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翅目生物是世界上种类最多的生物之一。”
“在这些生物分类之中,有一种被命名为褐边绿刺蛾的昆虫,它的分布地域广泛,几乎遍及全国。”
“它们喜阴,对强光,热,水具备本能的抗拒性,并以群居的方式生活。”
“为了保护自己,它们经过了岁月的沉淀,长出了一种类似于刺猬般的外壳,只不过坚硬的刺,变成了毛发般的毒毛。”
“它在中国有个额外的称号,叫‘洋辣子’。”
“从幼年时期开始,‘洋辣子’身上就会长出尖锐的毒刺,并且布满全身,直到逐渐长大后,毒刺里会产生酸性毒液,如果不幸用肌肤触及,毒刺就会注入酸性毒液至皮肤表面,剧烈的红@肿感和灼@热感,很快便会唤醒大脑的痛觉神经。”
“这就是生物学中所讲的‘自我保护机制’。”
“在漫长的进化岁月里,褐边绿刺蛾为了繁衍和安全,长出了防御性的毒刺。”
“它们虽然无法主动攻击人,却可以让人类产生远离的念头。”
“我被那玩意儿折磨过一次,大致的感觉……”
“就跟你现在差不多。”
看着面前突然倒在地上颤抖,并且不断用手指甲抓挠着肌肤的皮康,叶一诺知道自己的计划,得逞了。
他一步步走到皮康面前,低头说道:“可没有人逼你去招惹它,对不对?”
皮康从先前的镇定,脸色一下变得惶恐了许多。他疼痒难耐的半跪在了地上,疯了似地不停用左手按着右手,眼瞳里充斥着血丝,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拿着刀朝着叶一诺走了几步,就突然感觉到浑身发痒,像有某种虫子在体内不停攀爬,不停啃噬血肉一样,疼痒难耐。
叶一诺紧握着拳头,低声道:“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但我从进来金三角开始,就没想过要对任何人动手,因为我知道即便是一个小小的毒-贩,也肯定有他难言的苦衷,所以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会在自己遭受命运不公时,把气都撒到自己身上,他们会变得充满恶意,会试图去挑战这个世界的规则,会放弃所谓的坚守底线,会不顾一切的自私自利,会为了无力改变的事而走向极端。可他们为什么始终不明白,从一开始,就没人逼着你变坏,是不是?”
皮康已经痛苦地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但他不愧是个疯子,竟然拿起地上的刀,直接砍断了自己的三根手指,剧烈的痛苦混杂在一起,让他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他一边倒吸凉气,一边朝着草场用越南语大喊:“你们,这些,废物,都给我集……集合,开枪,对着这个家伙开枪!”
可他很快就发现,根本没有人回应他的话。
皮康愈加惊恐,他鼓动着身躯,往马棚下翻滚了出去,一路拖着血迹爬到了草场上。
那些由他亲手培养出来的雇佣兵们,竟然拿着刀子不停地往自己身上乱划乱插,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布满了猩红的血液,如同一个个从血池里爬出来的怪物一样,一边发出嘶哑的叫声,一边发了疯似的折磨着自己。
皮康的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他机械般转过头,用一种极为渗人的声音大吼着:“你干了什么?你干了什么?告诉我!你干了什么!?”
叶一诺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即便再不幸,这次老天爷也站在了自己这边。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因为这个寨子里的所有人,同样没有选择。
尽管昨天晚上他没有合过眼,找了将近无数个理由来说服自己,但心里的负罪感,仍旧无法抹去。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那道夜叉佛像,将它拿在了怀里,朝着皮康走了过去。
皮康用那已经断了三根手指的手不停抓挠着身体,见到叶一诺抱着佛像朝自己走来,他仿佛突然明白了点什么,疯一般的狂吼了起来:““你……你……你不要过来……离我远点……”
叶一诺没有靠近他,仅仅只是把佛像摆在了他面前,对他说:“带着他,下去陪你哥哥吧,下辈子,别再贩-毒了。”
这时,远处传来了一些隐约的枪声,不断挣扎的皮康突然平静了下来。
叶一诺抬起头,望向了帕烤的河对岸。
那里,不停有一个又一个的黑点冒了出来。
那些人穿着迷彩服,手里端着枪,开始往帕烤踱行。
叶一诺知道是他们来了。
而皮康,也仿佛明白了点什么。
他机械般转过头,用满是紫斑的脸对着叶一诺,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此刻突然下起了暴雨,刮起了风,那临死之前的遗言,就好像往南边飞渡的大雁,被风声所淹没了去。
跨哒。
皮康一头栽倒在了地上,眼神浑浊又晦暗,什么也看不出。
叶一诺感觉自己浑身无力,也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他望着已经被血浸透了的草场,望着那些因为忍受不了体内痛苦,而选择开枪打死自己的雇佣兵们。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寂。
……
……
……
直到帕烤外面的警察冲进来把整个寨子包围起来后——
叶一诺先是一眼就瞧见了老远就跟自己挥手的柏头,又见到了一男一女两道熟悉的身影。
他们身上都披着一件黑色的外套,胸口处纹着一道用尖嘴叼着毒蛇七寸的鸽子,双眸血红,纹路清晰。
叶一诺知道,这是国安局特殊部门“鸽子”的标记。
但他没想到,会是他们。
“冰凝,鞠老师。”
他用干涩的语气打了个招呼。
身材依然高挑的董冰凝走了上来,轻轻伸出了手,想抚@摸他的脸,但又收了回来,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叶一诺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说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这个寨子里还有一些麻烦没有处理。”
鞠天宇也走了上来,说道:“好,处理完我们再聊。”
从景栋里赶过来的警察和军人,一共有六十多个。
其中,缅甸方分别出动了三十名携带武器的警察;老挝则在柏头的要求下,分别调动了十五名军人,十五名警察。
他们很快把整个寨子都清理了个干净。
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好清理的地方。
因为寨子里除了那些躲在岩洞里,以及少部分没有喝过水的本地人,那些从越南被带过来的苦力活了下来之外,其他人全部惨死。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死状从何而来,更没有人怜悯这一具具苍白的尸体。
这里是金三角深处,这里的寨子养着毒-贩。
等一切都平息下来后,叶一诺和众人汇聚在了一起。
赵明昊、兰卓、吴茹蕊、孟坡、鞠天宇、董冰凝、柏头,以及一个来自缅甸的缉毒队长,总共九人,坐在皮康生前最爱待着的马棚下,相互介绍了对方的身份。
再然后,叶一诺和他们聊了很多。
原来杀死柏头叔叔的毒-贩,已经被他击毙在了景栋进入金三角深处的分界线上。
孟坡之所以能够割掉另外那两名毒-贩其中之一的脑袋,是因为他利用了柏头释放出来的数名死刑犯。
一切的一切,都在叶一诺缓慢前行的情况下,走向了一条无法看清的路。
对于皮康和那些雇佣兵的死,他只解释了一句话:“那座矿山的矿石里蕴含了很多的朱砂,而朱砂经过灼烧后,可以得到金属汞。”
而金属汞,有一个另外的称号。
叫水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