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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和市委书记一起搓澡 与市委书记朱民生泡澡

早上,7点起床,一个小时以后,侯卫东就从岭西来到了沙州市政府。刚上楼,便遇到了副市长姬程,姬程主动道:“市委要来一位美女副书记,是宣传部的宁玥。”

侯卫东道:“哦,好啊,沙州班子的性别严重失调,应该来个女领导了,男女搭配,工作才不累。”

姬程在省政府机关工作时间长,他对其中的人和事很熟悉,道:“宁玥在省委、省政府圈子里挺有名气,很泼辣的女领导。”

“在基层工作就得有点泼辣劲。”侯卫东一边走,一边平淡地道。

在很早以前,侯卫东和李晶以暧昧的身份与姬程见过一面,这一次姬程调到了沙州,此事便成了侯卫东的心病,好在姬程似乎已经忘记了数年前的一次偶遇。姬程能忘,侯卫东却不能忘,他总是小心翼翼地与姬程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在办公室刚喝了一口热茶,侯卫东接到了粟明俊的电话:“卫东,我们要新来一位副书记,省委宣传部文明办主任,女强人啊。”

听说是宁玥来当市委副书记,粟明俊的失望不翼而飞,他对这位女强人也是很服气的。宣传系统里,宁玥一向强势,在省文明办开会时,她批评人很直接,经常让人下不了台,正因为这种性格,她在宣传系统就被人称为“宁中则”或是“宁夫人”。

听到粟明俊介绍,倒让侯卫东对宁玥刮目相看。

正在想着宁玥的事情,新来的秘书晏春平领着组织部长易中达走了进来。

侯卫东没有想到组织部长易中达会亲自过来,与易中达握手以后,吩咐晏春平道:“青林手工茶。”

喝了校长铁柄生送来的手工茶,易中达赞道:“现在市面上的名茶贵得吓人,其实还不如上青林的茶味好喝,凡是益杨人都好这一口茶,更别说侯市长在青林镇工作过。”

易中达来到沙州已经有些时间了,这是两人第一次面对面单独坐下来谈话。

“易部长,有什么事吗?”

“关于南部新区一把手,组织部有几个建议人选,朱书记要求市政府分管领导提一提意见。”

这事与沙州选拔干部的常例不太符合,侯卫东的脑筋急速地转动起来,笑道:“易部长太客气了,打个电话我就过来,你还亲自跑一趟。”

“这是应该的,南部新区是沙州的经济发动机,所以选一把手一定要慎重。”

看罢组织部的推荐意见,侯卫东心如明镜,道:“朱仁义同志经验丰富,是南部新区一把手的合适人选,组织部选的人很合适。”

易中达收回了推荐意见,道:“既然侯市长没有意见,组织部就按正常程序进行了。”

等到易中达离开,侯卫东琢磨道:“这事相当有意思,朱民生笼络我的意图未免太强了吧。易中达的话也很有意思,估计他心里认为提前与一位非常委副市长商议人事工作是非正常程序,因此才会脱口而出最后一句话。”

当天下午,召开了市委常委会,所有常委对组织部副部长朱仁义出任南部新区主任一职没有意见。

隔了三天,省委组织部将宁玥送到了沙州,宣布了省委组织部的文件。当天晚上,省委组织部的几位同志参加了欢迎晚宴,宁玥以主人翁的姿态,发动了几个常委,将省委组织部几位同志全部喝醉。

又过了两天,省委宣传部长亲自带了几个人来到沙州,有了省委常委坐镇,朱民生也醉了。省委宣传部长有事要回岭西,在高速路口与朱民生等人一同挥手告别。

市委宣传部长粟明俊酒量一般,同朱民生一样,也有了几分酒意,有了酒意,胆子比平时大了些,道:“朱书记,今天酒喝得不少,我们到脱尘温泉去泡一泡,舒筋活血,解乏。”他是多年的沙州市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与朱民生本是多年旧识,关系一直都还可以,这也是他敢于请冷面书记泡澡的重要原因之一。

