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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沉默,但不会永远沉默

我不相信迷信,但绝对相信第六感觉。

5月6日早上,我和常务副市长在食堂吃早餐。闲聊过程中,他无意识地讲了一句:“云梦市委组织部昨天研究了一批干部,听说周琦接许石东的班管干部。”我“哦”了一声,不感兴趣,对我这样靠本事吃饭的干部来说,谁管干部都一样。快丢碗筷的时候,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怪怪的想法:该不会研究我的去向问题吧?转而一想又不太可能。不久前我问过云梦市委组织部干部二科的科长,他回答说,这次没打你的米,你就安心地在那里挂吧。而且像我们这样的挂职干部,一般要走两道程序,首先是挂职期满大约一个月以前,组织部要派人来考察,看你在当地的表现如何,干出了哪些政绩。然后组织部拿方案上会研究。眼看我的挂职期已过,却始终不见组织部派人来考察。再者,对于挂职干部总的安排原则是哪里来哪里去,但就在我挂职期满前不久,云梦市委莫名其妙地将云梦文理学院的办公室副主任,安排进了旅游局当副局长,这样一来,云梦市旅游局的领导职数,便严重超标了,我的安置就愈发显得扑朔迷离。

吃完早餐,我和常务副市长一起到水利局去参加全国防汛抗旱工作电视电话会议。上车的时候,我看见司机正在往玻璃上贴“公务用车标志”,我便大声地对他说:“莫贴,形式主义的东西贴它干什么?”

司机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儿,边贴边解释:“今天有记者要来为老柳做正面报道,所有领导的车都贴了。”

“人家贴我也不贴,我反感这玩意儿。”我对司机吼了一声,但并没有去阻止他。司机赔了个笑脸,赶紧发车送我去开会……到了地点,时间尚早,会议要到8点30分才正式开始。我正在和常务副市长一边嚼槟榔一边闲聊,突然接到一个“888”开头的电话,我心里打了个顿,感觉好像是云梦市委组织部的电话。

我赶紧摁了一下通话键,还真是组织部干部一科科长的电话。他通知我马上赶到云梦市委组织部,说是领导找我谈话。这个电话来得太突然了,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我赶紧起身,对常务副市长说,我恐怕马上就要离开江南了。他问我安排到了哪里,我说不知道。然后我马上起身,让司机送我去云梦。在路上我发了个短信给老柳,希望从他那里打听到我去哪里的消息。他装作不知道,很快给我回了条短信,希望一有消息马上告诉他。我旋即打电话给省委巡视组的一位朋友,希望他帮我打听打听,过了十分钟,他给我回了话:“云梦文理学院院长助理。”得知了这一消息,虽然有些落寞,但并不意外,我一路感叹道:老柳的动作还真快呀!

司机开得很快,以往需要40分钟的车程只花了不到30分钟。分管干部的副厅级干部许石东副部长在办公室里等我。或许是人将退位其言也善的缘故,这一次他对我格外和蔼可亲,连称呼都省去了我的姓,直呼“致远”。首先,他例行公事地把组织的决定告诉了我,然后和我拉起了家常。他问我:“你过去真不认识张书记吗?”

我如实回答:“真不认识。”

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道:“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我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去找他呢?再说了,见了他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许呵呵一笑:“找他汇报工作呀,说什么还要我教你啊?还不就是讲讲成绩提提要求,你工作能力很强,但在这个方面还要加强。你看我一翻你的档案才晓得我们是老乡,你怎么不来找我呢?如今是这样的社会,你只能适应社会,不可能让社会去适应你呀!”

尽管我知道这是他离任前的话,当不得真,但他这么一说,还是让我很感动,心中的些许不快很快就烟消云散了。从组织部出来,我给省里的那位朋友打了个电话,把谈话的情况向他做了“汇报”。我很纳闷许部长的和善态度以及对“你过去真不认识张书记吗”那一问,那位朋友向我吐露了实情:“在常委会上研究你的问题时,张书记对你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这就更令我纳闷了,既然张书记评价这么高,组织部怎么还是拿了个让我去高校任职的方案?

我百思不得其解,给老柳发了条短信,告知我的去向。老柳立马回了电话在我面前“表功”:“为你的事我跟部领导还吵了一架,部里要让你到文理学院去当系主任,我骂他们不凭良心,一个副市长怎么能只安排个系主任呢?最起码也要搞个院长助理呀!”

谁都知道,他不可能为我的事去和部领导吵架,除非他自己不想进步了。“吵架”的结果是让我明白了这个“助理”的来历。本来对于去文理学院任职我还没那么大的情绪,听老柳这么一说,我还真来了情绪。在江南辛辛苦苦、冲锋陷阵五年,老柳从未为我个人的进步问题去找过组织部门,这一次可谓兵贵神速。不就忧国忧民了一回嘛,用得着这么冷酷无情、急急忙忙地将我“驱逐’出江南吗?越想越气,没地方发泄,便给媒体的一个朋友发了条短信:根据组织安排,我已调云梦文理学院任院长助理。

我发这条短信的目的,只是想告诉他们我已经离开江南,以后有事到文理学院去找我,并不是想让他们在网上发布什么信息。没想到这位朋友为我“抱不平”,当即将这一消息发在了网上,结果又酿成了一次新闻事件。网上一边倒,对云梦市委组织部骂声一片,记者追着云梦市委组织部的部长们讨说法,组织部门招架不住了,不断地打来电话给我施压,质问我:“你为什么要把消息告诉媒体,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非常气愤地反问:“我到哪里任职为什么不能告诉媒体?见不得光吗?”打电话的人见我比较固执,为了尽快地平息事端,不得不打感情牌,他说:“媒体的一边倒让张书记非常有压力,你是张书记亲自培养的,在常委会上张书记对你评价很高,你这样做让他很难堪,请你想个办法让媒体不要再纠缠了好不好?”

我冷静下来一想,他讲得有道理。虽然我还想回旅游界奋斗几年,把云梦的旅游好好整一整,但去高校研究做学问也是我的理想,没什么挫不挫折的。张书记和我素不相识,他能把我推到副县级领导的岗位,实属难能可贵了,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我不能因为我个人的情绪而伤害了他。我思量再三,便对所有的媒体开始“封口”。尽管有些憋屈,但不得不选择憋屈。我对我自己说,“我选择暂时沉默,但不等于一辈子会沉默”。终有一天,我会将真相公之于众。

回到家里,我看到一份报纸,记者采访了老柳。这次与上次拒绝采访不同,老柳主动接受采访,并给了我很高的评价。上一次面对记者的提问他回答说:“江南旅游取得的成绩,是江南市委市政府领导班子集体领导的结果。”这一次他不再遮遮掩掩,道:“宁致远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工作很努力,也取得了不小的成绩!”

“祝宁致远走好!”最后,他补了一句祝福的话。

这句话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