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是因为双腿粉碎性骨折,文哥的母亲已经从乡下赶来,提着一袋水果刚从门进来,看见儿子醒了。
“阿文。”
“妈,您,您怎么来了。”
“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么。”说着,心疼儿子的泪水溢出来。
“对了,马哥,马哥呢?”文哥一时激动,破解的巡视四周,空荡荡的病房只有他一个人。
“马哥,马哥呢!就是和我一起出事故的。”
母亲说的很淡然,眼睛没有落在儿子身上,而是撇开落在墙角,“他死了,他被活生生的夹死了。”文哥最后的希望破灭了,面如死灰躺在病床上,一言不发。
“死了,死了。”
“阿文,你告诉我,这块东西你从哪弄的?”母亲言词有些愤怒,从桌子上拿起这块黑玉腰牌。
“妈,您可要保管好这东西,它可值五十万呐。”
文哥母亲这几天一直做着相同的梦。
梦里的她在厨房烧饭,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身穿盔甲,头戴面罩的勇士,让她告诉她的儿子,把不属于他的东西还回去,否则就别怪他不客气,每次做完这个梦,母亲担心的会整晚睡不着觉,可是打电话给儿子,儿子总说什么事也没有,后来文哥干脆不回母亲的传呼。
其实,不光是文哥的母亲,文哥的姑姑,大姨,凡是直属亲戚都梦到了,只不过文哥是个混混,是个从别人手里抢饭吃的住,没人愿意搭理他。
“妈,其实,其实我也梦见了跟您相同的梦。”
“阿文,你老实说,这东西哪来的。”
“是,是一个学生送给我的。”
“学生送给你的?”母亲表情更难看。其实,我们凭良心讲,江湖上混的,都还是孝子孝女,他们把自己的父母看的很重,也是,一个连父母都不孝顺的人,反正我是不相信他能混出什么名堂。
文哥坏归坏,但他还是很孝敬父母,最起码是对父母的态度上。
母亲的质疑明显是不相信他的言辞,自己的娃自己了解,文哥难堪的表情慢吞吞说道,“是,是我抢来的。”
“混帐东西,你现在都开始抢了,我看你这样下去离吃枪子不远了。”
文哥母亲没有因为此事继续骂下去,就事论事是当务之急,“老实交代,抢谁的?”
“妈,我自己会处理。”
啪,母亲直接一个巴掌。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文哥母亲恨铁不成钢,气的眼泪都下来了,“你,你这个不孝子,你拿什么处理,你这幅模样能处理什么?”
“妈,妈,你别哭,我说,我说。”
上周礼拜五,有个年轻人来录像厅找文哥办事,五百块钱,打一个人,按照道上的规矩,不卸胳膊,不卸腿,干揍一个人也就两百块钱,这年轻人白白净净,上手就是五百,想都没想文哥就把活接了。
啪!又是一个巴掌,文哥想躲,双腿吃了紧,疼的嗷嗷直叫。
“阿文,你,你怎么现在变成这样子了,你看你都多大人了,你还去欺负一个刚上高中的小孩,你你……”
“妈,妈,医生!”老母亲一口气没上来,瘫倒在地,文哥帮母亲喊了医生,缓了老半天才缓过来。
母亲带着黑玉腰牌走出了医院,临走前一再嘱咐阿文,要配合前来录笔录的警察,实话实说,争取宽大处理。
很多人问,文哥的母亲到底知道了什么?
不错,她知道了,那位马哥并不是马哥,夹死的那具尸体是两天前殡仪馆丢失的一具尸体。
西北的秋是非常突然的,也许是一晚上的狂风,也许是一整天的细雨,树叶便会衰黄一大截。
秋风又来了,带着刺骨的寒意,枯黄的叶在寒风中簌簌,四季在此时格外分明,一入不能自抑的情绪,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一泄到底,再也不会停止。
“邪琴,这降温降得可真快啊!”阿辉紧了紧外套,从我身后挤上来。
我没吭声。
“邪琴,你这几天像变了个人似的,是不是还是因为那件事?”
“这样把,明天放十一小长假,你先别走,我请大伙吃顿火锅,哥几个给你通通气,你这样老顶着可不行啊。”
“阿辉,谢谢你。”
“嗨,咱们兄弟客气什么。”搂着我肩膀进了教室。
学校门口的保卫科科长出来泼茶叶,门口外头站着一位大妈老是往里面瞅,一脸焦急的表情。
“大妈,您找谁?”
