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筹钱,把关系打通。”
这句话犹如漩涡般,不停在叶一诺脑中徘徊。
“是个叫坎尖的万象人,要价很高。”瓦泼阴沉着脸,说道,“那边来的人,都很贪心,再加上最近要停捕治理河水,这家伙手底下有几十杆枪,不配合,也得配合。”
“你后头的那个老板怎么说?”猴子问道。
“怎么说?说个屁。”瓦泼冷笑一声,自嘲道,“那家伙说了,跟谁作对都可以,就是不能跟当地的正府军作对,他们要钱,就给钱,要命,就给命。要是给不起呢?”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枪声一响,脑袋就掉了。”
“还差多少钱?”猴子又问。
叶一诺明确听得出来这句话里面没有帮忙的意思,反倒像是在幸灾乐祸之下提出的问题。
“不搞了。”瓦泼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打开办公桌的抽屉,里头有数十叠美金,他耸耸肩,“下辈子,去中国,享福。”
“这点钱,可不够啊。”猴子咧嘴一笑,掏出一根利群放进嘴里,说道,“这么好个赌场,就这么丢了,你不觉得可惜了吗?我可是记得丰沙里一共就两家赌场,平时光收台费,就能让你过得舒舒服服啊。”
“你又打什么鬼主意?”瓦泼眯起了眼睛,瞥了他一眼,说道,“上回,你弄了个马仔给我,被抓了,我的货丢了一大批,我都没跟你算账,这笔钱,你打算什么时候赔给我?。”
“哎——”猴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这些小事你都没有放在心上,我这兄弟缺一条去万象的路子,你要是能帮帮忙,给他安排个身份,我就帮你解决赌场的麻烦。”
“去万象的路子不是早就给你安排好了?”瓦泼狐疑地看了叶一诺一眼,他虽然知道这个偷渡客的名字叫阮艋,但并不知道他来这里的具体目的,猴子显然也没有告知他的打算,而那条前往万象的路子,也就是跟寻常偷渡客一样的普通
“那条路子,能用,但是不实用。”猴子摇头道,“我要的路子,是能去金三角的路子。”
这话一出,瓦泼却沉默了下来。
两人闷头抽起了烟,整个钱房里被浓烈的二手烟充斥着,让叶一诺眼睛略微有些干涩,心中也更疑惑了几分。
半晌——
瓦泼才沉着脸点头,说道:“路子,我帮你搞,赌场的事,你要怎么解决?帮我把钱给坎尖?”
猴子满意地笑了笑,又摇头道:“当然不是了,我要是有那个钱,还用跟你换?我只是有一个你自己敢想,却不敢做的主意。”
“你什么意思?”瓦泼脸色更沉了。
“两家赌场,分一整个丰沙里的台费,好赚吗?一点也不好赚。”猴子假装不去在意他那不善的眼神,说道,“为什么这个新上任的省长,位子都还没坐稳,就想着捞油水了?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字,贪。但贪多贪少,是有区别的,我这么说,你明不明白?”
“你……”瓦泼嘴巴动了动,想表达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
“你什么你,你不是一直都想着这么干吗?”猴子狞笑了一声,说道,“正好用这个机会借花献佛,多好?”
瓦泼眯起眼,把桌上一根完好无损的烟卷扯开,直接抓起烟叶子丢进嘴里嚼了起来,苦涩的尼古丁味直直入喉,让他脑子清醒了很多,萎靡不振的双眸中多了一丝狠毒,但还是有些犹豫:“万一搞砸了,这条命可就赔了。”
“干什么事儿没风险?你自个选。”猴子蛮不在意道,“你这点钱还想着去中国养老?别做梦了,老子都在那个地方待了快二十年了,屁都没有赚到,还他妈养老,养个屁。”
瓦泼沉默了许久,烟卷一根接一根抽入肺里,那深陷的眼窝时而凝实,时而涣散。
叶一诺看得出来这家伙是在做所谓的“人生抉择”了,经营一家赌场比颠沛流离跑到其他国家谋生要容易的多,更何况瓦泼本来就不是什么文化人,去了说不定过的比现在要更惨一些。
猴子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扭了扭脖子,说道:“瓦泼,这个道理我只说一次,你想过的好,你就得让某些人过得不好,这就是物竞天择,优胜劣汰的规矩,懂吗?既然后头那个大老板不想保你,那你就自己保自己,将来坐拥整个丰沙里,跟坎尖称兄道弟,什么想要的得不到?钞票?还是女人?妈的,你就是个猪脑子。”
瓦泼脸色抽搐了几下,他跟猴子认识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虽说没有经历过什么生死,但是对这家伙的谩骂还是能够适应的,只是猴子嘴里的那几句话像根刺一样,狠狠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一拍桌子,“刷”地站起身,说道:“妈的,老子再赌一把,但是老子有个要求,猴子,你必须跟我一起去,不然老子命丢了,好歹能拉上垫背的。”
“真他妈是个怂货。”猴子讥笑一声,不去理会猴子的表情,转头对叶一诺问道,“你留在这里等我们,还是一起去?”
感受到瓦泼的目光射来,叶一诺笑着点头,说道:“一起。”
猴子便没再询问,将桌上那张本地的银行卡塞进自己口袋里,又和瓦泼一起找了个行李箱,把钱房里所有的现钱都装在了里头。
三人走出赌场,坐上了一辆破旧的面包车。
“坎尖是万象那边过来的一个小县长,背后应该是有关系,才被调丰沙里上任。此前我收到的消息是另一个跟我背后那个老板有关系的县长会来上任,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换了。”瓦泼一边开车一边解释道,“他住的地方离赌场两公里,在一个叫勐腊蔗糖的厂子旁边,那边有一片甘蔗地,是前两个月才移植过来的,一共有三十二杆枪,三十二个军人。”
“警局呢?警察没参与进来?”猴子靠在已经磨破了皮的座椅上,问道。
“你问的不是废话?”瓦泼脸色阴沉,说道,“老挝的警察就是军人的一条条狗,他们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坎尖在这里就是土皇帝,懂了吗?”
“难怪你这么怕。”猴子笑了一声。
“怕你老妈。”瓦泼转动方向盘,见街道两旁的人少了很多,便用力踩下了油门,“这袋子钱,二十万美金,坎尖派人说,要五十万,少了三十万,要是搞砸了,老子就要怼着三十杆枪跪下来求饶了。”
“真他妈没骨气。”猴子骂骂咧咧道,“谈判是要筹码的,你把筹码搬出来,最多都能保下一条命,他要是敢开枪动手,一分都拿不到。”
瓦泼叼着烟撇了撇嘴,到底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嘎吱——
面包车刹停。
叶一诺三人一同下车,望着四周占据了整个视野的甘蔗地,微风习习吹来,一切都显得那么祥和宁静。
只是几人连脚都还没完全站稳时,几个穿着暗绿色军装的持枪军人便围了上来,虽然没有举枪,但眼神非常冰冷,骂骂咧咧地用本地话问着些什么。
叶一诺自然是听不懂的,但好在能猜出些什么,倒也没有多么畏惧。
如今这个年代,要是军人敢随随便便在金三角以外的和平地区对普通人开枪,那就是妥妥的死罪,兴许嘴上嘚瑟几句还好,要是真不分青红皂白这么干了,总会引起民愤的。
小国的政权,那可是说推翻就能推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