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死过的次数不少,但是每次都有人指引我接下来该怎么做,今天这情况还是头一次遇到,我不禁迷茫起来。
一时间,屋里陷入了沉默,只听得到外面的雨唰唰地下着。
我就说雨天没啥好事儿吧……今天把命都搭上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林娇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不会再侵害王小茹。
静默了半天,络腮胡打破了僵局,走到林娇耳边轻声说道:
“林姐,时辰快到了……”
林娇点了点头,看了看我。她的眼睛真的很美,虽然粘着个黑色的面具,也掩不住那双眸子如水般的光芒:
“你有什么打算?”
这么一问,我更迷茫了,摇了摇头:
“死都死了,还能有什么打算,听说没人带着,我这种横死的就只能在这一片游荡,直到有人做法事超度……呃……我估计会有人给我做法事的吧?”
林娇侧过头,皱着眉说了句:
“这二十多年,你在阳间过的倒好,还有人会给你做法事。”
听她这么一说,我心中不禁一阵凄苦,这次是真的死了。没有孝顺到奶奶和父母,没有娶妻生子,没有在阳间做一番事业。
后悔吗?我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王小茹,如果再来一次,可能我还是会救她。
恨吗?我看了看林娇,恨不起来。
情感淤积在心,爱恨都没有出口,这感觉让我无比的迷茫和失落……
前路茫茫,我该何去何从?
林娇见我半天没有回答,问了句:
“我们要回去了,你……你要在这里等人做法事么?”
做了法事又怎么样?找黄尖带我下去?然后呢?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木然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林娇咬着下唇,看了我半天,终于叹了口气:
“唉!看来你真的是不记得了,从前的你不会这么犹豫。”
说完,转过头对鸭舌帽说道:
“老三,我们走吧。”
鸭舌帽应了一声,从包里掏出一支毛笔来。弯下腰在听潮这个狭小的一块空地上,画了一个一米见方的框框。蓝色的线条闭合的一刹那,地面上出现了一个黑咕隆咚的洞口。
看起来这是个“鬼门”!鸭舌帽居然开了个鬼门!
和黄尖的鬼门不同,鸭舌帽开的这个鬼门略小,也没有楼梯,只是一个看起来深邃不见底的洞。
只见鸭舌帽又从包里拿出个小纸船来,丢进了洞口里,对着络腮胡使了个眼色。络腮胡点了点头,率先跳进了洞里。鸭舌帽回过头,招呼林娇:
“林姐,走啦。”
说完也一头跳进了鬼门中。
林娇站在洞口,回过头望着我,眼神中又是在火车站离别
时的那种依依不舍:
“我走了,你……”
这眼神让人怜惜,让人心碎,我叹了口气说道:
“阴阳两界间无边黑暗,你们路上小心……”
林娇听到我嘱咐,又低头不语。静默了几秒,只见鸭舌帽开的鬼门周围的蓝色已经开始忽闪,鬼门快关了!
我走上几步对林娇说道:
“鬼门快关了,赶紧走吧……”
林娇回头看了看鬼门,又回头看了看我,忽然好想下了决心一样,一步跨到了我的面前,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一个转身就跃进了鬼门中。
说出来都丢人,我这个大老爷们,论力气竟然还不如林娇。被她这么一拉,随着她一齐掉落到鬼门当中。
我心中一万头什么什么马奔腾而过!你们跑你们的呗?拉我下来干嘛?
随着身后的鬼门关闭,断了我最后的念想,跟着林娇堕入了阴阳交界中。只觉得身体下坠,接着“腾”地一声,掉在了一搜小船上。
这是一条老式救生艇样的木制小船,船头翘起,上面挂着一盏油灯。
说来也怪,周围都是黑黢黢的,就只有这艘小船泛着白光。不知林娇他们用了什么手段,能在这只有令牌引路的阴阳交界,弄到这一叶扁舟。
络腮胡正站在船头,见到我们两个,惊讶地问道:
“林姐,怎么把他也带下来了?”
