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在最高处的宝座。
是整块的水晶雕琢出来的,通体透明,雕琢出了十二条龙的形状。
这十二条龙,蜿蜒而出,环绕在座位四面八方,有的怒目圆睁,有的呼啸而出,活灵活现,每一个龙口中,都叼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更映衬的那个王座辉煌无比。
坐在了那个位置上,俾睨天下,威仪八方。
象征的,是水神无上的荣耀和地位。
那种光芒,把现场璀璨的神气和宝气,都给压下去了!
这个宝座,我记得。
不光是记得,我竟然记得坐上去的感觉。
而且,我还记得,这东西原本,不在这个地方。
在哪里来着?
白藿香也愣了一瞬,是个人,就控制不住惊艳:“比万龙升天柱和玖龙抬棺还贵气。”
是啊,比龙棺还多出了三条。
她看到什么异常的东西,都会看我,这会儿也是,本能就看向了我,立刻察觉到了我脸色不对:“你怎么了?”
“我有点想起来了,那个椅子我坐过。”
白藿香盯着我:“跟谁?”
是啊,那个时候,我身边有人,我还抓住一个人的手,但那个时候,满眼都是红色,红灯笼,红色锦绣,应接不暇,不光是这些,我心头一紧,血!
坐在那个宝座上的时候,我满手是血……
白藿香拉了我一把,这个功夫,水妃神的仪仗已经进去,身后新来了一个队仪仗,呼啸而过。
这个神灵,比起水妃神的派头,要差一截子,随从也少一部分。
白藿香也看出来了:“提灯人要比水妃神少,我记得,水妃神有八个,这一位,只有六个。”
记忆越来越清楚了,提灯人跟天师府的风水铃,厌胜门的鞋子一样,是等级的象征。
最底下一层的河神,只有两个,而水神仪仗,是最高规格的十二个。
朝拜……那个时候,数不清的红灯闪烁,他们朝拜的是……
“你们俩在这愣着干什么?”
一只手十分粗暴的推了我一把:“挡住了几位神灵的路,八个脑袋也不够你砍的!”
是个鱼尾人,应该是水神宫的,看穿着打扮,华贵异常,比我们借来的衣服是要强不少,估计是个小领导,类似宫殿里大太监。
白藿香挺不高兴,还要说话,我拉着她闪开了:“大哥,我们俩是新来的,眼拙,有什么活儿我们能干的?”
“倒还算机灵。”那个鱼尾人鼻子朝天,拿出了一个篮子:“把果子摆规矩点,乱一个,剥了你们俩的皮。”
十二龙的宝座下,是许多待客桌,神灵下了仪仗,就会按次序,坐在了自己该坐的位置上,
这个厅堂极大,几千个桌子是有的。
那就更好了,摆果子的机会,肯定能探听出一些新消息,至不济,保不齐还能想起来点什么。
我带着白藿香就过去了,白藿香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
“我自创了一个歇后语,”她眯着眼睛,狡黠的说道:“五爪金龙摆果子——大材小用。”
好汉不提当年勇。
白藿香接着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悄悄往嘴里塞了一把水灵芝草,又仔细的捏了我的脸几下,保持蜇皮子的效果。
篮子里的果子模样很怪,说是果子,虽然璀璨艳丽,却更像是某种宝石一类的矿物质,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吃的东西,程狗在这里就好了,让他咬一口测试一下。
一小半的桌子边有了神灵,最高处的十二龙宝座还是空的,河洛应该还在查丹白的下落,还没来。
“水神宝座,还是那么辉煌,”一个坐在待客席上的神灵盯着那个宝座,喃喃说道:“搬到了这里来,光芒更盛。”
对了,这东西,本来是在潇湘那个水神宫里的。
“说起来……”旁边一个河神低声说道:“事情听说了没有?”
那两个神灵相视一笑,把周围几个随侍打发开,我离得不近,不过,靠着观云听雷法,能勉强听清楚。
“那一位,回来了。”
潇湘。
“可这一趟回来,事情也没成,据说生死不明。”
“真要是回来,河神大人怎么打算?”
“顺其自然。”
被称为河神大人的那个神灵是个老谋深算的样子。
说是顺其自然,不如是静观其变。
不过,他们在他们的位置上,也有他们的苦处——对他们来说,最要紧的,就是守护好了自己管辖范围之内的平安。
“江神大人怎么看?”
“这种事嘛,还是要看天意,不过,这还不算,”被称为江神的神灵声音更低了:“不光是元水神,你的琉璃河就在玄武局附近,不会不知道,四相局那位,也出来了。”
河神眼神一动:“是倒是,这下,保不齐,几百年的平安到此为止,可又要闹一场大乱子了。不过,说也奇怪,你听说了没有,那个大人……”
我。
一个和缓动听的女声响了起来:“两位大人聊的什么,这样投机?”
又一个神祇过来了,是个仪态万方的女性神灵。
跟我们认识的东海水妃神仪仗相似,应该是平级水妃神。
“入江口妃神。”那两个神灵立刻抬手行了平辈见礼:“一年不见了。”
那个入江口水妃神从仪仗上下来,坐在了桌子边,微微一笑,美丽的让人目眩神迷:“两位大人,莫不是说的是拿着敕神印的那个大人的事情?”
我心头一震,说的,是我。
这话一出口,两个神灵不由自主就露出了忌惮的表情。
入江口水妃神低声说道:“人尽皆知,那个拿着敕神印的跟元水神,现如今好像再续前缘了——也怪,这两位,当年说是死生不复相见,可现如今,那位亲自用潜龙指放出了元水神。”
“莫不是,拿敕神印那位,把那场婚礼的事情,全给忘了?”
我和潇湘,就是从那场婚礼开始决裂的吗?
红——真龙骨里的记忆闪现,眼前升腾而起,一片红。
血,四处都是血。
那血,我呼吸急促了起来,嘴边全是飘摇而上的水泡。
是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