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呢?人在哪呢?”一阵急切的声音传来,带着熟悉的音色。
只是多了些许沙哑。
从楼梯上上来的,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老头,剪着利索的短发,脚踩黑亮的皮鞋,丝毫不显狼狈,到有几分精致之感。
这人正是我的爷爷,殷昌平,只是比在断脊山看着锄头干农活的时候,好似年轻了二十岁。
而父亲一脸憔悴不堪,倒像是老祖宗的模样。
“儿啊。”爷爷朝着他冲了过去,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爷爷双手颤抖着站在他面前,看着他铁青的面色,浑身肌肉萎缩,稀松的头发,已经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这也是我无法承认他就是我的父亲的原因之一。
“二十年不见,你怎么成了这样子,他们就这么样毁了你,害人不浅啊……”爷爷声音颤抖着,瞬间老泪纵横。
“爸,我这不是还活着吗?咳咳……”殷文故笑了笑,握上爷爷的胳膊。
“你的手好冰啊,你这身子,全毁了啊。”爷爷手摸着他猥琐的四肢。
触目惊心的镣铐痕迹。
“活着就好,就好……”爷爷转头抹了一把眼泪,不住的点头,朝我看来带着悲怆之意。
我则是淡淡的看着,说实话,我对殷文故除了血缘,并没有太多的感觉。
少了二十多年的亲情,这些东西是短时间无法弥补的。
我更不愿意,也开不了口叫他“爸”。
“爸,你不要在为我奔波了,我们终于能够好好的团聚了。”
“我知道,看着你活着,比什么都强,一切慢慢来。咱们殷家都会好起来的。”
听到这里,余道元风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向着房间而去,兰夜拉着龙柒朝着楼下而去。
“这些年多亏你照顾生儿,离开的时候还是婴儿般弱小,如今已经成人,还有一番作为,我深感欣慰。”
殷文故这么说着,我呆愣的看着窗外的天空。
夕阳的光芒打在山峰上,照着一片片金黄的山峦,格外的美丽,昆仑蒙上了金色的光芒。
不知道他们说了多久,爷爷气呼呼的冲过来,一把揪住我的耳朵。
“臭小子,这么珍贵的时刻,你还发呆!”爷爷拉着我将我拽道殷文故的面前。
“跪下,给你爹磕头!”爷爷叉着腰喊着。
“老头子,你凭什么命令我,是我将他救出来,为什么要我跪!”
“小子,你还敢顶嘴了?你有今天都是你爹在你背后保护你,若不是,你活不到现在。”爷爷吹胡子瞪眼,但我倔强的脾气也上来。
“那这些年他在哪?安排我的人生,还不是为了给自己报仇!”
我一口气喊了出来,殷文故一怔,眉心皱紧,未央走过来拉着我的袖子道:“少主,你不要这么说。”
像是被点燃的愤怒一般,爷爷让我去认他,触动了我二十多年的心酸事。
“爷爷,你早就知道他的魔王身份,是不是?你们都在瞒着我,将我当猴子耍,看着我在你们的手中被耍的团团转,如今还要利用我达到你们的目的。”
我愤怒的质问出来,爷爷哑口无言,眼神凝重的看着我,殷文故低垂着眼神。
爷爷的面目憋的通红,他朝着我一脚踹过来。
“臭小子,若不是为了你能活下去,为了救你妈,你爹能受那么多罪吗?”
“妈……”我呢喃起来。
记忆中那个温柔的笑脸朝着我慈和看过来的眼神,震撼着我的世界。
“既然到了这个时候,我也就不瞒你了,你妈妈并非你我能够企及的,她的血脉是神族之血,在这分三六九等的世界,神族占领头等,而我们只是最卑微的人。”
我其实已经猜到了,只是在面对的时候,心依旧被揪起。
深深的刺痛了。
“而你的体内有着我和你妈妈共同的血液,半神半人。”殷文故叹息一声。
“所以这也是神界的领域,也只会神族能够自由出入,结界的大门,我却能进的原因?”
我猜测着,殷文故点着头。
“还有天上的火红色天雷,也没办法伤我分毫。”心一沉。
越来知道自己身上种种特异之处的真相,就越发的沉重。
背负的越来越多,渐渐里断脊山的少年时光也越远。
好像从我决定踏出断脊山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一发不可收拾。
“阿生,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使命,这就是你的使命。”爷爷叹息着拍着我的肩膀,我怔楞了一下。
“使命……”
我活着为什么?