我本来是跌坐到船上的,这个时候也一跃而起:
“你们要干啥?拉我下来干吗?”
林娇拽了我一把,娇叱了一声:
“坐下!”
力气的差距又显露无遗,我被她这一把拽得一个趔趄,重新坐回到了船上。她回过头对络腮胡说道:
“少问!赶紧开船”
络腮胡咧了咧嘴,转回身,将船头的油灯扭了扭,灯光变得更亮些了,我感觉船体一晃,小船开动了。
林娇这才柔声对我说道:
“你别闹,我带你下来,想办法让你找回记忆。”
找回记忆?原本以为林娇只是对我不舍才拉我下来的,没想到她竟然还想让我“找回记忆”?记忆,我到底要不要前世的记忆?这对我来说还真是个课题。
正想着,船尾的鸭舌帽向林娇发问道:
“林姐,你有办法?”
林娇低着头,皱起眉,低声道:
“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的……”
林娇嘟囔了一阵,忽然抬起双手,捂住了脸,颓然地把手指插进了短发中。看到她这个表现,我知道我不用再思考到底要不要找回前世的记忆了,因为她根本没有办法……
上次下来的时候,林娇给我留下的印象是个女中豪杰,杀伐果断,英气勃发。现在看到她这副模样,我不由
得心生怜惜。想宽慰她几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抬头瞧了瞧周围的环境……既来之,则安之吧。反正在上面我也不知道去哪,在这里离开了他们,就会迷失在黑暗中。为今之计,只有跟他们走,任由林娇折腾吧。
船外黑乎乎的,实在是没什么好看,我一低头,脚下一个亮晶晶的蓝色东西,拾起来一看是那颗鬼泪。
这还真是个奇特的东西,在阳间活着的时候有实体,下来了还能拿到。刚刚一直握在手里,应该是被林娇拉下来的时候掉了。
我拿着这颗鬼泪,不由自主地向林娇望去,碰巧林娇也看着我。只见她瞧了瞧那颗鬼泪,撅起小嘴,把头转向船外,目光投向了无边的黑暗中。
我讪讪地收回了目光,将那颗鬼泪揣进怀中。
记得上次跟着黄尖,这段路只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现在周围一片黑暗,自从鬼门关闭后,连风都没有了,也不知道这船有没有在前进。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竟然还没有到三岔口,我不由得问了句:
“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到三岔口啊?”
林娇转回头,回答道:
“你之前是不是都跟着鬼差一起走的?”
我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鬼差有公文令牌,走的是官道,或者叫暗道,我们走的是明道。”
有公文的反而走的是暗道?倒是这“偷渡”的走的是明道?这是什么道理?
我好奇地问道:
“明道?暗道?”
林娇点了点头:
“对,别看拿着令牌公文,好像在缓缓步行,但是速度极快。也不会受到这黑暗中的阴魂滋扰。但是我们这些走明道的,全凭着佛灯油的灯指引……”
灯?听林娇提起,我才仔细看了看船头那盏油灯,外观上看不出什么,很复古,跟铁道游击队里面火车站用的煤油灯一般无二。外形如细腰大肚的葫芦,上面是个形如张嘴蛤蟆的灯头,灯头一侧有个可把灯芯调进调出的旋钮,用来控制灯亮度。
林娇顺着我的目光朝船头看了一眼,续道:
“对,就是那盏灯,里面是很难得的佛灯的灯油,我们全凭它指引。他要是灭了,咱们就全完了。”
“佛灯的灯油?”
林娇点了点头:
“是……这东西很难得,需在地藏王菩萨不在的时候,到他的庙里去偷,是至宝。”
我伸了伸舌头,这几个人真是胆大妄为,连菩萨的灯油都敢偷。林娇不知我心中的感慨,继续说道:
“我们走的是明道,速度快不起来,而且距离也会很远,运气不好,还会……”
话刚说了一半,船头的络腮胡就紧张地说了句:
“林姐,有点儿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