“我找郎邪琴。”
“几年级几班啊。”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叫郎邪琴。”
“那我可不好找啊,全校上下近万个学生。”
大妈急了,“求求你帮帮我,我要再不把东西还给他,我儿子都小命可就没啦!”
保卫科科长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看得出来大妈的确很着急。
“他是您什么人啊?”
“她不是我什么人,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抢了人家东西,我是替我儿子赎罪来了。”
“那行,我帮您打听打听。”“哦,对了。”大妈想起什么,“那孩子是刚来的。”
“那就是高一的,我插个广播问一下。”保安没有这个权力,但保卫科科长有,他可以随时播广播。
“各位同学请注意,请高一年级郎邪琴同学听到广播后,请速速到保卫科,有人找,各位同学请注意……”
梨晴儿哪来那么多歌词,天天让我给他抄,烦都烦死了,自己抄不要紧,引得全班大部分女孩个个捧个笔记本,排着队等我抄。
要是专门给‘她’抄,抄一辈子我也愿意,但是‘她’从来不找我,每次把眼睛撇过去,她总是坐在书桌前,静静的翻动课本,唉,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好像对我一点好感都没。
“郎邪琴,广播叫你去保卫科,你家里来人了。”梨晴儿喊了我一声,一听广播,还真是。
我家里没什么人啊,我父亲又不可能来,会是谁?
走到保卫科照例喊报告,这是学校要求。“报告?”
“进来。”
“我是郞邪琴,谁找我。”
顺眼看过去,板凳上坐着一个女人,静静地捧了一杯热水,头发盘束起来,用发簪固定,穿黄色的人造呢子外套,是最淳朴的农村妇女形象,一双黑色的泥鞋,裤腿塞在里面,脸上的皱子告诉我,她上了年纪。
她,我并不认识。
板凳上的妇女战战兢兢站起来,一脸焦急悲伤,此刻却又带点欣喜的表情,“你,你,你就是郎邪琴?”
一头雾水,点点头,“嗯,是我。”
大妈一听我的名字,接下来这个动作让我应接不暇,噗通跪在我面前,“我是阿文的母亲,求求您,放过他吧,放过他吧,我们知道错了。”保卫科科长和看大门的保安眼前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蒙了,“您认错人了吧,您先起来,您千万别跪我。”保卫科长和保安也赶快搀扶。
“大姐,有什么事起来说。”
两个人根本搀不起来,大妈跪在地上,苦苦央求,“我把它还给您,我把它还给您,求求您,求求您,阿文还小,您要罚就罚我,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把孩子教好。”
从怀中的黑布中取出我的黑玉腰牌。
我的腰牌!
再看看这位大妈,他口中的那个阿文不会就是那天揍我的文哥吧,不错,一点都没错。
“大妈,快起来吧,地上凉。”
“你不答应,我不能起来,不能起来。”
“我答应,我答应,这件事到此为止。”我嘴里说答应,可我也不知道答应什么,我能干个啥?倒是碑神的的确确非同凡响。
大妈这才起身。
……
保卫科里,这位母亲含着泪讲完这一切。
“阿文他已经双腿粉碎性顾着,医生说,估计要留下后遗症了,恳求您,放过他,好吗?”保卫科科长不知道说什么好,看门的保安大爷也半张着嘴巴。
一个单亲家庭,没有享受过母爱的我,看见这个伟大的母亲在为额日苦苦求情,我不知道我的母亲此时此刻心里是否还惦记着我。
“我的腰牌回来就好,您放心,我不会找你们麻烦,请回吧。”
“谢谢,谢谢,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着掏出一个手帕,手帕里裹着一叠毛票,“都是我家阿文不好,这点钱是我一点心意,您务必收下,否则,我这心里不踏实,您千万别嫌少。”
看着这位母亲诚恳的眼睛,我接过手帕。
她在临走后嘴里一直念叨,“收下就好,收下就好。”
此时此刻,你是否想起你的母亲,马上快要过年了,如果你的母亲健在,请你多抽点时间回家陪陪她,如果你已经有了子女,请你务必告诉他们,他们有个伟大的奶奶,伟大的姥姥。
请珍惜,你与母亲尚在同一时空的日子,真的,请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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