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火车上摔了下去,翻过铁丝网,朝麦田跑去。
此时已经是深夜,更何况是荒郊野外,根本见不着人影。
我一路尽量保持情绪波动平稳,可快速地跑动让血液循环加快,这是一种十分隐秘的慢性毒,哪怕我已经入道,依然不能察觉,只有运行道气时才会察觉毒性,而此时离早晨我喝下姜茶时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毒液早已攻心。
我知道再跑下去已经没有意义,就盘坐下来,运气疗伤。
只是气海剧痛,一旦提气,道气经过的几处经脉就会犹如万蚁嗜咬,肠子打结,钻心入腹之疼。
道家人之所以不惧一般毒药和伤患,就是因为修炼出道气的缘故,道气可一定程度上修复伤体,也可以通过净化经脉和血液的方式,将毒素排除,但道气也不是万能的,尤其是这种能封住人气海的毒药,歹毒无比。
高长老很快就带着一帮茅山弟子追了过来,高长老嘴角轻笑,哼了一声说道:“跑不掉了吧?”
我抬头看了一眼高长老身后的茅山弟子,总共有二十三个人,这些人都是在茅山修道十余年的弟子,甚至有打小就服食茅山药材,浸泡药液的儿徒,甚至有人的道行还在我之上。
我说道:“高长老,我知道你听命于马三通不得不杀我,但是你身后的这些弟子是无辜的,欺师灭祖是罪无可赦的死罪,还请你让他们离开。”
我的话让高长老笑了起来,他说道:“张阳,你不是在说笑吧,马长老在茅山一手遮天,掌门是是个酒鬼,大长老常年抱病,二长老跟个神仙似的从来都不露面,你还以为你是谁,一个道门新人,妄想成为茅山师祖,你死后,没人会替你报仇!”
“我想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是说让他们走,我不想杀他们。”我咳了一声说道。
我的话让高长老再次笑了起来,身后的几名茅山弟子也忍不住大笑。
“死到临头还嘴硬,你这牛皮吹得也够大的,以为拜了个老骗子为师,就真当自己是神仙徒弟了?”高长老说道。
“高长老,你难道没听过,道家数千年发展,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我问道。
“是什么?”高长老一脸幸灾乐祸地问道。
“是传承。”我说道。“你马上会明白传承的重要性,会知道名师出高徒这句老话绝对不假。”
我说着,一直紧绷的食指和中指从腰部抬起,在众人身后,一把快到极限的飞刀穿过月色,撕裂微风,从最后一名茅山弟子的后脑勺灌入,悄无声息,钻透每一个人的脑袋,然后擦着高长老的耳根回到我的手中。
高长老皱着眉头,摸向自己的左耳,左耳被他直接掰了下来。
高长老吓得一跳,将耳朵扔在地上,随即身后的二十三名茅山弟子全部倒在了麦田里。
高长老转身看向身后,然后猛然拔剑质问:“发生了什么,你使的什么妖术?”
高长老一边说着一边向后退,他左顾右盼,如临大敌,一条红色的怪蟒忽然从夜色中蹿出来,张开巨口将高长老的头咬断。
高长老的脖颈冒血,手里还拿着剑左右挥了两下才倒在地上。
自打我入茅山的半年来,就一直在喂养红魔和剪羽这两条怪蛇,刚上山时他们只有手腕粗细,可如今已经长成水桶粗细,起初他们只是吃一些小动物,后来就趁我不注意时偷吃茅山上的药草,吃了几次之后茅山外门的弟子就发现药材少了,之后我严禁它们再偷吃,每次都夜间放他们到茅山周围的山脉去寻找灵药猎杀动物,有时他们也会在河水深处捕捉大鱼吃。
如今的红魔和剪羽身上的鳍越发明显,甚至能看出他们身上长出的细鳞,更关键的是,它们的头看起来却不像蛇,反倒是像马。
我早先也曾怀疑过红魔和剪羽是龙种,但是据说龙族生来极为天地主宰,但红魔和剪羽当初是毛毛虫啊,我想不通其中关联。
红魔杀死高长老后,它舌尖抵在高长老的腹部位置,接着一颗血色珠子就破皮而出,剪羽则从我的背后游出,它一直负责守护在我的身后。
“没想到高长老的道行强至化丹。”我心中暗想。
道家之人练气之后,即为练气初境,之后开辟气海进入紫气东来境,道气比之前强横十倍不止,此数据因人而异,而在紫气东来境之后就是道家的另一层境界,可化气成丹,此境界相当于动物成精后,化丹为妖的实力。
高长老虽然是外门长老,但是多年以来一直在茅山修行,在外人看来早已是得道高人,他的道行达到结丹之境,气海内凝结出本命道丹,道行起码是我的数倍。
但身在人间,往往不是道行高深就可以藐视对方的,杀人的方法太多了,实力再强,道行再高,又有几人躲得过普通人手中的机枪火炮?
