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包子?”剩余几人被这名称惊了一下,都齐刷刷问道。
陈瞎子却没理会我们,自己一个人用手指掐了半天:“今儿是十四,月盛,没错儿,明天晚上子时,你们去十里堡村的青石桥下,找那个卖包子的!”
我感到十分诧异,不知道这鬼包子是何物。
“此人姓端,人称端老头子,他做的包子,可是人间极品呀……”陈瞎子说着,似乎哈喇子已经出来了,“每逢阴历十五月极盛之夜,他就会在十里堡青石桥下摆摊卖包子。”
这端老头子是个怪人,别人开包子铺都有门脸,可他就挑着一个挑子,别人一月做三十天,可他一月只做一晚。
而这个端老头子的包子铺,所卖的包子几乎是定量版,一人仅限一笼屉,多了不卖,少了也不卖。
“他家的包子么,还有三不卖,第一不卖无情之人,第二不卖多话之人,第三,不卖年过天命之人!”陈瞎子继续介绍道。
所谓年过天命之人,乃是五十岁以上的人,多话之人,是买包子时多嘴的人,据说这端老头子卖包子只管卖,不搭话,谁多嘴了他就不卖谁,陈瞎子说的后两条我都能理解,但这第一条,不卖无情之人,着实让我有些诧异。
这种事,光一个卖包子的,能知道谁无情,谁有情?
眼下夜已深沉,陈三娘本想和珞小溪一起回秀水村的,但我们都觉得时间太晚怕不安全,只好和珞小溪一起挤在偏屋,我和陈瞎子就待在堂屋里,对付一晚便是。
而魏大哥担心媳妇,早早便进里屋照顾去了。
我见眼下没其他人,便寻了个机会找陈瞎子唠嗑,想再了解一下阴匠家族的事,尤其是令牌的掌故。
但陈瞎子第一句话便说的是:“你爹叫叶天启,你爷爷叫叶广德,是不是?”
同样的问话在我和高小林对话时也发生过,我也不奇怪了,便点点头说是,想来我爷爷和老爹似乎都是这一道上颇有名号的人,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也是有些诧异。
是夜,陈瞎子絮絮叨叨和我说了很多关于阴匠家族的事,但对我叶家的事情却不甚知晓,只说每家的令牌除了标识身份以外,还是个炼魂之器。
阴匠,顾名思义,以阴物作为自己行法的工具,而阴物不是那么好得的,但凡高深的阴匠,手里都有守子作陪,所谓守子,便是生魂炼就的、魂智清晰的大灵。
中国古时对守子有不少描述,所谓龙生九子,各个均为守子,可呼风唤雨,高人亦可以守子之力撒豆成兵,决胜千里。
就如同我令牌中的骨女青莲,生卒年不祥,却是一个魂智清晰的大灵,只是现在没有行炼化之术,我也不懂其中的道道儿,所以空有守子之名,却无法行守子之力。
而驯化守子之术,主要记载在《卜阴逆法考》一书中,陈瞎子早年因缘际会,索性能得一见,但此书也是残卷,时间久远了也就在动荡年代中遗失了。
所谓一人一鬼,行走天下,这是阴匠立世的规矩,谁也不能改变。
这简直颠覆了我对阴匠和厌胜术的既往认知,往日我只知道厌胜可以助人害人,却不知还有守子这么高级的东西,难怪以前听人说过,有高人能役使鬼仆,难不成也是阴匠家族里嫡传的手法?
我想到之前高小林说过,骨女一旦收服,以后便能为我所用。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此人似乎知道很多阴匠的事,但却对我讳莫如深,其中的原因便不得而知了。
后来,陈瞎子讲着讲着,呼噜声就起来了,我摇摇头,只好无奈地看着撒在地上的月光,现在已快清晨,已是农历十五,月极盛之时。
第二天,陈三娘带着珞小溪与陈瞎子先行回村了,临行时,陈瞎子从荷包里掏了半天,摸出几枚铜板递给我:“当家的,这鬼包子寻常人可以用钞票购买,而你今晚要买的,用寻常钞票买不到,就用这个钱吧。”
我接过来一看,只见几枚铜钱上沾着铜锈,看上去略显古朴,但却不是任何年代的通宝,上书元贞亨利四个篆字,但却写法诡异。
“没见过聻钱吧?”陈瞎子诡异地一笑,“这种铜钱,乃是人鬼交易使用的!”
我猛然察觉,这钱上所有的篆字,都有一个不寻常的收笔,应该是传说中的殓文,就是写给鬼看的文字。
我不由得一哆嗦:难道那端老头子不是人?
大约是觉出了我的惊骇,陈瞎子哈哈一笑道:“莫怕,端老头子是寻常活人,只是你今晚的包子有些用料得向鬼买,这钱是帮他求鬼的!”
于是陈瞎子交代我,到了包子铺,不说别的,只说一句话:“阳起石肉包子,一笼屉。阴起石素包子,一笼屉。”
“那老头子脾气怪,千万莫多语,要你干什么你只管听话就是。正好你们二人,一人一笼屉!”陈瞎子对我摆摆手,诡谲地翻翻白眼,“事主被借命不超七日,吃下这两笼屉包子,当能痊愈!”
魏大哥一听能痊愈,当下喜出望外,急忙塞给老瞎子一个厚厚的信封,陈瞎子接过一捏,笑开了花,但嘴上却说:“客气了,客气了,老夫拿这些散碎银子也没啥用。”
我看他开心地装进荷包里,心里不免说,还装,我看你脸都快笑烂了。
是夜,我和魏大哥早早来到十里堡村门口的青石桥旁,这十里堡位于赵县以北几公里的地方,几乎深入北边的秦岭,入夜后气温美丽冻人。
我们到的时候差不多晚上十点半,只见青石桥旁,已经站了不少人,穿什么的都有,大家都垂着头等着,互相也不说话,偶尔会有一两个人交头接耳。
我和魏大哥排在队尾,也是不敢多说话。
“来了!”过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我听见队伍里有人悄声说道。
循声一看,只见青石桥那边,一个佝偻着腰身的人影,挑着一头冒烟的担子,晃晃悠悠朝石桥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