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川林脸色微变,瞳孔都紧缩了几分。
我闻言,将本来手中握着的一叠麻纸,也放在了桌面上。
我神色也是格外慎重。
杨易,才是那人真正的名字?
其实听到当时他和我说一指先生杨竹书是他师尊,我就没有丝毫掉以轻心。
但凡阴阳先生,都必定有本事。
此时有人上门找杨竹书,应该不是周家的事情传出去了,而是那一指先生本身发现了?
我思绪间,周传世却冲我抱拳,稍微躬身道:“李先生,这件事儿让我们自己处理吧,行骗到我周家头上,现在来要人,还要伤周家的人,他们欺人太甚了。”
周传世语气中没多少愤怒,很平静,也很讲礼数。
不过平静镇定也是愤怒的体现之一。
周川林和周传世正要往外走,我便迈步直接跟了上去。
没等他倆询问,我便说道:“这来的是一个阳算先生,可能也会一些风水,若是他真对普通人下手,周家还不是对手,我在旁边看着,避免意外。”
话语间,我保持了十足的慎重和小心。
除了蒋一泓,我接触的会阳算的人,便是候钱书。
这阳算先生,绝不会比单纯的阴术先生差。
不多时,我们便走到了大院门口。
此时周家大院的门,大打大开,乌泱泱的起码得有二三十号人围在门前头。
我们靠近后,便有人迅速让开了一条路。
走出去门槛才看见,地上还倒着好几个周家仆人。
他们都脸色煞白,双眼无神,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人明明是醒着的,但是却没动弹,这大白天的,就显得极为怪异。
一个中年男人正皱眉看着周家大门。
他身穿灰色长衫,左肩挎着个背囊,脚上一双厚底布鞋。
我们一出来,这人便立刻将视线落在了我们几人身上。
我注意到,他的右手上还拿着一根竹竿,杵在地上,杆子尖头落下来一条布。
那布条上是几个字:“一指算三世。”
我瞳孔紧缩了一下。
那寥寥五个字,其中透着的意思可不小,一根手指,能算人三辈子?!
这人定然也是一指先生的弟子。
他拿着的旗子都有这样的口号,本身这一指先生,更不可能简单。
周川林一甩袖子,冷哼一声,直接走到了更前方。
他语气极为不善地说了句:“看来我周家是在门匾上贴了几个字,叫做‘好欺负’?又来一个,想要蒙骗我周家?!”
那男人同时也往前一步,他本来皱起的眉头散开不少,更是微微鞠了一躬。
“阁下言重了,平阳城周家,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怎么会有人敢来蒙骗。”
“鄙人杨长洲,家师乃一指先生杨竹书。前几日,我有个师弟杨易,他贸然离开道观,以家师的名号,来周家办事儿。他触犯门规,已经被师尊发现,我奉命前来将其带回。只不过贵家族的人,都说周家没这号人,又要将鄙人赶走,不得已,我便小施惩戒。”
我眉心也是蹙了起来。
杨长洲看似话语谦和,不过最后那四个字,小施惩戒,问题便很大。
好似将自身摆在了一个比周家更高的地位上。
并且他这话语之间,就是说周家在说谎了……
周川林便是怒极反笑,他也是不蠢,立马讽刺地说了句:“小施惩戒?”
“看来你还认为我周家骗你们?周家没有杨易这号人,前两天的确有个自称杨竹书的骗子,险些害得我周家万劫不复。”
“被穿拆之后,他也拒不说名字,还威胁我们,他师尊是什么一指先生,说我们不敢动他。”
“平阳城好歹也是个有王法的地方,周家虽说不可能将他怎么样,但却能送他去见官,你想要找他,来错了地方了。”语罢,周川林直接一抬手,小臂往前一甩。
后方乌泱泱的二三十个周家仆人,几乎同步出了大门,这会儿个个都是气势汹汹。
杨长洲怔住片刻,喃喃道:“见官?”
他低头,大拇指掐着中指,在指肚和指中轻点数次,忽然间,杨长洲面色一沉。
他再抬头,便是直直地盯着周川林。
“哪个官?”此刻,杨长洲的语气,变得冷冽了不少,甚至眼中还有几分惊色。
我心头顿生几分警惕。
刚才杨长洲,是在算什么吗?
阳算先生,便是卜卦算命,只不过对于阳算我所知甚少。
此时周传林早已怒不可遏,他厉声道:“杨长洲,注意你说话的语气,你当我周家是什么地方了?杨易来蒙骗坑害周家一次,你又来颐指气使?我周家可不是软柿子。”
“见什么官,你还是自个儿去问吧,看看你这副态度,能问出来什么。”
话音至此,周川林扫视了一眼周家的一众仆人,呵斥一声:“请他离开,若是他再伤人,我就不信他能一瞬间让所有人都倒下,缺胳膊少腿了,周家讨汤药费。”
顿时,那二三十个周家仆人,毫不迟疑地要冲向杨长洲!
我心头平稳不少,但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这一幕和当时他们对付柳化烟的情形何其相似?
柳化烟作为一个身手强横的道士,尚且很难应对。
阳算先生和阴术先生差不了多少,先前倒下的那些人,应该也是杨长洲的特殊手段,真论身手,他不可能有那么大本事。
杨长洲面沉似水,忽然间,他手中那根竹竿往前一扬。
布条发出凛冽的噼啪声,惊得周家仆人立时顿住脚步。
而就在他们要继续往前冲的时候,杨长洲却忽然转过身,朝着街道另一头走去了。
那些周家仆人面面相觑,不过也没有继续追上。
周川林也是冷哼一声,挥了一下袖子,冷眼看着杨长洲的背影。
十几步后,杨长洲忽然停顿了一下,他侧头扫了一眼周家门前,面若寒霜。
“我算到了我师弟此番有难,且有性命之忧。”
“周家态度蛮横,想来他之难,便是你们授予。”
“虽说师弟以假身份骗人不对,但周家大可不必要他性命,若是他死了,我这个师兄,必然要为他讨还个公道!”冷冽的话音在街道中响彻,杨长洲行走的速度便更快。
不消半盏茶的时间,他便消失在了街道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