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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陈瞎子的回忆(4)

    之前讲过,阴匠世家共有五家,分别为瓷匠陈家、铜铁匠奚家、纸匠胡家、竹木匠叶家,此四家均有道上相传的治理本事,但唯独第五家,江湖中并没有流传他们到底擅长以何物施法厌胜。

    这第五家姓姬,姬姓从轩辕黄帝姓,属于上古流传下来的皇姓,其手法据陈瞎子讲,江湖上无人见过。

    这就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了,既然名号在外,却很少出手,甚至没有任何流传的记录,这姬家的术法到底有多高深,凡人便只能揣测了。

    其中最擅长拟法的便是奚家与陈家,纸匠胡家与我叶家则是以正法为主。

    现在单说奚家和陈家,陈家擅用《聻》、《役》之术,大多数是役使阴灵为己用的法门,而奚家擅用《仆》、《宗》二种法门,多为催动运势、借力打力,同陈家明刀明枪干的方法相比,甚至更为隐蔽阴损。

    据说奚家的高手施法,常人根本无法寻得踪迹,我不由得想起,两次怀疑奚老太出手,我都拿不出证据,因为做得太完美了,现在想来,奚家的术法都是躲在背后阴人,相比之下,陈家用阴灵帮助自己行事,的确还算光明正大了。

    陈瞎子说,五家鼎盛之时,相传各自均有门客上万。门客是依附于阴匠世家存在的一个团体,因为阴匠没有师徒传承,大家备份一样只是年岁不同,所以门客就是除了宗室嫡传之外的、类似弟子一样的人物。

    这个名称大约是传承自战国时期,鲁班宗师提倡大家平等,便和手下的匠人称兄道弟,同时各国的宗室也豢养了不少门客为己用。

    而陈瞎子说,前次我去买鬼包子那个姓端的老头,单名一个木字,便是陈家的门客。

    我心说怪不得,这端木看上去神神秘秘的,却做得一手好包子,那晚在他手里买回来的包子可是起了奇效。

    “端木此人,擅用阴灵入料,江湖上送了个‘鬼包子’的诨号,那晚你也见到了,有买寻常包子的,也有买阴料包子的,二者的区别在于……”陈瞎子故作神秘地顿了一下道,“有些寻常的阴料需要用聻钱来换!”

    陈瞎子接着说,聻钱是用来和阴灵交易的货币,上面以敛文作为沟通工具,但寻常的铜钱上刻好敛文却不能为阴灵所识,是因为当中没有印诀。

    至于聻钱是从何年开始在人鬼之间流传的,现在已不可考。

    “那阳起石,阴起石又是什么东西?”我俨然一个才入学的学生,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顿感自己在逆法面前,简直就像一个幼儿园的小孩。

    陈瞎子呷了一口热水,嘿嘿一笑道:“这阳起石么,是长于深谷中、终年不见天日的一种植物,形似参须,但却更细,寻常用法便是镇魂之用,所以我要你先买阳起石包子。”

    “而阴起石,是散碎阴灵的别称,那事主的老婆被人借了命去,说白了是损失了魂魄,但好在发现及时,三魂未动,而六魄流失,我用阴起石包子是让她补点魂儿,这样自然能痊愈了。所以端木会找你收聻钱,因为阴料是‘那边的朋友’提供的。”陈瞎子喃喃道。

    我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两种包子一种收现金,而另一种却收聻钱。

    陈瞎子又说,当晚买包子的,有人有鬼,之所以在十里堡青石桥下交易,是因为那处地方是方圆几十里中唯一的阴阳交界处,处于一个穴眼的死门之上。

    买完包子不许回头,一直往前走也是端木定下的规矩,那是怕活人被死人惊扰,而死人又被活人吓着。

    “你怕鬼,鬼还怕你咧!”陈瞎子说罢打趣道。

    接着,他终于步入正题,开始教我如何正确催动令牌中的阴灵,前次高小林教过我一些,但都是道家的正门法术,用在这里却不管用了,陈瞎子说,那是因为阴匠有自己独特的一套术法体系,不能和道家混为一谈。

    渐渐地,我发觉这些术法在《卜阴正注》中居然有记载,但操作起来却需要用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向去理解,好在我已熟读正法的法门,没过两个小时,我第一次见到了骨女青莲的真实面貌。

    这是一个容貌极为标志的女子,刀条脸,柳眉细长,唇红齿白,虽然有些影影绰绰,但能看出生前是个风情万种的可人儿,此时,我也第一次能面对面用术法和“她”说话。

    青莲一笑,道:“可算是学会了,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知道怎么见我。”

    语气听上去显得熟知但不轻浮,犹如一个认识许久的老友。我忽然意识到,怪不得陈瞎子会为守子痴迷,倘若这守子性格温润,又对你百般如意,岂不比活人更讨人欢喜?

    “别张嘴,试着用催动术法的门道。”陈瞎子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我大致明白他的意思,俗话说鬼有他心通,讲的也是这个,活人和阴灵对话,是不用张嘴,用心即可。

    “怎么不说话了?”青莲还是那副表情,问道。

    声音极为清冽,犹如一股春天的山泉,一下流进了我的心里,我忽然说了一句:“我给你改个名字吧,叫青音怎么样,青莲听上去太风尘,不适合你。”

    “都行,你说了算。”青音浅浅一笑,忽然发出了一声,“呀!”

    我睁开眼,耳边传来鸡叫头遍的声音,原来已经快天亮了,青音从我的面前消失,准确说是因为我睁开了眼睛她便消失了。

    陈瞎子按了我一下肩膀:“你小子聪明是聪明,就是在正法的路上走太直了,现在有些不适应逆法的法门,不过假以时日,就能熟练掌握了。”

    因为天快亮了,他不便多留我,我便趁着残余的夜色充满回到三娘家,一切如初,但这一夜,却让我终生难忘。

    卜阴逆法的大门,此刻已经对我轰然打开,而后来发生的许多事,竟然多少都和今夜扯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