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过(哪个)?”
驼背老头瞪着干瘦的眼珠,望向面前穿着一身病号服的男子,颤声问道。
“您就是刘德财吧?”男子微微一笑,说道,“几十年前,您是不是生了个女儿,取名叫刘晴晴?”
“你哪个(怎么)知道?你想搞么事?”
驼背老头眯着眼睛,眼中闪过一抹恐惧,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别害怕——”男子轻声道,“我还知道,当年有几个假冒警察的人过来,想把你的儿子也一起带走,你的老伴才因此变成了植物人,对么?”
啪嗒!
驼背老头手里端着的热水盆打翻在地,眼中竟涌出泪水,双腿直接就跪了下来。
他哭丧道:“饶了我们一家子吧,求求你了,饶了我们一家子吧……”
男子低着头沉默了几秒,用双手将驼背老头扶起,说道:“老人家,你别激动,我是晴晴的朋友,她专门嘱托我过来看看您二老。”
“晴晴的朋友?”驼背老头直直愣在了原地,眼中泪水更盛,哽咽道,“娃娃……还活着撒?她……她没有忘去(忘记)我们吧?你莫要骗我,莫要骗我!”
“她还活着。”男子温声如水,却又带着一丝颤抖,“但是……她现在人在国外,抽不出空来,所以才让我过来给二老传个消息,她过得很好,嫁给了一个很有钱的外国人,那个人弥补了她小时候的创伤,她还说要感谢你们让她来到这世界上,特意让我带了一笔钱回来……”
“那就好,那就好……”驼背老头并没有注意男子的最后一句话,只是抹干了眼泪,趴在床边,对一动不动仅剩微弱呼吸的老妪道,“婆娘,婆娘,你听到没得?女娃娃过得蛮好着嘞,嫁了个外国人,生活幸福得很嘞……”
床铺上的老妪似乎心有所感,眼角滑落了几滴泪水后,就此断了气。
“她走了。”男子轻声提醒了一句。
出乎意料的是,驼背老头听到这句话非但没有痛哭,反而咧起嘴笑了笑,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婆娘解脱喽……婆娘终于解脱喽……”
“妈!!”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怒吼,一个骨瘦如柴,身高不过一米五的男孩冲了进来,他身上背着一捆柴木,手里提着劈柴的斧头。
一进门,他便冲到床边,用手指摸了摸老妪的脉搏,不一会儿便赤红了眼,仰天大吼一声,拿起斧头就往身后自称晴晴朋友的男子身上劈了下去。
“你们这些害人精,我要杀了你!”
咔哒——
斧头被男子徒手抓住,鲜血顺着斧柄流在了地上。
“你的母亲今年72岁,变成植物人的诱因是脑瘤,这种状态叫做植质状态,是不可逆的昏迷,因为她的大脑皮层、神经皆受到了损伤,处于不可逆的深昏迷状态,丧失意识活动,即便皮质下中枢可维持自主呼吸运动和心跳,但她常年营养不足,却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机能逐渐老化,这是一种比下地狱还要折磨的痛苦——”男子面无表情,低着头冷声道。
“如果继续持续这种状况,她最后一定饱受痛苦而死,那么她为什么不愿意就此死去呢?因为她一直忘不掉自己的亲生女儿,但在刚才,她听到你的姐姐过得很好并且依旧还记得亲生父母,导致大脑皮层受到刺激,选择放弃了那仅剩的一口气……”
他突然斥声道,“现在我问你,你是愿意你母亲在你已经没有自理能力的父亲悉心照顾下痛苦的多活几年,还是想她放下冥冥已久的执念走的轻松又自在,嗯?”
“……”
男孩愣在了原地,缓缓松开了握着斧柄的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眼略显无神。
“这里是一百万——”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张卡,放在床铺上,说道,“我知道你已经成年,而且有侏儒症,就不跟你多废话了,十分钟,我给你十分钟,你跟你父亲好好聊一聊,然后决定要不要拿下这笔钱,如果要,我会用额外的钱给你母亲办个风光的葬礼,你们家被村建办征用了的祖坟我也会买回来重建,你们刘家在这个村子里从此不再饱受冷眼,这不是做慈善,是刘晴晴,你的姐姐,你们的女儿让我这么做的,听懂了没?”
男孩没有回应。
但穿着病号服的男子也没有逗留,而是转过身去,走出了门外。
“语言的魅力可比暴力大多了,不是吗?”
一道声音突兀响起。
病号服男子浑身一紧,随后猛地抬起右腿往侧身一踢。
刷!
骨头碰撞的声音同时响起,男子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披着大衣,叼着烟嘴的身影。两人几乎同时抬起了右腿。
“别激……”
病号服男子以一个诡异的弧度扭动身躯,并将右腿滑到大衣男膝盖上,猛然发力。
但后者像是早有预料般,竟与前者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两人如弹簧般弹开,病号服男子速度极快,直接身形一闪,朝前跨出一大步,蓄上全身力气集中在拳头,狠狠朝着大衣男脸上砸了下去。
但大衣男没有选择坐以待毙,反而单手抓住病号服男子的肩膀,以一个完美的侧身滑过距离自己仅2厘米的拳头,硬生生将后者拖了过来,强行换了个位置。
此时,病号服男子一拳落空,瞳孔中闪过一抹不可思议,他突然扭转手掌,反过来擒住了大衣男的肩膀,用力一拧,试图令其脱臼,但大衣男却如同先知般,抬起右腿来了一个直挺挺的侧踢。
不过短暂的几个呼吸,两人相互碰撞数十次,病号服男子竟发现对方所有的招式都和自己如出一辙!
他收起手脚,后撤两步,大衣男也有样学样,同样后撤了两步。
病号服男子冷冷盯着他,没有说话。
“怎么?这么怕被人找到?”大衣男将烟斗从嘴里拿下,缓缓吐出一口白烟,说道,“叶,一,诺!”
气氛瞬间凝固。
病号服男子突然笑了起来,说道:“我一直以为我是那个神秘人的‘嫡传’,没想到又多了一个师弟,不,或许是师兄吧?”
“算你有眼力见儿。”大衣男将头上的帽子取了下来,露出了一个标志性的蜈蚣伤疤,说道,“不如你再猜猜,我是谁?”
“从身手来判断,你应该跟我一样受到过那个神秘人的特训吧?你的烟斗上面印了一串英文,明显是国外的牌子,那么代表你刚从国外回来不久吧?刚才打斗的时候我还观察到你的皮带上面有个多余皮扣,这种设计一般是为了方便警察别枪,但你的枪并没有放在上面,而是挂在了屁股后面,你第一时间没有选择掏枪控制我,也就代表着你不是坏人——”叶一诺轻笑了笑,“既然不是坏人,那么能找到我的就只有一种人了——”
他走上前去伸出右手,“常鹰局长,久仰大名。”
“啪,啪,啪——”
常鹰拍了拍手掌,又与其握了握,大笑道:“不错,师父说的不错,你果然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得多。”
“如果你不那么早摘下头套,或许我还想不起来。”叶一诺理了理衣领,说道,“但关于你的那个故事,实在是太让人难忘了,我想不记起来都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