可是胖子说的我二叔的问题,我可以理解,现在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我二叔的问题,可是老娘的问题在哪里呢》 就因为她装了二十多年的傻,然后在今天一下子顿悟?
“我妈是怎么回事儿,你说。”我对胖子道。
“胖爷我说实话,你也别难受,不管我怎么看,都看着你妈她,不像是一个人。”胖子看着我道。
“不像谁?”我纳闷儿道。
“我是谁,不像一个人。人!”胖子道。
我一下子就捂住了他的嘴巴,道:“事情到此为止,我不想再听了!”因为越听,我越胆战心惊,如果说二叔以前是我家最神秘的人的话,他的神秘在于他的来历,他的气度不像是属于可以安心在林家庄待的人。我无从得知他来林家庄的目的何在,但是却敏感的知道,他肯定是抱着一定的目的来的。
可是母亲今天的一个逆转,让我的脑袋现在想起来还在眩晕。
二十三年前,父亲花了三百块钱买回来了老娘,那时候的三百块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几乎是家里所有的积蓄,但是这也是相对来说。
我还曾经说过,母亲在买回来的时候,是个痴呆,但是当时给父亲在给母亲买了一身新衣服回村儿的时候,半个村子的人都要口水流下来,由此可见母亲是一个极其貌美,端庄的一个人,像极了电视上民国时期的那种大家闺秀。
但是每个人在垂涎我母亲美色,羡慕我父亲的时候,他们会吃不到葡萄就嫌葡萄酸的说道:“长的好看又咋地?那是个憨子。”――甚至在很长的时间里,我考上大学的事儿在方圆几个村子颇为励志,别人会说,你看看人家老娘是个傻子,孩子都能考上大学,我不憨不傻的,孩子咋这么不争气呢?
我说这么多,可以用一句诛心的话来总结。
一个貌美但是是傻子的女人,在二十三年前的行情里,三百块,不少了,真不少。――我父亲年轻时候也颇为帅气,并不是娶不到老婆的那种人,那个年代,长相和勤劳是评判男人的唯一标准,女孩子还没有那么现实,偏偏的,长相和勤奋,父亲都有,所以在当时也是有很多人不理解我的父亲林语堂,你什么女人找不到,偏偏找了个傻子?还花了三百块?
母亲的美貌,不止值三百,却因为她是一个傻子,所以才只能是三百。
我一直这么想,从小到大,我有很多次的思考这个问题,假如母亲不傻,冲着她的长相和性格,父亲当时是绝对买不起的。
可是,我的设想,在此时变成了现实,我发现我还是无法解答这个题目。
一个不傻而且貌美的女人,为什么三百块被父亲买回了家?
二十三年前,民风还比较淳朴,但是我也听说过当时有买卖人口的现象发生,可是现在我看母亲,不仅不傻,而且还颇为智慧。
如果她是在当时被人贩子拐卖,迫不得已的来到了我们村,那么二十多年了,她为什么可以这么安静,并且任凭大家,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为自己是傻子,而从未出声辩解?
我忽然发现,我们家里,最大的谜团不是二叔,而是我老娘,一个只知道是被三百块钱买来,却不知道她的过去,她这样一个人又是为什么可以在林家庄装疯卖傻二十多年呢?
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感觉异常的冰冷,二叔我看不透,不知道敢不敢相信,这无所谓,他是一个外来人,不管怎么样融入我的生活都还需要时间,可是母亲呢?一个我认识了二十多年的人,忽然颠覆了我对她所有的印象。
我林小凡在此时,忽然发现,我竟然不认识我自己的老娘了。
但是这是自己的老娘,她能忽然变的正常,我也高兴,所以我不想听胖子说她的问题,怎么说呢,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自欺欺人。
“走去,看看我二叔。”我对胖子道。
胖子是个七窍玲珑心,他在我捂住他的嘴巴的时候就知道我在此时做出的选择,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我们两个一起出了门儿,直奔打谷场,去看我二叔,他再一次去做什么。
我们还没有到打谷场,就看到二叔蹒跚的身影走了过来,他看到我们,直接沉声道:“走,回去。”
说完这句话,他整个人就瘫软了下来。
此刻胖子抬头,看到天上的两轮明月,渐渐的合二为一,也舒了一口气,其实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胖子的表情我整个人也轻松了下来。
终于要完事儿了么?
我们搀着二叔回了家,到家里的时候,看到了我奶奶,她被林小妖给搀扶着,红着眼睛,目光呆滞。这么一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儿,让这个本来非常泼辣的老人哭干了眼泪,奶奶本来是对二叔无感的人,平时只是默认他在这个家的存在,但是却从未跟他说过话。 此时看到被我和胖子抬回来的二叔,奶奶道:“小凡,你二叔他?”
“只是晕过去了,不会有事儿的。”我红着眼睛对奶奶道。
一夜之间,我家里躺下了两个男人,这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是一场灾难。
此时家里的人看似忙碌,却根本就不知道在忙碌什么玩意儿,假如是寻常的病人晕倒,那肯定是抓紧时间送去医院,可是这样的情况,我们连他们经历了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对症下药。
父亲是不能惊动的。
二叔的晕倒,又要何时才能醒来?
“天色不早了,该睡就去睡!天塌了,咱们老林家抗的住!”奶奶在这个时候,却忽然发话,根本就容不得别人质疑。
我不想忤逆这个现在故作坚强老人的意图,虽然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们还是各自回自己的房间,看着躺在我身边气若游丝的二叔,和隔壁命悬一线的父亲,我这个村民们眼中的大学生,彻底的慌了神。不知不觉之中,抱着脑袋竟然睡着了。
这一夜,我又做了一个梦,梦到我爷爷,跪在我家门口,任凭我怎么跟他说话,他都不抬头,他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青白相间的寿衣。
跪在门口轻轻的抽泣。
当我从梦中惊醒的时候,睁看眼,刚好看到二叔睁着眼在看着我,我道:“二叔,你什么时候醒了?”
“就刚才。”二叔直起了身。
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我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却无法在二叔最虚弱的时候张口。
“小凡,我知道,你肯定对我有很多的疑惑,我也的确有很多事儿瞒着你,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但是有一句话,我从未想过害林家,你爷爷的死,是与我有关,却绝非我所愿。”二叔缓缓的道。
“没事儿,您先养好身子。”我听他这么说,只感觉深深的无奈。
“其实昨天晚上,你爸他是必死之局,他能不能醒来,还不一定。”二叔道。
“二叔,现在我不想说这个,我现在最后悔的是,为什么我当初不听爷爷的劝告,为什么没有搬出林家庄,如果早走了,你和我爸就都不会有事儿。”我低声说道。
“躲不掉的,这是债,总是要还的。”二叔幽幽的对我道。
这是债,这是天意,这是命。这三句话,是我这辈子听过最让人失落的话,毕竟,像毛太祖那样可以说出与天斗地斗人斗其乐无穷的荡气回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