朱民生打了个酒嗝,道:“喝了酒,公众形象不太好。”

粟明俊见朱民生没有断然拒绝,知道有戏,道:“脱尘温泉贵宾间,环境挺封闭,我请侯市长安排一下,他在管南部新区。”

“侯市长?”朱民生犹豫了一下,道,“就他一个人,别安排其他人了。”他来到了沙州以后,很少参加私人活动,这是多年在省委组织部形成的习惯,但是到沙州担任市委书记以后,他感到了比省委组织部更大的压力和历史责任,这让他不得不调整行为方式。

自从朱民生来到沙州以后,粟明俊便一直在琢磨他,朱民生点将让侯卫东分管南部新区,这是朱民生拉拢周系人马的一个重要信号,因此他试探着提起了侯卫东,朱民生果然没有拒绝。

侯卫东难得地按时回家,从岳母家里接过了小囝囝,三人正玩得开心,接到了粟明俊的电话,他为难地对小佳道:“朱书记有事找我。”

小佳正玩得开心,见老公又要出去,面有愠色,道:“怎么又要走,工作固然重要,你也得留点时间给我和女儿,你没有时间陪着女儿一天天长大,以后肯定要后悔的。”

“朱民生对我一直有误解,现在他主动伸出了橄榄枝,我怎么能不识趣。”

小佳只是发发牢骚,并没有真的生气,她抱起小囝囝,道:“亲一亲爸爸,让爸爸早点回来。”

小囝囝抱着侯卫东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奶声奶气地道:“爸爸,早点回来,你今天晚上要给我讲芭比的故事。”

出门之际,他用餐巾纸擦干了脸上女儿的口水,心中充满了温暖。

侯卫东没有开那辆新奥迪,他开着蓝鸟车到了脱尘温泉。在路上给水平打了电话,让他准备最好的贵宾池,准备好水果,还准备技术最好的按摩技师,他特意交代道:“别找女技师来,就找那位不喜欢说话的男技师。”

水平在沙州地面上周旋了数年,侯卫东来泡澡,一般都是由高健打电话,今天亲自打来电话,而且再三叮嘱,他马上意识到十有八九是朱民生来了,暗道:“侯卫东这人有本事,以前与周昌全关系好,居然又和朱民生搞在了一起,还真有五代冯道的本事。”冯道是五代时期政坛不倒翁,历史上总是被人嘲笑。水平是商人,他以利益为中心,对不倒翁冯道倒没有丝毫的鄙视,反而充满了赞赏。

水平把经理叫到办公室,安排了房间以后,他来到温泉侧门,准备迎接市委书记。等了一会儿,一道雪白灯光射了过来,下车的人是侯卫东,他低声对水平道:“朱书记来泡澡,赶紧准备好。”

自己的判断完全正确,这让水平很有几分自得,他道:“侯市长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洗了澡,是否安排点夜宵?”

侯卫东想着朱民生的性子,道:“可以安排,但是别上大鱼大肉,煮点皮蛋粥,弄点可口的小菜。”话未说完,两道雪白的车灯刺破夜空,朱民生和粟明俊先后下了车。

侯卫东把水平介绍给了朱民生,朱民生很矜持地与水平握了手,在众人的拥戴下走进贵宾室。

司机被请进了另外的池子,在贵宾池子的有朱民生、粟明俊、侯卫东和秘书赵诚义。脱掉了衣服的朱民生显得稍稍富态,在穿上衣服时,他是冷峻的市委书记,可是脱下衣服以后,他是平常的中年人。

侯卫东从政这么多年,以前在上青林经常打曾宪刚送的沙包,回到市里以后,沙包用不上了,他就弄了两个大铁哑铃,没喝酒的时候,一直坚持在书房里锻炼,他脱下外衣时,肩膀、腹部还有着肌肉的模样。

水池的墙上挂着温度显示器,40度的水温已经比人体要高,三人钻进了水里,舒服得龇牙咧嘴。

“侯市长,我把全市的经济命脉交给你了,这副担子不轻。”朱民生是冷面部长,不习惯与人闲聊,适应了水环境以后,他的酒意渐渐消了,不知不觉摆出谈工作的架势。

侯卫东表态道:“感谢朱书记对小侯的信任,我会尽力将手里的工作做好。”

朱民生又道:“南部新区发展得不太好,你有什么想法?”

