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监狱长亲自走进了叶一诺的监房,并且给他看了一眼判决书,上面写着死刑立即执行。
叶一诺既不慌张,也不害怕,回头对监房里的众人打了个招呼,就被两名狱警铐上了手链脚链。
“带去刑场。”
监狱长面无表情说了一句。
“叶哥,底下聚!”
刘痞子喊了一声,眼眶有些红。
……
……
……
市局。
得知叶一诺的死刑判决书下来后,许天峰往桌上拍了辞职信,说不想干了。
安桐山看了他一眼,没有答应他这个提议,并呵斥了他一句叫他不要胡闹。
许天峰抽了几根烟也冷静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烟雾缭绕。
……
鞠天宇连夜赶回了国安局总部,表明要见唐廷煜局长,但被拒绝。
他取下了金丝眼镜,当着所有人的面,摔在了地上。
……
董冰凝是在所有人之前最先得到消息的人。
她哪里也没去,而是跑到了叶一诺曾经住过的小区。
房间里有一股清香。
自从叶一诺走后,叶凌每个星期都会来打扫卫生。
看样子,像刚打扫过。
董冰凝脱掉了自己的外套,走到冰箱前,打开了它。
里面塞满了没有人食用的新鲜牛排和新鲜绿茶。
“真是浪费了。”
董冰凝叹了口气,将里面的牛排拿出,走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她端着牛排,放在了桌上,也没有吃,就只是平静地望着它。
仿佛望着他。
她知道自己喜欢他。
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更不可能告诉他。
这种暗中升起的情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发展到了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敢想象的地步了。
她无数次想扼杀这种情愫,但都没有成功。
从国安局那个黑暗的房间里走出来之后,她以为自己可以很好的控制这段情绪,但同样的,失败了。
渐渐地,她选择了放弃。
那次,她亲眼看着他从医院的楼上跳下去,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发现自己心里某种东西碎了。
直到他又活生生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开心了很久,也想了很久。
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
董冰凝颤抖着手掌,试图把盘子端过来。
但她又收了回来。
她捂面痛哭。
就像上次一样。
不过上一次,他没有死。
“这一次,你也不要死,好不好?”
董冰凝的声音听起来很脆弱,脆弱的像一张纸,随手就可以撕破的纸。
渐渐地,她停下了哭声。
她转过身,走到叶一诺曾经睡过的那张床,褪掉了自己身上的所有衣服。
她躺了下去,然后搂住了那个带着些许潮湿味的被子。
她把整个头都埋了进去。
房间里传出了隐约的抽泣声。
像一个失去了心爱玩具,且知晓永远不可能再找回来的孩子。
……
唐家。
唐念优穿着一身紫色的裙子,脚踝处挽了一个蝴蝶结,衬托地很漂亮。
“爷爷。”
她看着坐在中堂上的老人,双腿跪了下来。
啪嗒。
“求您放过他。”
放过他。
不是救救他。
老人看着这个心疼了一辈子的孙女,叹了口气,说道:“起来。”
唐念优面如死寂,没有听话,眼角渐渐滑落几滴泪水。
她重复了一遍:“求您放过他。”
“起来!”
老人吼了一句。
唐念优伸出手,从裙子里拿出了一把水果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面带悲怆,说道:“如果您不同意,我就陪他一起死!”
唐老深吸了一口气,整张脸像是又苍老了好几倍一样,说道:“你这又是何苦呢?我的乖孙女,难道少了他,你就活不下去了?他只不过是一个犯人啊!”
“他不是犯人!”
唐念优悲声反驳,水果刀划开了一道浅浅的口子,血液顺着刀锋缓缓流下。
唐老眼神复杂,平静说道:“念优,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跟爷爷抢糖果的事?爷爷从那时候开始,就知道你长大会是一个为了喜欢的东西而付出一切的女孩。”
唐念优一边哭,一边说:“所以您教导我,要为了自己而活,而不是为了那些得不到的虚妄而活。”
唐老柔声道:“念优,你听进去了吗?”
唐念优摇头抽噎:“他……他不会丢下我的,他怎么可能丢下我?”
唐老叹了口气,抬起手掌挥了挥。
一道巍然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唐念优身后,抬起手掌敲晕了她,并顺手夺过其手中的水果刀,从背后扶住了她。
“你把她送去军区,等到那个小子从西域活着回来,再告诉她。”
唐老面带威严,轻声吩咐。
“是。”
唐晟微微点头,低头看了一眼眼睛紧闭手指却微微颤动的唐念优,心中苦笑了一声。
真是个聪明的妮子啊。
……
无念山,无念观。
从新闻上得知叶一诺执行死刑的日期就在今天后,张子伦脱下了这一身穿了很多年的道袍,并亲自拆下了刻着“无念观”三个字的牌匾,把道观里大大小小的角落都打扫了个干净。
张子伦双手托起道袍,用它盖住了那几尊一人高的三清塑像,嘴里喃喃着:“整天拜你们,也没见显灵,不就是想告诉我,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
他笑了一声,一边摇头,一边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那里,停着几辆黑色的面包车,车上坐着将近百来人,他们手里都拿着砍刀。
领头的车上坐着叶武,他嘴里叼着一根烟,眼神决绝又凛然。
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混社会的人,心里都有数。
哪里的人能惹,哪里的人不能惹,摸爬打滚几年,再蠢也有个度。
没有靠黑色产业养家糊口的人喜欢跟警察斗。
但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且非做不可。
……
清潭监狱里有着专门用来执行死刑的刑场,是一片空旷的荒田。
去过监狱的人应该都知道,越是靠近监狱的地方,周围的环境就越差,且不会有本地居民在附近盖房子和居住,虽然不吉利是一部分原因,但更多在于正府的规划。清潭监狱被南北各一座小山给包围着,监房靠左,刑场就在右侧未开辟的荒田上,人烟稀少,处于低坡,再往右就是一片受保护的林区了。
一般来说,很少有刑场和监狱距离这么近,但清潭监狱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选择把刑场设立在了监狱旁边,并且会在得到死者家属允许后,把录下来的执法视频存档,在合适的时机,给那些屡教不改的犯人单独播放,从而摧毁心理。
大多数重刑犯出狱后再次犯罪的几率比不犯罪几率要大得多,监狱里的思想改造就成了重要的一环。
但这显然不是用概率两个字就能形容的。
因为没有人天生就恶。
叶一诺身上的手铐脚铐在走出监狱的那一刻被换成了麻绳,这是执行枪刑的重要步骤。和他一起的还有三个狱友,同样是死刑犯,其中一个就是曾对叶一诺动手的高瘦男子,他们一个个精神萎靡,像五脏六腑都被锤烂了一样,失去了精气神,即便看到叶一诺,也没有任何的反应,有一个甚至嘴里还在往外不停流下口水。
恐惧是对生命最大的威胁。
叶一诺反倒异常平静。
在几名法警的押领下,四人被带到了一片荒田上,被要求面对空旷阴森的荒野,跪了下来。
随后,一名法警接过了三粒子弹和一把上了膛的枪,其他几名法警退到了他的身后。
与注射死刑不同,执行枪刑的法警只能有一个,且子弹数量必须和犯人同等,其他的法警则必须躲在与枪口相反的方向,这是因为在改-革后,曾有刑场出过一桩听起来比较邪的案子,据说有个第一次执行死刑的法警在刑场枪杀了犯人后,发了疯似的用剩余的子弹朝着其他的法警开枪,造成当场所有人死亡,只有他一个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