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主仆两人闲聊的时候,在村子的另一头,通往天姥山的小路上,一个人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路。
“总算快回去了……”
走到河边的小桥跟前时,柴大姑停下来,坐在桥墩上,喘着粗气,望着不远处一片熟悉的村落,那里,就是自己守护了几十年的天姥村。
她实在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这个时候,柴大姑感到脖子后面有点湿湿的,伸手抹了一下,凑到眼睛跟前,全是血……
“丫头,这才你可是差点就交代在山上了。”
柴大姑开口说道,发出的却是一个粗重的男人的声音,带着点疲劳。
“谁说不是呢。”
这次,换成了柴大姑自己的声音。
她摇头苦笑了一下,想起这一路上的经历,她现在心里只是一片惨然。
实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别说自己,就算是姥姥,只怕是也无法控制了。
“白二哥,这一路上,还是多亏你照应了,不然我这把老骨头根本撑不到这里……”
“别拿着苞米瓤子话糊弄我,你还欠我一个堂口呢。”
“好,回去我就帮你立起来。”
柴大姑勉强笑了笑,喘了一会,颤巍巍地站起来,一点点挪过了石桥上。
前方,天姥村已然在望,还有最多一公里的路。
只要回到村里,自己就彻底安全了。
现在,柴大姑开始惦记之后的事情。
“白二哥,之前山上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我想从老家搬救兵怕也是来不及了,九红那孩子又太稚嫩,实力差了些,而今,只能指望那个茅山弟子了,他,真的值得信任吗?”
“我看行,之前柱子不是说了吗,这小子虽然锋芒毕露,号称要打遍法界二代弟子……狂是狂了些,但本性和实力方面,应该没啥问题。再说,除了他,你现在还能指望谁呢?”
挑战法界二代弟子……这小子,也是不怕死啊。
这一点,还真有点像当年的自己。
柴大姑脑海中,浮现出了当年自己在铁刹山,与一众出马弟子争香的画面,虽然过去几十年了,当年的那些事,仍然历历在目。
一家五堂口,同燃八柱香。
就算放在整个东北地区,也没几个出马弟子能做得到。
“我怎么想起年轻时候的事了?这可不是好兆头……”
柴大姑警醒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轻轻摇头,让注意力集中起来。
在白二哥的帮衬下,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加快脚步,想要早点走完剩下的路。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传来。
柴大姑当场站住,朝声音响起的方向望去。
那是一片树林子,也是通过天姥村的最后一片树林。
走过去,就是村里的菜地了。
真没想到,他们能追出这么远……
这是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随着那声音越来越近,一个白色的影子,拨开树林,走了出来,挡在了柴大姑要走的小路上。
是一个身材特别高大的东西,模样像人,就是四肢特别长,一身白毛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虽然有着人类的四肢,但它却像动物一样在地上爬行着,身子一扭一扭的,慢慢地走了过来。
一直来到距离柴大姑十几米远的地方,这怪物方才停下来,双腿向后弯曲,摆出了像动物一样的准备扑杀敌人的姿势。
面对这只半人半兽的怪物,柴大姑并没有表现出惊奇或是恐惧,而是用一种仇恨的目光望着它,大声斥道:“你们这是要赶尽杀绝啊,你们这么做,对得起姥姥吗?”
那怪物并没有理会,长得七分像人、三分像狗的一张脸上,嘴角向两边扯动,露出一个凶残而诡异的笑容。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白二哥说道,“丫头,我为你挡一下子,你快点跑吧!”
“白二哥,我跑不动了,而且,也来不及了,你看……”
柴大姑惨然笑着,朝两边望去。
两边的树林子里,也正有跟对面一样长满白毛的怪物,正在不断地钻出来。
自己,已经被包围了。
“白二哥,连累你了……”
“说的什么话。”
“白二哥”轻笑一声,“这些年跟着你,也没少享福,也没少出风头,值了……”
“丫头,趁着还能动,你再跳一次大神吧,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
“好勒,就冲着你一声丫头,咱们再合作一回……”
柴大姑从兜里摸出一只波浪鼓,有节奏地摇晃起来,人也仿佛一下子精神了许多,踩着萨满的舞步,像扭秧歌一样原地跳了起来,口中一边唱着奇怪的词句:
“……曰落西山呐,暗了天,关起了房门呐上起了栓,路人的行人呐投奔客栈,鸟奔山林呐虎奔了山……”
“铁刹山,高万丈,上头顶着三清天,弟子我而今遭了难,遭了难,本事浅,敲锣打鼓请老仙……”
“上焚三张请神令,下放三声大地红,三三见九长寿祝,各路老仙请视听,您或是‘胡’,或是‘常’,或是‘清风’或‘悲王’,或是‘灰’,或是‘黄’,或是‘白柳’或是‘张’,一声鼓响您听分明,二声鼓响您上身旁,三声鼓响老仙到,伏魔降妖有神方……”
随着这充满乡土味和诡异气息的唱词,不断从柴大姑口中吐出,一股股无形的能量,也是从四面八方来到,向着她的身体汇集过来,她脚下的舞步,和手上拨浪鼓的摇晃,也是越来越快。
就在这时,那只一只蹲坐在她对面不远处的人形怪物,仰头向天,发出一声类似狼嚎的咆哮,那些包围在柴大姑四周的怪物,在同一时间冲了上来——
天姥村,柴家大院。
卧房里,柴九红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刚才,她似乎做了一个可怕的梦,就在梦醒的瞬间,她将梦的内容忘得一干二净,但是梦里头那种心悸的感觉,却还在持续着。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柴九红跳下床,朝床头柜上的闹钟望了一眼,凌晨三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