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终于来了。是个精干的女人,短发佩戴着一副厚如啤酒瓶底的眼镜,绝对是个文化人。
自觉按大小个站好,等候训话。
“各位同学们大家好,我叫区彩红,大家以后叫我区老师,高一四班的班主任从今往后就是我来带,大家有什么问题,直接可以来找我,今天来把大家集中在一起,简单开个会议,大家能来到第一中学,那成绩肯定也是在你们班,你们年级,也是第一第二的,你们的学习底子我不用摸,那肯定都没问题。但是……”
听领导讲话,你前面的一切忽略,就听他那个但是就行,那才是重点。
“但是,各位的个人能力,比如协调,沟通,管理,这些底子我都不清楚,我们军训这段时间得选出一个班长,负责向我报告各位的军训生活,还要协助我一些工作,还有每个宿舍的舍长,全班一共六十四个人,这些你们自己定,等咱们军训结束后,对大家的考察结束,我们再重新评选班里各个班干部。”
“行,现在开始选。”
封闭环境和开放环境长大的人在追求方式上截然不同,像我这种,我很想当这个班长,但我不会表现出来,也不会争着去抢,像方世玉这种人,他不抢才怪!
一时之间也没个定论。
“行了,毛遂自荐,每个人上来讲一段话,大家举手表决,谁的票数越多,谁当。”
“我来。”
想都不用想是方世玉,“老师,我来。”
“好,这位同学很有勇气,你叫什么名字?”
“方世玉。”
“好,大家鼓掌欢迎。”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一个现象,有钱人家的孩子长的都挺帅,咱实话实说,方世玉的确很帅。
上台连个躬都不知道鞠,“大家好,我叫方世玉,我觉得我有能力,也有信心来担任这个班长,第一,我当了这个班长,军训期间全班同学的矿泉水我承包了。”
连老师都乐了,这是赤,裸裸的‘收买’人心啊。我们班同学开始骚动起来,对台上这个小年轻抱着一份期待,有些爱慕虚荣的女同志已经打起了自己心里的小算盘。
“然后呢,女生同志,你们每人外加一个冰淇淋,好不好。”
女生包括章雯怡高兴的跳起来给台上这个男孩鼓掌欢呼,有的甚至大喊,“方世玉,我要嫁给你。”
“哼,势力。”这话是从我口中说出的。
“老师,我的话讲完了。”老师点点头,下面又是一片掌声。
老师也惹笑了,当然这也的的确确是一种选举的手段,美国总统不都这样选出来的吗?
“看来这个班长是非方同学莫属啊,唉,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啊,不过咱们事先说好,只当军训期间的,一旦进入教室,我们要根据综合表现来选举。”
老师还是蛮正义的。
最后排有个打扮很时尚的女孩,头发里单独编出一条小辫,将那撮头发用发胶喷成红色。
“这算什么,老子只是不想争现在这个破班长,要争,就争……哼哼。”
这个女生怪异而独特的打扮在我们那个时代来看,就跟现在你们看杀马特一样,只有那些不学好的女生才会这样打扮,所以暂时她很孤立,没有几个实在朋友。
班主任巡视一圈,“哎,这位同学,你叫什么?你这头发?”
“梨晴儿。”
“哦,梨,梨,晴儿。军训期间,你这头发是不是?”
看起来蛮犀利的班主任怎么突然对这个女人的语气变的怪异起来,自古以来都是学生怕老师,在她面前仿佛有些尴尬。
“我知道老师,我今天就把它处理掉。”
“好,老师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下面发军训服,请大家务必爱惜衣服,这些都是要回收的,如有破损,会罚款赔偿。”
外面两辆卡车开进来,满满的全是军训迷彩。
第二天就没那么好梦,六点起床,集训。
教官是从市里各个武警中队抽调的小年轻,练起来没轻没重,看见章雯怡被练的满头汗水,一脸无奈,我都心疼。
就是不能替,不然我真想替她跑完一千米。
我们那会的孩子,不管是城里的还是农村的,体格都还可以,所以强度也相对的大一点,我记得我们那会还要跨栏,双杠单杠都要玩,男生都是一千五百米起步,女生一千米。
可能是因为那会电脑,手机没那么普及,孩子玩的花样都是一些跋山涉水郊游烧烤捉鱼捉鸟的活。就是农村孩子比城里的玩的更刺激一些而已。
城里的也还不是从农村出来的。
我跟着王亮爸拉着一个月沙子,这点军训强度对我来说简直轻而易举,再加上上中学那会,拉土,挖水沟,修水渠,早都练下了。
第一天充实而又疲惫的军训结束了,在宿舍冲了个凉水澡,端着饭缸去食堂吃饭。
这几天大家吃住都是同行,不落下一个人。
“我的妈呀,我长这么大还没这个饿过,快快快,馒头递给我。”
老杜接过来,“还真是,咱们还倒好,你看那帮娘们,给练的跟狗一样,你还别说,教官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侧着头一看,包括我家……呸,心里是这么想的,不能乱说。章雯怡和她那帮姐妹们,相互搀扶着,腿软的快走不动道,应该是今天的早晚一千米,还有中间的蛙跳和鸭子走给搞成这样。
这里强调一下,2000年之前的军训不是把正步走和齐步走连续练到彩排为止,那实在是走过场,有什么意思。
我们那会儿我记得开始是体能训练,后面才是齐步正步走,最后还要打靶,每人每天五发子弹,用的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
这里的九零后的读者朋友,看官大大,你们可不能按你们的标准衡量。
科技越发达,人是越怕担责任,我们那会年年打靶,也没出过什么事情,倒是现在,跑个一千米把人跑死了,国进民退!