侯卫东当过开发区主任,对开发区情有独钟,当上副市长以后,对南部新区的发展有了初步思考,略略思忖,道:“南部新区的发展还是存在着问题,既是工业区也是新区,这是岭西大部分开发区的通病,目前还没有大的问题,可是这样就制约了以后的发展。”

朱民生以前是纯粹的党务工作者,出任沙州市委书记以后,他要对全市发展负责,这种角色转变让他必须比以前更加务实,道:“你说详细一些。”

“南部新区处于整个城市的下风口,如今工业区与生活区的功能不清,我的想法是将南部新区分成两个部分,一个是真正的工业园区,在南部新区的最南端,另一个是目前南部新区的位置,沙州的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

朱民生点了点头,道:“在人代会时,人大代表的议案中就有相类似的提案,你的想法其实就是增加一个工业园区。”

侯卫东道:“如今省政府在清理名不副实的工业园区,现在以工业园的名义征地有些难度,工业园不必单独建制,可以作为南部新区的二级机构,名字叫做南部新区工业园,但是实际上是独立操作。”

“侯市长的想法很好,我基本同意,不过这样的大政策,仅靠拍脑袋是不行的,你尽快委托专业机构,做出南部新区的规划,规划要有超前性。”

在沙州,有很多人看到了南部新区的问题,在不同场合也提过意见,只是他们的意见不能让核心领导听到并相信,所以他们的意见就只能是意见,而侯卫东的意见被朱民生听进了耳朵,意见就将变成沙州的政策。

谈了一会儿南部新区,朱民生又对粟明俊道:“粟部长,宣传工作你得抓紧一些,这些天,《岭西日报》没有出现沙州的新闻,这不是好现象,我们的新闻量即使不如省会,但是必须要超过铁州。”

粟明俊道:“宣传部近期策划搞一个沙州花灯节,花灯是沙州传统,全省闻名,虽然现在没落了,完全可以发掘。”

朱民生立刻否定这个提议,道:“你的思路是政府搭台,企业唱戏,不过花灯节这个题目太没有吸引力了,宣传部回去以后好好发掘,争取做出更有吸引力的题目。”

侯卫东听到花灯节,也是很不以为然,不过沙州确实是一个平淡的普通城市,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吸引四方宾朋,他一时也想不出比花灯这个民俗更好的题目。

这时,按摩技师走了进来。侯卫东介绍道:“朱书记,这是脱尘温泉最好的技师,技术一流。”

朱民生最反感异性按摩,见到进来的是男性技师,就矜持地点了点头,道:“那我试一试。”

赵诚义比朱民生动作还快,爬上了池子,陪着朱民生去按摩。

侯卫东和粟明俊泡在水里,只露出了两个黑脑袋,在白茫茫的水汽中,若隐若现。侯卫东低声对另一个脑袋道:“朱书记可是冷面书记,怎么想着请他来泡澡?”

