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可正好把干爹的人情给抵消了。
我立刻说道:“您只管说,想让我帮个什么忙?”
“吼喽……吼喽……你知道,我儿媳妇这是怎么得了失心疯?”老太太的声音接着说道:“是因为她日思夜想,总觉得对不住我,所以人魂给少了一窍,上地下找我去了,可这一缕残魂哪儿找得到我,迷在了阴阳路上了,你帮我把她那个魂给喊回来,她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人有三魂七魄,我们管三魂叫天魂,地魂,人魂,人魂主管人的理智精神,只丢了其中一魂,虽然人还是醒着有意识能跑跳的,却因为魂魄不齐而变得痴傻。
小翠和寡妇就属于这种情况。
而上次在下马庄叫魂的孩子一直昏迷不醒,是因为被老头子把三魂七魄都给摄走了。
看上去全摄走比较严重,少一魂轻一些,但实际情况完全相反,因为全摄走的话,你可以直接喊魂,把他给叫回来,可仅仅一魂离开,那这事儿就不好办了,她一个残魂没那么大的元气,听不到。
这就需要真的去了鬼门关,把他给拉回来,也就是传统意义上的走阴。
走阴我是走过一次,那就是上次陆恒川给我吃毒蘑菇,上鬼门关拉陆茴,这特么的新从地府里出来,又要回去见干爹了。
不过这算得上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儿,去也没什么,只是咋去呢?黑先生的三鬼门反正是肯定去不得了。
那老太太像是猜出来了我心里是怎么想的,立刻说道:“你放心,我也是底下干差事的,我也知道她在哪儿,我亲自领着你去,怎么样?”
我答应了下来,有个“工作人员”带着,那就好的多了。
而我刚答应了下来,就发现陆恒川的死鱼眼看着我的眼神很不对劲儿,那视线简直让人浑身发毛,我就推了他一把:“你看啥?没见过帅哥啊?”
“滚蛋,”陆恒川嘴角一扯:“我还想问你呢,你特么的从刚才开始,自言自语什么呢?这寡妇疯了,你也疯了?”
我一愣,陆恒川不可能跟我说谎,这老太太的声音他听不到?
陆恒川看着我的表情,忽然像是明白了点什么:“因为……你是个当差的?”
我后心一下就给凉了,卧槽,难道我的地位,还真在地府里给确定了?
而我还没想明白,忽然觉得有人推了我一把,我没跟平时似得飞快躲闪过去,而是踉跄了一下,接着耳后就听到了死鱼眼的声音:“李千树!李千树!你个傻逼怎么了?”
老子好好的,你特么号丧呢?可我刚想回头,就觉出来那个老太太一把按在了我的脖子上:“走吧,不能回头。”
我这才意识到,草,我特么真的魂魄出体,来走阴了?
果然,被老太太在后头推着,不由自主就往外走了出去,看到了很长的一条路——四周围黑沉沉的,可刚才明明还是大白天——这个路,不是人间的路。
而这条路上踟蹰着一些人,有中年男人穿着过时灰西装,像是郁郁不得志的推销员,有年轻女人穿着长裙子,头发飘得老长,却看不见脸,这些身影既不像人也不像鬼,怎么瞅怎么瘆得慌。
算了,我先走也没什么资格说别人,我现在不也是这么个形象嘛。
老太太推着我,穿过了那些人,就吼喽吼喽的开了腔:“这些人,都是一些自杀的和丢魂的,现在他们在生死的边缘上,身体还在人间做植物人哩!”
植物人……我忽然一个激灵,卧槽,济爷现在不就成了植物人了吗?那济爷的魂魄,会不会也在这里?
一想到了这个,我立马仔仔细细的看这些身影,这些身影远看有模有样,近看却跟水墨画里的远景似得,非常淡薄,都看不清楚眉眼脸面。
我忍不住就问道:“干娘,那这些人如果被人带回去了,那就能活过来了?”
“是倒是,”老太太答道:“不过这里的人都被自己的执念束缚着,不大想回去。”
果然,跟那些身影擦肩而过的时候,只听西装男嘴里嘀咕着:“跌停……跌停……”
只怕是买股票给赔本了想不开。
而长裙女人则抽泣着:“他不来,他怎么不来。”
估摸是为了感情问题。
这些人之所以会这样,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想逃避现状,这就是执念了,俗称想不开。
拿寡妇的人魂来说,她肯定也是接受不了婆婆是被自己给间接害死的这个事实吧。
济爷如果真的在这里,他想逃避的现状,到底能是什么呢?我心里又莫名的难受了起来,但还是强打精神,仔细去看每一张脸。
可这里的人数跟赶集的似得,络绎不绝,要想从里面找出认识的,真感觉跟大海捞针一样。
而那个老太太则说道:“你别着急,往前,还要往前……”
而这条路走出去了老远,我远远的看见了一座桥,也有一些身影排着队就从桥上继续往前走。
我第一次看见这个地方,就问老太太那个桥是干什么的,老太太轻描淡写的就告诉我,只要上了那个桥,就是奔着地府去投胎转世了,那条河,叫忘川河,过去了之后,一切前尘往事就都忘了——上桥之前,要喝孟婆汤。
我莫名其妙的就觉得,这个老太太现在地府谋的差事,也许就是给孟婆打下手熬汤的,要不干爹咋跟她叫干娘,她又为什么会有那种奇妙的药味儿呢。
我刚想到了这里,忽然老太太搭在了我后背上的手抓紧了我:“我儿,我儿就在那里!”
我立刻来了精神,从那些密密麻麻的人魂里一看,还真看见那个寡妇虚浮的身影了,就在那桥头上!
可不能让她上了桥,要不她过了忘川,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于是我赶紧就奔着寡妇的身影处走,伸手就抓住了寡妇:“大姐,你该回家了!”
而寡妇也跟刚才那些人影一样,嘀嘀咕咕的烟嗓在低声说道:“都怪我……都怪我……”
“不怪你!”我立刻说道:“你婆婆不怪你,她现在过得……也挺好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嘛!”
说着我就想把她婆婆给拉出去,可是老太太不知道为啥却躲在我身后避而不见,我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啜泣声,老太太可能给哭了。
我也没多说——这人魂只是残魂,你要是说不通,就直接给抓回去,反正不管啥过程,有个好结果就行了。
于是我伸手就抓在了寡妇的肩膀上拽她:“大姐,你跟我走吧,人活着,总得往开处想,无法挽回的事情,你再怎么责怪自己也没有卵用……”
没成想我话还没说完,忽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给响了起来:“好久不见了,这不是千树兄弟吗?”
我一愣,这声音有点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抬头一看,不由暗骂了一句你娘,真特么是冤家路窄,这不是百爪蜈蚣吗!
上次来走阴,这百爪蜈蚣就给我下了绊子,害的老子差点冲撞了大家一起跪拜的那个大神轿,这次又特么遇上他了!
百爪蜈蚣似乎看出了我在想什么,笑吟吟的就说道:“上次多亏了我,你才混到了一个差事,不过说也奇怪,你既然是个当差的,怎么到现在,还是个生魂……你还活着呢?”
这事儿是我干爹给压下来的,捅出去恐怕没好处,我只得敷衍过去:“这事儿说来话长,下次有空聊,我还有事……”
说着我就想把寡妇给带走,没成想百爪蜈蚣一把摁住了我:“千树兄弟,你恐怕还不知道,生魂当差,那可不合规矩,要不,我带着你,去问问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