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保金愣了一下,他小声回答:“近百,有的是赶尸匠存放,有的是十里八乡送来停尸,还没到下葬的日子。”
我停顿了一下,又道:“我要借用二十具尸身。”
马保金脸色微变,道:“李先生……你不会是想用尸体引水尸鬼出来?!”
“李先生……你听我说……水尸鬼太多了,即便你是地相堪舆的先生,也没办法除掉它们……”
“真的,水尸鬼太多了……若是这里有上百捞尸人还好说……而且李先生你不知道,白毛水尸鬼二十多个,它们那些子子孙孙,都快近千了。”
“阳江这水势,死人太多,它们口粮一多,数量增长的飞速!”
“这都三年了,谁知道又添了多少……”
“我看……就是等那袁仙师出关了,都很难根除了它们……除非借此请来大量捞尸人……”
马保金太焦急,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我抬手,拍了拍他肩膀,神色更为平静。
“莫要惧怕,此事,我能解决,并且,我也不会是一个人。”
“先带我去见那活着的捞尸人。”我又说道。
“这……”马保金露出为难之色。
此时,那马宝忠却嗡声说了句:“爹,你和弟弟先回去吧,我带李先生去。”
马保金脸上苦味儿更多,他低声说道:“宝义,去把尸体拉起来,我们先上山做准备。”
再接着,马保金冲着我深深鞠了一躬,又道:“先生,二十具尸体,二十家人,要是出事儿了,我这义庄就开不下去了,那些人家得把我另一条腿都拆了。”
“您可千万得有把握!”他声音都略发抖。
“放心,我既然这样说,自有把握。”
马保金脸上狠了不少,他又慎重的看了马宝忠一眼,低声道:“切莫出纰漏,带李先生去吧。”
马宝忠立即就吭哧吭哧的往前走去。
我跟在他身后走。
约莫一刻钟后,离开了河岸,进了一条小路,又走了半盏茶的时间,来到了偏下游的一处村庄。
这过程中,马宝忠回头看了我几次,他那张马脸上露出看似憨厚的笑容。
我淡笑了一下回应。
不过对这年轻人,我并没有什么好感。
因为他笑的时候,都鬼牙外露,看似憨厚,可眼睛略成柳叶形,即便是刚才的瓮声,都有一些飘忽。
此人撒谎不少,更是惯偷。
我们进村后,七绕八拐的走了不少小路,总算来到了一个破旧的院子前头。
这院子的篱笆都塌了,只剩下一些残破的树棍,土屋的屋檐下头,摆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进院子,靠近门,我就闻到了一股酒臭味。
“他叫苟舟,脸烂了,老婆也跑了,现在天天喝酒,都快喝死了,我给他提前送了棺材。”
马宝忠指了指屋檐下。
我眉头微皱,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这棺材是苟舟自己准备的合寿木,没想到,居然是马宝忠送来的?
这其中有一些小问题。
马宝忠的面相,并不是那么好心的人,不但惯偷,而且心眼也不会太大。
现在的憨厚只是假象,他的面相已经在改变了。
我思绪间,马宝忠已经上前,重重的敲了敲门。
片刻后,屋门被打开,露出来一张可怖的脸。
半张脸是圆的,眼珠子满是血丝,还有很多斑点。
他另外半张脸则是烂的,满是虬结的筋肉,没有一点儿完好的皮肤,就连眼珠子都没有,下眼眶缺了一块……
浓郁的酒臭味儿,即便是让我,也微微皱眉了两分。
“酒呢?”嘶哑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又脏又瘦的胳膊搭在了马宝忠的肩膀上。
“我带了一位先生来见你,老苟。”马宝忠笑了笑,他低声道。
“我只要酒!没有就滚!”
那苟舟顿时面目狰狞,一把推向马宝忠的肩膀。
马宝忠吃痛的闷哼了一声,朝着后方倒去。
我抬手撑住了他肩头,更为皱眉的看着苟舟的脸。
苟舟又要缩回房间里头。
“我要除掉阳江的水尸鬼,想要你帮忙。”我微眯着眼睛,开口说道。
苟舟愣了一下,他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一只手捂着肚子,发出了更嘶哑的笑声。
再接着,他都没回答我,就要直接关门。
我松开马宝忠,就要去挡住门。
马宝忠眼力见显然不差,他猛地一下前冲,砰就撞在了门上!
苟舟一声痛叫,整个人都被撞翻在地。
那扇木门差不多都要裂了。
马宝忠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他粗重的喘息了两声,瓮声道:“老家伙,好端端和你说话,你不听。”
苟舟撑起身体,他死死的看着马宝忠,呸了一口,吐出来半颗脏兮兮的黄牙。
“小杂碎,不要以为,你送了我三年酒,又说给我收尸,我就不动你,小心我把你剁了下酒!”
马宝忠显然脸色白了白。
他立即就躲到了我身后。
“吃死人肉的,只有水尸鬼,这阳江的更怪异,活人的脸都啃,我的确要来除掉他们。”
“既然你不想帮忙,我买你帮忙如何?”我皱眉又道。
“总归你现在如同行尸走肉,好端端个捞尸人,手脚健全,连口酒都喝不起了。”
“赖死了,还不如拼出来争一口酒钱。”
“想来你是怕那些东西,老婆孩子都被逼走了,也不敢如何。”
“我只让你跟一群尸体待在一起,留在船上,如果我除不掉那些水尸鬼,你就跑。”
“跑了一次,应该能再跑一次的吧。”
我这一番话说的很平静。
不过,我却在细节之中,狠狠戳伤了这苟舟。
在某些时候,言语更是利剑。
苟舟也并没有疯掉。
他不过是模样太丑恶,情绪太过极端了而已。
苟舟那只独眼更红了,他死死地瞪着我,朝着腰间摸去。
“你想找刀么?”我又说了一句。
“你不想活了,想去给水尸鬼吃,还不如老子弄死了你!”苟舟嘶哑的回答。
他抽出来一柄锈蚀了的卜刀。
我眼睛更眯成了一条缝,又道:“那这样的话,倒不如你和我赌一把,我让你刺我一刀,你尽可能杀我!如果杀不了我,那你就干脆要不拿了我的钱,按照我的要求去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