如果真的有一天发展到纯机器时代,那人类估计也差不多到头了……
老三看我怜悯忧愁的表情,“喂,邪琴,你要不去扶一把。”
“老三,别胡说,我看那家灶上卖的啥?”
男人一喝完酒,是不是兄弟立马甄别出来。
“兄弟,咱们兄弟,装什么啊,真是的。”
“吃饭吃饭,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一向不爱说话的小米说话了。他人长的太小,看起来就像小学生。
“邪琴,那边有个人一直在盯着你。”
“哪里?”
刚回头,那个人端着碗筷迅速离开食堂。
“小米,你看错了吧。我在这里又没有认识的人。”
“是真的,可他怎么突然就走了。”
“行了行了,别争了,咱们八个大老爷们,他谁来能干啥,分分钟灭掉他,我负责抱腿,那个谁,田军,你搂腰,老三,你拽胳膊……”
身上的部位分摊完了,小米问道,“我干啥啊?”
“你啊,你那么小,出去叫人去。哈哈哈。”
小米气的不说话。
哈哈大笑完后,回了寝室。没半个小时,全睡着了。
我的心里还一直挂念她,不知道她现在腿疼不疼,今天有没有受伤……
迷迷糊糊也睡着了。
血!
怎么全是血。
食堂里空无一人,我的小伙伴们都消失不见,我的手呢?我的手哪里去了?
啊,我的腿呢,我的身子呢,我怎么就剩下一个头。
灶师父的锅里蹲着肉,好香的味道,那不是我的身子吗?那不是我的手和腿吗?怎么都在大锅里炖着。
唰!
猛然惊醒。额头上的汗水还未干掉。
哎呀我的妈啊,这是咋地了,咋做这么恐怖的梦,习惯性的伸手摸摸我的腰牌,希望它帮我去去噩梦。
穿上拖鞋去厕所撒泡尿。
过道的灯很昏暗,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哎,奇了怪了,这怎么连个打呼的都没有,太讲究了。
穿过水池,推开厕所门。
坑位上蹲着一个男人,黑色的斗篷看不见脸,我以为是宿管大叔。
“宿管好。”解开裤子准备嘘嘘。
撒完尿走到门口时,忽然感觉不对劲,那个穿黑斗篷的人他没有脱裤子。
再次回头,斗篷里伸出一只干枯的手,帽子也被掀开,一张干瘪的脸,就像埋了几千年的埃及木乃伊一般。
“小伙子,你欠我的发票还没还!嘿嘿,嘿嘿嘿。”
啊!
拍拍自己脑门,原来是一场梦中梦。
穿着拖鞋出去撒尿,走到门口时,怂了!
厕所那黑斗篷不会,不会就在那里等着我吧,我还欠它一张发票!
自己给自己一巴掌,“郞邪琴啊郞邪琴,亏你还是职业刻碑人,你会怕这个吗?你那腰牌可是开了碑神的,泰山将军护着你,你怕什么。”
自我安慰一番,还是回去把腰带拿着吧。
黑斗篷是梦不是真的,厕所里除了水龙头的滴答声外水面也没有,隔壁胖子的呼声依旧响亮。
此刻怎么也睡不着,画面总是切换到今天下午小米说有人盯着我的事件上。
那个人走的很急,饭盒都没来洗,因为他是侧脸对着我,我只能看得出他的身高和身形。
“没理由啊,我没招惹什么东西啊?”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我到底哪里做过什么忌讳的事情,到底哪里不对劲我又说不上来,就觉得今天那个人的确有点怪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