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獒!”遁空抬手,一巴掌便拍在了赤獒硕大的獒头上。
赤獒呜咽了一声,显然透着几分委屈。
“父亲,这里的怨气很重,悬河内的阴气更重,天还未黑,阴气都快冲天了。”
遁空的声音,更不似以前的稚嫩,而是一股子少年的清脆。
“嗯,你奶奶是活青尸,她当年一口气不咽,如今也仇恨未消,数年前,我为了保护她,下了一张符契在悬河内。”
“红松县流域的悬河,都是她的阴宅地界。”
“这么多年,奶奶应该更凶了。”遁空喃喃道。
“你奶奶未曾害人,她之凶,不过是怨气难消。”我轻叹一声,又道。
遁空往前走了几步,到了水边,便直接跪了下去。
他行了三跪九叩之礼,恭敬地低声道:“孙儿李遁空,见过奶奶。”何雉抬头看了我一眼,她同样走至遁空身旁跪下,冲着悬河行礼。
天,黑的越来越快。
一转眼,暮色已经退却,黑夜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
何雉和遁空退到了我身后,我才走到悬河边上。
低头看着悬河水面,我抬手,割破了手指,啪嗒一声轻响,一滴鲜血落入了水中。
血液在水面形成了一个圈儿,逐渐的扩散开来。
微风吹拂在身上,微凉的感觉,更让我精神清醒,只不过,那股子伤感,却愈发的浓郁。
“娘,我回来了。”我低声沙哑地喊了一句。
只不过,我的喊话,没有任何回应……
我等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水面平静,几乎没有波澜……
遁空和何雉都疑惑的看我。
我眉头紧皱了几分,又低声喊道:“娘,阴阳回来了,你不来见我么?”
骤然间,悬河的水面上,出现了一层一层的涟漪。
就像是水下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我呼吸顿时加速了几分,盯着水面……
那涟漪接近到了岸边,却又一下子消失不见……
隐隐约约,我似是听到了一声女人的叹息。
我这才发现,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当年,我娘每次出现,或者是将要出现的时候,我冥冥中都有一些感应。
可今天,那感应我没有察觉到。
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空荡。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割裂了一般。
“好像有东西来过了,好像……她又走了。”遁空眼中略茫然,他抬手摸着自己的脸,喃喃道:“她刚才好像走在我面前……我看不见。”何雉更是不解。
她迟疑道:“阴阳,有些奇怪,该不是这些年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婆婆对我们不满?所以不愿来见你?”我皱眉,摇了摇头。
我告诉何雉,让她不要多想,我娘肯定不会对她和遁空不满。
她不来见我,恐怕真的是有其他问题。
何雉立即点头说道:“你们等我,我准备亡人化道。”我沉凝片刻,说了个好字。
何雉让我和遁空到马车旁边等待。
我们过去之后,何雉便在河岸边准备。
她在地面上摆了不少香烛,以及铜钱,形成了一个特殊的阵法。
最后,她在阵法前头摆了一只空白的小碗。
做完这些之后,何雉才招手,喊我过去。
我走至阵法前,何雉轻声告诉我,等会儿她会放一些我的印堂血进入碗中,之后怎么做,她会告诉我。
我点头,示意明白。
何雉便让我进阵法内坐下。
我照做,盘膝在阵法中央。
何雉将那些香烛全部点燃,幽幽的烛火在我身旁燃烧,香支形成的白烟围着我缭绕。
此时,何雉的整张脸却变得毫无表情,她双手垂在胸前,慢慢闭上了双眼。
一时间,周遭仿佛都变得安静了下来。
我能听到风声。
更能听到我的心跳。
那些烛火,仿佛都吻合了我的心跳一般。
我心动一下,烛火的焰火就跳动一分。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过去。
何雉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的眼神格外锐利,精致的面颊上,微微有青筋隐现。
嘴唇微动,清幽的话音,从她口中传出。
“子午佛道丑未鬼,寅申人道卯酉畜。”
“辰戌修罗乙亥仙,日支化道不虚传!”何雉的话音着实太幽冷,在周围都形成了回音。
更是让悬河之上起了波浪!
风,一时间大的惊人!
下一刻,何雉抬手,她手中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把尖锐的匕首。
匕首朝着我额头上划来的同时。
何雉的声音从幽冷,变得尖锐。
“吾为九河地界神婆何雉,今日以嫡子至亲血,招枉死无坟尸,请亡人化道!”
一瞬间,大风都变得格外锐利,竟像是一把把尖锐的刀!
划过我的身体,我甚至都能感受到几分刺痛!
何雉的头发被这大风吹得杂乱飞舞。
她的脸色,也迅速变得苍白!
甚至她胸口鼓动了一下,就像是被人重击了一般。
分明,在何雉的嘴角溢出了几分鲜血。
同时,她匕首的刀刃,刺中了我的印堂。
轻微的疼痛感传来,温润的血,流淌而出。
在何雉的眼神示意下,我头微微前倾,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入了阵法外的血碗中。
那血碗不大,很快就被接满。
与此同时,何雉取出一根柳木制成的哭丧棒。
她将哭丧棒在蜡烛之上点燃,火苗瞬间升腾而起。
何雉嘴唇再动,她低语的声音传入我耳中。
我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抬起头来,声音沙哑至极:“不孝子李阴阳,求见我母李花容!”
结果我这一句话后,风变得大了数倍!
几乎吹得我无法跪拜,甚至要被吹着站起身!
地上的香烛,瞬间完全熄灭!
何雉面色大变,她噗的一声,直接吐出了大口鲜血。
我同样脸色巨变,更是惊疑不定!
“她……不想出来,她好凶……我撑不住……”
“三跪九叩,阴阳,你再试试……”
何雉声音颤抖,她猛地落地,盘膝坐在地面。
我毫不犹豫,直接跪倒在地,开始叩头……
结果我只叩头了一下,面前的那只血碗,竟然啪的一声直接碎了……
“父亲……娘……你们看,水面上,好像有东西……”
遁空清脆的声音忽而入耳。
我心头惊喜,立即抬头往前看去。
我本以为能瞧见我娘。
可逐渐浮出水面的,居然是一张竹筏……
那竹筏上满是各式各样的贡品,显得格外陈旧冰冷……
哗啦一下,又是一张符纸飞起。
月光映射下,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不正是当初我画的符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