“使命由我自己定。”
我坚毅的眼神看着殷文故,他久久的看着我,露出赏心悦目的神色。
“我妈在哪?”我问起。
“神界的冰荒山,我目前知道的就只有那么多,但是听说自从天地大动之后,神界就将冰荒山重兵把守,以我现在的模样,如何还能去见她……”
殷文故凄婉的声音,就像捶头打在我的心中。
虽然我并不能接受没有亲情的他,但是不代表我否认这样的关系。
我插在裤兜的手,攥着阴阳双鱼,站在他面前。
“躺下。”我声音冰冷,带着一股别扭的怨念。
“嗯?”殷文故不知道我要做什么,爷爷走过来看着我,不明所以。
“想要去见她,就按我说的做。”我话没有多说,拿出阴阳双鱼,他一看怔楞着。
“你这是要用你血脉中的神力,为我重塑?”殷文故震惊之余,眼神中起了涟漪。
“废话这么多。”我没好气的说着。
手上阴阳双鱼被召唤出来,未央带着期待的退了出去,此时客厅内就剩了我们三人。
他手上一挥,魔界黑紫色的结界,笼罩在客厅内。
“我准备好了。”他信任的看着我。
爷爷看着我们点着头,带着期待之感。
“忍着点。”
鱼儿翻腾在虚空中,我指引着他们进入殷文故的身体内,在撞击进入的时候,殷文故闷哼一声,嘴角出现一缕缕的血丝。
我趁机感受着他体内的气息,与我想想的天差地别。
如今他已经完全进化成为魔,体内的血肉全部是魔肉魔血魔气。
与人丝毫不相干,就像阴魂般,成为另一个维度的存在。
已成魔,我的阴阳双鱼,并没有储存魔气。
很奇怪,在我怔楞,不知道从何下手的时候,他一把握住我的手,眼神灼灼的看着我。
好像知道我内心所想。
“放手大胆去做,你可以的。”
他的手很有力量,魔气透过手心传入我的体内,被黑洞所吞噬。
我凝重的闭上眼睛,皱紧眉头。
按照之前的经验,先将他身体的血液透过阴阳双鱼转换,不知道是不是初次转换魔血。阴阳双鱼显得格外的缓慢,不断吸收着仅有的少数魔血。
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殷文故的身体更加干瘪。
“阿生,这样下去不行啊,你爹会被耗死的。”
我心一紧,人死了我可以找瑨尘,魔死了,我可束手无策了。
阴阳双鱼依旧在运作,殷文故的体内传来“咔嚓”的断筋声音,肌肉抽搐的他不断闷哼出来。
我将灵识转入体内,朝着有规律骤缩的黑洞而去。
进入其中,庞大的一股气息冲击而来。
这里杂糅着很多气息,有人间的阴阳之气,冥界的阴气,还有仙气,灵气,精元之气。我努力寻找着魔气,或者可以转化魔气的规律。
在气息中摸索,渐渐的我发现漂浮的魂玉珠,正是母亲之前留给我的。
在我完成身体淬体之后,它竟然到了这里。
依旧在这释放着能量,一股熟悉的气息,我仔细的回想,正是神界内的气息。
而且无比纯净。
这样的纯粹气息,我在很多地方感受过。
比如龙柒的身上,它是龙族的最佳后代,拥有生下来的人身。
比如冥界的虞灵身上,它与冥界本为一体,是系统般的存在,掌控者冥界的生死幻灭。
比如莲鸢,她是仙界的仙尊,非常纯粹的仙气。
但是他们都是人身,有形的化身,而这颗魂玉珠却只是一个珠子,单一的载体,毫无生命怎么能承载这么纯粹的气息?
不可能。
“除非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母亲她将自己的神根放在这里。”
可是失去神根,那她……
非死即伤。
我一把抓住魂玉珠,将灵识从体内抽出来。
“我妈到底是怎么将魂玉珠留下的?”我胆战心惊的问题,一时间竟然害怕听到那个答案。
殷文故一看,顿时脸色大变,他从我手中一把抢锅魂玉珠,身体颤抖起来。
“小黛,小黛,你……怎么这么傻,咱们的儿子我自然会护着他,你何必……何必将你的神根留给他,那你怎么办啊……”
殷文故顿时不淡定起来,这也与我的才想不谋而合。
爷爷红着眼眶,拍拍殷文故的肩膀,叹息一声。
“生儿也是她的儿子啊。”
殷文故在悲痛过后,脸上躺着泪水,他将魂玉珠捧给我,眼睛红的像个兔子,一点没有刚才的高冷样子,全然像个孩子。
“既然是小黛留给你的,这是她的神根,你千万不要浪费她的苦心。”
我手缓缓抬起,他将魂玉珠放在我的手中。
“可是这股珠子一直在我体内,又有何用?”
“我现在就教你,融合神根的办法,你跟着我念。”殷文故神色哀婉,担忧充满希冀的看着我。
那一刻,我内心沉重万分,犹如上了镣铐。
这是母亲拿命换给我的。
“神族无上之长,万物之灵始,得天地无极终途。造化万种之神命,今夕呈天地之命,万物之源,化神成一……”
殷文故越说,眉目中越加的坚毅,且透着一股不平的愤怒。
我亦是如此。
这样的融合之词。令我觉得愤恨,可我们都别无选择。
顿时,魂玉珠亮起,悬浮之中,一股股黑气散尽,散发着七彩的光芒,在其中跃出,顿时照亮了整个空间。
还没在我看清之时,朝着我的印堂而去。
“咚”的一声,感觉脑袋被人狠狠捶了一把,嗡鸣声中,周围一片白花花的世界。
远处一个女人的身形,正朝着我走来。
浑身一震,我拼命地朝着她奔去,大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