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娃……”
电话那头,老太太再转过身,轻轻拍了拍自己儿子紧攥着自己的手,轻声说着,
“……你爸他啊,一辈子都脾气倔,也累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受了一辈子罪,这点钱啊,也是他农闲的时候出去打工,一点点积攒下来……现在你爸他啊……”
老太太说着,转回头,望了望旁边那条河,河水依旧流淌着,老太太看着,眼眶愈加泛红,
“……既然廉大师需要的话,那这钱就给廉大师……只希望你爸他这下别再受罪,也莫要害人,免得下辈子啊,再遭罪。”
“……妈我虽然岁数大了,不过也不是就动不了了,地里忙活忙活,还是能过下去的……”
转回头,老太太再看向自己儿子,
年轻人紧攥着老太太的手臂,看着自己母亲,脸上有些难看,眼底有些犹豫,但紧随着,又坚定下来,
“……妈!这不是超不超度爸的问题,爸他也是被人害得啊。要出也该吕家出!还有曲老二他们家出!”
年轻人说着,眼底有些发狠,又咬着牙,转过头,看向了视频电话这头的廉歌,
“……廉大师,怎么着也应该是吕家还有吕老二家他们家出啊!”
听着视频电话那头那年轻人有些急切焦躁的话语声,廉歌没转过视线,只是依旧看着那老太太,似乎没听到那年轻人的话语声一般,
“老太太,我再最后问你一遍吧,你确定要出这个钱,替你丈夫超度吗?”
语气平静着,廉歌看着老太太,再出声问了句,
“……妈!”
电话那头,一旁的年轻人眼睛有些红着,慌忙转过头,紧紧抓着自己母亲的手臂,大声喊着,
“……妈不怨,谁也不怨……”
手上皮肤起着茧,有些粗糙,手指也有些扭曲,老太太轻轻握着自己儿子的手,任由自己儿子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臂,险些将她拉到,
“……廉大师,你需要的话,就全拿去吧,老婆子我拿着这钱,也没什么用处。”
老太太说着话,眼眶愈红,浑浊的眼底再多了些泪水,还噙着未曾落下。
廉歌看着老太太,听着老太太的话,没答话,再转过视线,看了眼视频电话那头的几人。
视频电话那头,
中年男人侧过身,望了望那微微佝偻着身,脸上悲伤情绪渐多,浑身不知是被那年轻人拉拽着还是其他,微颤抖着的老太太,又看了看紧攥着老太太手臂,眼睛红着,晃着他母亲,愈加有些歇斯底里的年轻人,
中年男人眼底的疑惑渐渐褪去,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几人身后,过来帮忙的村里人,听着那年轻人的话,看着那年轻人的模样,渐渐也明白了些什么,往前再走进了些,恰好堵住了那年轻人的去路,
“……妈!怎么会没用处呢,怎么会没用处呢!你忘了吗,妈,你答应我的啊!”
年轻人对周遭人态度的变化似乎浑然不觉,有些泛红的眼睛似乎早已被其他些东西遮蔽,慌乱着,恐慌着,又有些歇斯底里地眼睛直直瞪着,看着他母亲,喊着,问着,
“……你爸去世的时候,你都没这幅样子。”
老太太没再转过头,只是浑浊的眼底里,积蓄着的泪水愈多,说了句,
紧随着,年轻人浑身不禁僵了下,但紧随着,年轻人只是恐慌着,慌乱着,急切着,再继续出声喊着,
“……妈,我们这钱不能给,真得不能给啊,凭什么要我们给……”
任由自己儿子攥着自己的手臂,喊着,老太太没再转过头,只是看着视频这头,
“……廉大师,同意了,这钱您拿去吧……你看还有没什么需要准备的,劳烦你救救我老头子,让他能……安心去……”
……
视频电话这头,再看了眼这老太太,廉歌微微顿了顿,
转回了目光,没再去看视频电话那头,
“老太太你丈夫的事情,我已经略微有些了解。”
看着房间窗外,夜幕下,城市里的万家灯火,一户户人家,廉歌语气平静着,出声说道,
“虽然他为人所害,但死后并无什么太大怨气,也未化成厉鬼怨魂,如老太太你一样,他也不怨。”
视频电话那头,
听到这里,身子微微颤抖着的老太太,浑浊眼里的泪水再噙不住,从泛红的眼眶中流出,顺着已经松垮的脸上皮肤,滴落在地上,
一旁,那紧攥着老太太的年轻人,动作不禁顿住。
“只是,他死得时候,心有执念,还放不下,所以还未去地府。”
看着窗外,没转过头,去看视频电话那头几人反应,廉歌只是语气平静着说着,
“若想化解他执念的话,也很简单……只需要,那天害他的人,去将那天未挑回来的两桶水挑回来。他儿子还等着吃豆腐。”
说了句,廉歌止住了话音,没再多说。
视频电话那头,老太太眼眶中的泪水,不断往下滴落着,
那年轻人似乎愣住,只是攥紧着自己母亲的手臂,愣愣着站在原地,
旁边的中年男人望着这一幕,不禁缓缓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几个过来帮忙的村里人,再往前靠拢了些。
……
“……我和他一辈子啊,生了三个子女……”
老太太眼泪往下掉着,再出声说道,
“……最小那个小儿子啊,是我四十几岁的时候,才生下来。”
老太太话语声响着,电话那头,却显得愈加安静,
“……因为最小啊,从小的时候就疼着他,他爸啊,虽然面上不说,但从小到大,一回都没打过这小儿子。”
“……这小儿子啊,就这么长大……长大了啊,这小儿子还像是小时候那么不懂事,他爸虽然心疼他啊,但面上从来都是那样对他冷着脸……上回回来啊,他爸啊,冷着脸说了他几句,那过后,半年多他都没回来……”
那年轻人愣愣着提着自己母亲说着话,紧攥着老太太手臂的手,渐渐似乎失去力气,松了开,滑落下来,缓缓低下了头,
“……这回啊,他回来之前就跟屋里打电话,说需要笔钱……我问他需要多少,他说啊,有多少要多少……他说啊,欠了别人家的钱,别人现在啊,催着他还……他爸,那时候就在旁边,听到了,气得直接就把电话让我给他挂了,让他别在回来……
过后啊,小儿子啊,再打了几个电话回来……我心软,就在电话里同意了……他爸啊,脾气倔,一把就抢过电话去,骂了他几句,又把电话挂了……
他爸啊,其实就是脾气倔,话说得硬,心里还是心疼自己儿子……挂了电话,怄了几天气过后……那天,小儿子说要回来的时候,其实就打算把那十九万块钱给他了,让他啊拿去……”
“……你胡说,胡说八道,那老东西,老东西怎么可能!”
那年轻人听着他母亲的话,突然就像是被踩住尾巴般,声色内荏地吼了起来,
慌乱着,似乎慌了神般,一遍遍说着,提高声音喊着,似乎这样能说服自己和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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