红魔吞吐着高长老的道丹游弋到我的面前,和剪羽一起围着我转了起来,那颗道丹漂浮在我的头顶,一股股黑气从我的头顶飘出,钻入道丹之内。
我忍不住吐了一口血,血液粘稠且发黑,我气息不畅,难以呼吸,我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枚道丹破裂,也没将我的毒血吸完,而红魔在旁边怔怔地看着我,张开巨口就咬向了我。
我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房间之中,我的脖子上缠绕着绷带,我看向手臂,暗运道气,发现体内的毒素竟然全部被清除了。
这房间之内的陈设古色古香,所有的东西全部一尘不染,散发微微光辉,在房间的梁顶,有一颗珠子,我看见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后,外面的灰尘被尽数格挡,似乎是无形中的一堵墙。
“避尘珠?”
传闻民间有一种宝物叫避尘珠,放于梁顶之后,可保房屋数百年不受风沙侵蚀,在古代都是道观古刹才拥有的东西,据说避尘珠出自公输班之手,其制作之法早已失传,后世天下共有十颗,紫禁城的金銮殿上镶嵌了八颗,另外两颗不知所踪,没想到这户人家竟然能有一颗。
我听到外面传来嬉笑之声,就起身走出房门,出了房门才闻见一股熟悉的气息,是道家香火之气。
“原来是一座道观。”
我心中暗香,打量着道观内的布置,这座道观极小,但是道观的陈设井井有条,所有的物件都左右对称,甚至连祖师爷神像的后脑勺都擦得锃亮,估计这道观的道长是有严重的强迫症和洁癖。
我走到道观门口,发现之前听到的嬉笑声是出自一个白发小孩,那小孩长得玲珑可爱,穿着一件露着肚脐的马夹,被绑在道观前的一棵梧桐树上。
一个身穿白衣,白发苍苍的老人,正拿着一根狗尾巴草挠小孩的痒痒。
小孩咯咯直笑,声音如铜铃摇响,他张着一口洁白的小牙说道:“师傅你别闹了,大哥哥醒了。”
老人转头看了我一眼,他容貌慈眉善目,看起来很是和蔼,老人问道:“没事了?”
“多谢道长救命之恩。”我施了一礼说道。
老人摇了摇头,说道:“救你的不是我,昨晚上是这小娃娃把你背回来的。”
“小弟弟,谢谢你救了我。”我蹲下来看向绑在树上的白发小孩说道。
“你才是小弟弟,我弟弟才小呢!”小孩说着向我伸出舌头做鬼脸。
“又皮痒痒了是不是?”老人说着,又在小孩的咯吱窝挠了起来。
“咯咯咯咯,师傅我不说拉,我不说啦,你放了我,一会尿都要笑出来啦。”小孩说道。
“还未请教道长尊姓大名。”我恭敬问道。
老人说道:“我叫长须,你叫我长须道长就可以。”
“哼,连胡子都没有还叫长须。”小孩淘气地说着,然后眯着眼睛看向我的头顶。“看这个大哥哥的名字多好听啊,说是天下第一好听也不为过。”
“哦?你知道我的名字?”我饶有兴趣地问道。
“知道啊,姓张名阳嘛,祖籍豫州,生辰八字是乙亥年农历三月初二申时,我还知道你父母的名字,哇,师傅,他还有个名字叫张根硕,哈哈哈哈,笑死我啦……”
“又在卖弄,你是嫌你命长了!”老人说着,拿起狗尾巴草又在小孩的咯吱窝挠起来。
我心中震惊,这天下竟然还有人仅凭面相就可以知人姓名,生辰八字和家中一切信息的,简直堪比当年我遇到的黎山老母。
但骊山老母的本事是假的,这小孩却是真的,一时间让我心中倍感震撼。
“儿子,回家吃饭啦!”
山下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师傅快把我放了,我妈喊我回家吃饭啦!”小孩挠着脚丫说道。
老人屈指一弹,绑着小孩的绳子随即断开。
“长须道长,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小孩哈哈大笑,撒腿就跑,但是一不小心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吃屎。
小孩呜呜哭了起来。
“老大,你怎么摔倒了。”一个壮壮的小孩跟在一名妇女身后上山,看见小孩摔倒立马跑了过去。
“大傻,你背我回去。”小孩说道。
“好嘞,老大你到我身上。”那名叫大傻的小孩,说着俯下身子。
“王阳啊,你怎么又欺负大傻呢?”妇女忍不住嗔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