“冷面书记也有七情六欲,而且在沙州这种新形势之下,他需要帮手,一个好汉还要三个人帮。”

“让我来一起泡澡,肯定是粟部的建议,谢谢你。”

“卫东是做实事的人,我若是书记,肯定会让你发挥作用。朱书记以前对你有误解,是由于不了解你。”不过,这个理由只是表面的理由,他看到朱民生对侯卫东委以了重任,因此敢提议邀请侯卫东。信任一个人,使用一个人,与其能否做事有关系,但是关系并不是太大。

侯卫东仰在水面,透过水气看着威严的屋顶,又透过窗户看着屋外的寒冬,他想到了与自己深有隔阂的市长黄子堤。

古人云,春江水暖鸭先知,如今与市委书记一起泡了澡,这件事就显得很有些意思。

早上,穿上了久违的夹克,侯卫东提着手包匆匆地下楼,到二楼时,遇到了楼下的瘦高个邻居。

“侯市长,您好。”瘦高个男邻居主动热情地打招呼。

侯卫东放缓脚步,道:“你好,你住在楼下吗?”

男邻居主动介绍道:“我叫刘星,是沙州正兴律师事务所的,这是我的名片。”

沙州正兴律师事务所是新近崛起的律师事务所,侯卫东听说过这个律师事务所的名声,道:“正兴律师事务所这几年发展得很快。”

刘星跟着侯卫东的脚步,道:“侯市长,我们正兴律师事务所正在积极与政府机关合作,为政府提供法律服务,如果需要我们正兴律师事务所,请您吩咐。”又道,“我也是沙州学院法政系毕业的,和罗金浩同班,没有想到侯市长住在我楼上。”

侯卫东这才停了下来,道:“你和金浩是同学?”

刘星道:“我们是同班同学,他经常跟我提到你。”

侯卫东又把名片看了看,道:“我有事,就找你。”

到了新月楼门口,晏春平已经站在车门口等着,他接过侯卫东手里的提包,又利索地给侯卫东打开车门。

侯卫东转过身与刘星握了手,道:“刘律师,名片我收到了,如果有事,我跟你联系。”

上了车,晏春平回头对侯卫东道:“听说来了一个美女书记。”

侯卫东神情突然变得颇为严厉,道:“晏春平,你是市政府办公室干部,不是普通老百姓,怎么能这样议论市委领导,说话要有分寸。”

晏春平原本笑呵呵的,脸上的笑容就如突然被急速冰冻了,尴尬地坐在副驾驶位上。

跟随侯卫东最久的秘书是成津县的杜兵,当他调到农机水电局以后,将杜兵送到了省委组织部,算是给杜兵找了一个好位置。选择晏春平做秘书,一来是这年轻人还机灵,二来是看在了红坝村支部书记晏道理的面上。

今天借机训斥晏春平,是侯卫东有意慢慢地调教他,玉不琢不成器,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

东城区欧阳胜已经来到了侯卫东办公室,他一脸灰色,见面也不寒暄,道:“今天早上我得到了准确情报,绢纺厂有几个老上访户可能去首都上访。”

市委将春节保平安提到了相当的高度,如果在春节期间发生群访事件,绝对要处分相关责任人。侯卫东作为分管副市长,尽管不会受到处分,可是脸面也不好看。

“欧阳区长别急,具体是什么情况?”

欧阳胜递过手中的材料,道:“总共有五个人,都是老上访户,这是具体情况。”

看了材料,侯卫东觉得这些事情既是一团糨糊又是一团乱麻:“最早的一位上访者提出要求平反,当时还在文革时期,他因为贪污了工厂两百元钱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他看到大量现行反革命都平反了,而他自己没有平反,从此开始漫长的上访之路。还有一位上访者是在工厂下班以后,坐公共汽车出了车祸,他要求报工伤,也是十年前的旧事。”

侯卫东道:“五个人有三人是经过法院终审判决,如果通过上访解决问题,就是变相地干扰了司法,而且,这些陈年旧事都没有证据支撑,现在确实无法解决。”

欧阳胜更是一脸愁苦,道:“这五个人都有上访经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失踪,我估计到首都去了,发生了这件事,我向市委、市政府作检讨。”

“现在别说检讨的事情,腿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真的要走,凭几个外行的监视肯定不行,你赶紧组织人员采取弥补措施。”

