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尚的确十分扎手,可恨自己不去惹他,却被他无端祸害,自己若逃过此劫,必定要血洗那秃驴的寺庙,以泄这心头之恨!
正思忖间,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张娘子微微一错愕,旋即似明白了什么,面上掠过一丝惊慌,再也顾不上是否会功亏一篑,当下连忙运气收功站了起来。
刚一起身,脚踝处便传来一阵钻心疼痛,原来先前在对抗琴音时,不小心被那秃驴打出的暗器铁莲子给伤了。
她猛一咬银牙,施展出“燕子穿帘”的身法掠出窗外。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身后传来“哗啦啦”的一阵巨响,那棚屋竟然被一只硕大无朋的巨鸟抓离了地面。
巨鸟是来自西方章峨山的神禽,双爪之力何止万钧?这棚屋不过几丈见方,片刻之间就已被它轻松拎起,随即扔在一边。
张娘子心叫好险,若是自己慢上半步,或许已伤在那巨鸟爪下。
灵智禅师见那妖妇果然藏身在这棚屋之中,不禁心中暗喜,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只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面上的她,捋须悠然道:“中了我的琴音和铁莲子还能跑这么远,你已算得上有本事了。只可惜你是个妖孽,白瞎了这一身大好修为。”
张娘子闻言不住冷笑道:“谁个是妖孽?我堂堂女娲后人,岂容你这秃驴玷污?呸,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还不是是非不分,真假不明的糊涂虫?就你这德性也想去西方极乐世界?下地狱去吧!”
灵智禅师淡淡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妖孽,诱惑大好少年,还装作无辜,也不怕天谴么?”
张娘子面上露出一丝苦涩,说道:“唉,本以为这人间是有个有情的地方,没想到尽碰上这些个无情无义之徒。也罢也罢,三尺红尘既无我落脚之地,不如就此去也!”话音刚落,提起右手剑往脖子间抹去。
灵智禅师毕竟是出家人,本意也不是非伤这妖妇性命,只想将她现出原形囚禁感化罢了,当下急声道:“等等,不可鲁莽!”言罢,催动巨鸟降落在地面上,自己则翻身下了鸟背,来到那妖妇面前几步远的地方。
张娘子见灵智禅师走来,眼中露出一丝狡黠神情,右爪忽的凝起蛇毒向他隔空抓出。
灵智禅师似是没想到张娘子会来这么一招,他识得这蛇毒的厉害,连忙运用真气施展“潇湘七弄”中的第三弄“琴音缭绕”。
琴声中所产生的音波以伏羲八卦为圆心,迅速向四周扩散出一个直径逾丈半的球状气泡,张娘子爪上的蛇毒一遇到这个气泡就像撞上了一堵难以逾越的墙。
“妖孽,快束手就擒,否则休怪贫僧不客气了!”灵智禅师在这气泡中央好整以暇地屹立着,左手单手托起琴身,右手轻抚在琴弦上,面容肃杀地朝张娘子一步一步地逼了过去。
张娘子此刻只剩下不到两成的功力,而且腿脚骨折处的疼痛感越来越清晰,眼见这秃驴一步一步地逼将过来,秀美的额头上不禁浮起一层细密的香汗。
她一边往后不住倒退,一边说道:“你别过来,你再过来的话我就……”
灵智禅师淡淡道:“阿弥陀佛,事到如今,你还想怎样?”
张娘子闻言露出一丝凄冷的笑容,回望灵智禅师身后的郑伯端道:“我不怨别人,只恨自己瞎了眼,所托非人。和尚,你要捉便来捉吧。”
张娘子的这一望犹如千百恩情,看得郑伯端面色羞愧,不禁回想起当日她的种种好处来,不禁问道:“师尊,你将如何处置她?”
禅师道:“带回绍兴府,镇压在七宝琉璃塔下。终身在里忏悔赎罪,不得出塔一步。”
张娘子道:“和尚,你且将我禁了,可我肚中的孩儿是无辜的。待我生下他,你将他放在一户好人家里。”
郑伯端闻言犹如五雷轰顶,问道:“你……你肚里有孩儿了?是谁的?”
张娘子恨恨道:“还能有谁的?还不是你这无情无义之辈的种?本想过几日再给你喜讯,没想到……唉,冤孽!”
灵智禅师浑然没料到会来这么一出,登时有些失了方,暗暗寻思:这妖孽的孩子必定也是妖孽。可佛门有好生之德,究竟是留还是不留?若留了,长大要为母亲报仇又该如何?
思来想去,忽闻脑后隐约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瞥,见来的是郑伯端,便松了口气,问道:“施主,若那妖妇所言属实,贫僧必给他一个归宿。”
郑伯端一边走,一边点点头,说道:“感谢师尊。”说完,忽然一把抱住他的腰,冲张娘子喝道:“娘子快跑!前番是我对你不住,你带着孩儿走吧!快走!”
这郑伯端也是情急,施展平生力气,那灵智禅师竟然甩不开,本想动用真力,又怕伤了他的肺腑,不禁焦急道:“你这是非不分的糊涂蛋,快松手!”
郑伯端哪里肯松手,一边抱紧,一边喊道:“娘子,宅门后头有两匹快马,你和红莲要是会骑的话,就骑着它赶紧跑吧!这和尚力气大,我快撑不住了!”
张娘子见状一怔,目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旋即咬了下嘴唇,转身离去。
灵智禅师气道:“喂,傻小子,你干什么呢?再不松手我就不客气啦!”
“我偏不放手,你能拿我怎么样?”郑伯端依旧死死抱住灵智禅师,生怕自己一松手他便会去追那张娘子。
宅门后传来一阵蹄声,蹿出旁门,渐渐远去。
灵智禅师赶紧用琴声示意巨鸟前去追踪,不过他怕巨鸟下手没轻没重,会伤了胎儿性命,便警告它只许追踪,不许进攻。巨鸟会意,仰首一声鸣叫后振翅飞上高空,朝那蹄声远去的方向扑掠而去。
见巨鸟升空之后,灵智禅师的面色缓了下来,他见郑伯端依旧不肯松手,便冒着自己也会受到波及的风险奏响了伏羲八卦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