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玩意儿,我顿时皱了皱眉头。
不是说就一条真龙吗?这怎么搞了两条?讲究对称美还是怎么着?
不过仔细一看,就能看出来,这金龙和黑龙的位置不一样——金龙头上尾下,是要往上头走,黑龙头下尾上,像是刚从上头下来。
而且,这不是文字,可以展开的联想实在是太多了,光凭看这玩意儿还不够。
于是我就翻了翻那些书。
是造料书。
所谓的造料书,是景朝的时候,建造大工程时需要的预算材料。
这东西还在?
我翻开看了看,乍一看一切正常——沉香金丝檀多少,牡丹梨木多少,断龙石几方。
通过这些东西,其实就很容易推测出四相局建造的地势和构成了,难怪江辰江天一进局,跟开了挂似得。
不过,因为承建的是厌胜的手艺人,有些东西别人看不出来,我看出来了。
里面有很多的数据,不对。
四相局我去过,上面写的材料,也多数见过,但是一些料子是对不上的。
比如朱雀局有赤炎石,数量比我见到的少很多,而玄武局里,长青石又多了很多。
我算了算,后心就毛了。
四相局被改,就是在细微却关键的地方,从材料上看出来,有些地方,是反的!
好比说,四相局是一口锅的形状,本来是下凹的,可这样一改,四相局就成了上凸的。
从“抬”真龙,变成了“扣”真龙!
所以,四相局没有帮助景朝国君完成愿望,反倒是,把他压住,成了一个牢笼!
这些东西,就是改局的证据!
难怪,潜意识的景朝国君,说自己完不成的事情,要让我来完成了。
天师府,厌胜门,江仲离,夏季常全参与了进来,厌胜门被认定是改局的凶手,可环节,是从哪里出的错?
我想起了在天师府见到的那些卷宗——写着夏季常名字的那些。
而且,在玄武局里,见到的那个无极尸也说过,见过夏季常和江仲离争吵。
为的,就是这些对不上的东西。
是江仲离动了手脚,被夏季常给发现了。
所以夏季常大怒,可江仲离无动于衷。
从结果上看来,局还是改了。
夏季常为什么没把这件事儿给捅出去?是因为,江仲离手里有夏季常什么把柄?
还是说——夏季常是这件事情里,获利最多的人,他被江仲离许以好处,背叛景朝国君,堵住了嘴?
夏季常至今下落不明,就因为,他是改局的主要人物。
蜜陀岛——我还想起来了,江辰不也跟蜜陀岛有关系吗?他逃出去之后,是不是也上蜜陀岛了?
夏季常是离开了,江仲离跟着景朝国君下了真龙穴。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查到了现在,跟四相局有关的,似乎全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掩埋起来了。
我把造料书上不对的地方看了一遍记下来,回头就问解梦姑姑,家主之前有没有留下过什么话?
江仲离,专门留给江家的话。
解梦姑姑摇摇头,原来历代家主继任的时候,确实都是要传一段话的,规矩是家主去世的时候,跟新家主口耳相传,是江家的某种秘密。
可到了这一代,有人曾经跟江老爷子提过,江老爷子却大怒,说他自己造孽,那件事儿已经没必要再说了。
我疑心,也许江老爷子曾经把那个秘密告诉给了江瘸子,江瘸子这才打上了四相局的主意。
江老爷子眼看着江仲离造成了这样的祸患,这才大怒,再也不肯把那个秘密给传下去。
江仲离还说过,他之前干过某件作孽的事情,所以自己的家族,以后注定会毁于兄弟相争。
江瘸子江老爷子,江年江景,江辰——和我。
都应验了。
他做过的作孽的事儿,就跟改局有关?
解梦姑姑咳嗽了一声:“有光。”
一转脸,一道光正从窗户口照进来,我一回头,直接打在了纸上。
这一瞬间,那经历了几百年的纸,忽然出现了一种奇怪的颜色。
是虹彩色!
这是什么?
我立刻迎着光一看,这就看到,出现虹彩色的地方,都露出了十分细微的痕迹。
对了——厌胜册上提起过,说是以前有一种植物,叫不见君。
这东西的汁液涂抹在了纸上,能把纸张修整的跟新的一样,堪比现在的涂改液,不过造价高昂又珍稀,只会用在极其重要的文件上。
不见君现在已经失传,但是传说之中,被不见君修改过的纸张,遇上了阳光,会泛出虹彩。
仔细一看,那些被修改过的位置上,是出现了难以辨认的字迹。
可我看得出来,那字迹是——玄英将君。
玄英将君?这又是谁?而他的名字——都出现在改局的位置上!
我瞬间就想起了青蛉提起过,景朝国君身边有个人她不喜欢,是个骑黑马的。
玄,就是黑色的意思。
英,应该是战功赫赫才能得到的大封号,该是个武将。
是景朝国君身边的人。
而改局的位置,本来是有他的花押的,可现在全被清理清楚了。
难不成,他也在改局之中,起到了什么作用?
似乎一条藤上几个瓜,全牵扯出来了。
有人,背叛了景朝国君。
我回头看向了解梦姑姑:“我想知道,江瘸子的下落。”
解梦姑姑听了我最近的梦境,摇摇头:“这段日子,还见不到——不过,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什么意思,就是我走到了死角上,反而会看见希望?
解梦姑姑一笑,我心里也明白,卦不可算尽,说的太多,对我们都不好。
我也就跟她道了谢,一转脸,还想起来了,叫小绿张开了嘴,我从里面找到了一个很漂亮的簪子。
是从铁蟾仙的洞窟里本被小绿给吞来的,翡翠的料子,但是水头质地极其难得,雕工更是绝美,整体是个出水的莲花,通体碧绿,唯独花苞上一点藕粉微红,是个极品。
“这个,算是谢礼。”
解梦姑姑深潭似得眼睛一亮。
她不是没看见过好东西的人,可这东西确实稀罕。
可她还是摇摇头:“无功不受禄……”
我直接把簪子插在了她发髻上:“这不是禄,我又不是你的主人,是……”
我犹豫了一下,想起了江老爷子的话,微微一笑:“是亲人。”
解梦姑姑一下愣住了。
我摆了摆手跟她道别:“有机会,我还来看你——不过嘛,”
我回过头来:“你要是觉得在这里太闷,出去走走也好。”
解梦姑姑回过神来:“可是……”
“我知道,你不能见外人,否则就没有这个本事了,不过,这是你的人生,你不用完全为了别人活——人生就一次,你给自己活。”
她的眼睛像死水,我看,是因为她的生活就是死水,被迫,没有一丝波澜。
就为了这个能力,牺牲自己一辈子,对她来说,太不公平了。
解梦姑姑眼圈一下就红了,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我摆了摆手就出去了,做一件自己认为好的事儿,是十分神清气爽的,哪怕,不是为了什么功德。
一出门,二叔正等在了门口呢,一见我出来,满脸堆笑:“家主,您可算出来了。”
“又有事儿?”
“这事儿,是个好事儿!”二叔连忙说道:“这一下,您可是名声大振——咱们江家,重新立起来了!您看那风水树!”
风水树?不是早就死了吗?
他拿出了手机,我就看见,风水树上干枯的大树裂纹里,竟然出现了一丝新芽,而那个新芽里,隐隐约约,像是含着一个小花苞。
我一下皱起了眉头——死树开花?
这不是什么正常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