欧阳胜在东城区当区长,经历了太多猫和老鼠的游戏,对套路熟悉得紧,道:“由街道、绢纺厂、派出所、信访办同志组成的联合小组,已经坐上了飞机,在首都火车站、汽车站和信访局等几个地方去等着。只要发现这几个人,一定会想办法把他们弄回来。”

侯卫东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道:“我给市政府驻京办打好招呼,让他们也出面帮忙,他们在首都地头熟悉,还有,应该花的钱就要花,别因小失大。”

欧阳胜知道侯卫东是什么意思。在沙州,有些上访者已经变成了上访专业户,找到他们以后,上访专业户会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有的上访者会要求坐飞机,还有的上访者差了餐馆的钱。侯卫东的意思就是花钱买平安,这也是地方上不得已而为之的通用做法。

“他们的钱都带得比较宽松。”欧阳胜是一脸苦瓜相。

侯卫东道:“我们一起到黄市长那里去,这种大事得让他知道。”

黄子堤恰好在办公室,听到了这事,道:“如果不采取措施,首都就是上访者的乐园了,这是政治任务,希望你们正确理解。等到此事解决以后,东城区相关责任人还是得受处罚,没有处罚,以后稳控工作就会流于形式。”

欧阳胜心情沉重地离开了市政府大楼,侯卫东继续留在黄子堤办公室谈事情。

黄子堤脸色铁青,道:“绢纺厂出了这么多事情,说明领导班子不行,有必要在春节以后做一次大手术。你是分管领导,与江主任一起,给市政府推荐合适接替蒋希东的候选人。”

侯卫东这几天一直在深入接触绢纺厂,了解得越深,他越是谨慎,听到黄子堤有意要调整绢纺厂的领导班子,道:“绢纺厂形成今天的局面,有体制、市场和历史等诸多方面的原因,单纯换领导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黄子堤干脆地道:“这一届领导班子既然搞不好绢纺厂,留下来有什么用?春节以后,如果还没有起色,就要考虑更换领导班子。”

话不投机,侯卫东把嘴里的话也咽了下去,道:“春节前,我想开一个大会,讲一讲企业安全生产的事。”

“姬市长在分管安全,他昨天也提出要开安全大会,企业安全生产只是一方面,两个会合在一起开,你先去和姬市长商量。”

离开黄子堤办公室,侯卫东将春节前需要做的事情理了一遍,将晏春平叫过来,道:“你把国有企业安全生产这一块文章准备好,等到全市安全工作会开过以后,在小范围内再开一次安全会。”

晏春平走出大门时,遇到了正往里走的任林渡。

“侯市长,我向你汇报工作。”任林渡走进了侯卫东办公室,他原本想直接称呼“卫东”,话到嘴边,看着宽大的办公桌以及身后的书柜,他还是采取了尊称。

侯卫东笑了起来,道:“林渡,现在没有外人,你说话怎么这样酸,我们是什么交情,有话直说。”

任林渡罕见地露出一些愁容,道:“我不想在市政府办公室待了,我这个年龄,在这里没有什么意思。”

侯卫东敏锐地道:“来市政府时,年龄和现在差不多,你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任林渡这才道:“原本我不想在人背后说坏话,可是我实在受不了刘坤,他现在是主要领导的秘书,也就把自己当成了主要领导,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指手画脚。侯市长当了领导,比他级别高得多,也没有用这种态度对待老朋友,我惹不起,躲得起。”

对于刘坤的了解,侯卫东是从毕业后的那一夜开始的,他深有同感地道:“你想到哪里去,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帮忙。”

“听说市政府驻京办主任春节后要调回来了,我想到驻京办去。”

侯卫东才和朱民生一起泡澡,又和常务副市长杨森林一起称呼蒙厚石为“蒙叔叔”,在这种情况之下,搞定驻京办主任还是有一定信心,他就道:“这事我来办,如果不出意外,问题不大吧。”

听到侯卫东如此肯定的答复,任林渡很是兴奋,兴奋完了以后,他心里又涌起了一阵悲哀,暗道:“对我来说是难于上尖刀山的事情,对于侯卫东来说不过就是一句话,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他原本是三十岁的市政府办公室科长,也应该算作是前途无量,却由于有了侯卫东这个参照物,他的努力就显得很有些可笑。

“郭兰,我不想在市政府工作了,主要是受不了刘坤,他是主要领导秘书,比杨森林和侯卫东还要牛。”

郭兰看了来电显示,知道他是用的办公室电话,道:“你在办公室打电话吗,小心隔墙有耳。”

“我都混到这个地步了,还怕什么?”

郭兰劝道:“你的位置挺好,姬市长在省里关系很多,给他服务两年,出去也能当个副处级实职领导。”

任林渡道:“那时我都三十好几了,没有什么意思,我想调到驻京办事处。在京城混几年,长长见识,结结人脉,做做生意,强过在小地方给人当牛当马十倍。”

郭兰道:“你浮躁了,其实大多数干部都没有你任职速度快,杨柳、刘坤现在也是科长。你们是正常而顺利的任职速度,只有侯卫东算是异类,他是特例,我们不能和他比。”

任林渡固执地道:“我们都和侯卫东一条起跑线,为什么不能与侯卫东相比?我已经打定了主意,早些离开沙州。”

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郭兰一边跟任林渡说话,一边拿起手机。手机上是一串熟悉的号码,这是省委办公厅赵东的电话。

任林渡在电话里听到了手机铃声,道:“你接手机吧,等事情办好了,我再跟你联系。”

郭兰放下座机话筒,并没有马上接手机,而是静静地看着在桌上一边响一边抖动着的手机。

手机在桌上第二次跳舞时,她还是拿起了电话。

“郭兰,如果你真想考岭西大学的研究生,我给你打招呼。”赵东的底气很足,他如今是省委书记的身边人,给岭西大学打个招呼,轻松搞定。

郭兰下意识地拒绝这次帮助,道:“谢谢赵部长关心,我还没有下定决心。”

赵东鼓励道:“你深造以后,出来可以到省委机关来,省委最需要有实践经验的高学历人才。”

“如果真想考岭西大学,再来麻烦赵部长。”

赵东爽快地道:“欢迎你来麻烦。”

放下电话,郭兰心情颇为复杂。副书记莫为民打来电话,道:“郭部长,组织部送过来的名单我看了,我有一个想法,县委机关党工委缺书记,我建议由卢飞同志担任。”

卢飞出任过飞石镇、红星镇的领导职务,前任县委书记侯卫东在治理整顿铅锌矿时,卢飞是积极参加者,受到侯卫东的赏识和提拔。

郭兰委婉地道:“卢飞同志年富力强,有着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放在第一线,更能充分发挥他的作用。”

在成津县,在侯卫东当政期间,莫为民副书记基本上被侯卫东和郭兰架空了,在人事问题上没有发言权,如今换了县委书记,他开始一点一点地与郭兰争夺用人权。

这一次,莫为民下定了决心,不准备让步,道:“机关党工委职能被弱化,正是由于我们领导干部的认识有问题,总是把老、弱、病的同志安排在机关党工委,党工委的工作如何能抓得起来。我们要改变用人方法,配齐配强机关党工委。”

郭兰道:“既然莫书记在如何使用卢飞上有不同意见,我建议暂时不考虑卢飞同志的使用问题,保持原职。”

莫为民道:“组织部再研究一次,成熟以后,再报方案。”

电话听筒里传来“啪”的一声响,这个声音将莫为民的情绪传了过来。郭兰有些心烦,组织部长这个位置太重要了,她不愿意与人为敌,却总有人想从她这里得到更多的好处。

这时,窗外突然刮起大风,将桌上的文件稿子吹得满屋乱飞,乱纷纷如烧透的纸钱。她脑中想起纸钱的形象,突然觉得喘不过气,走到窗外,一股寒风从北而来,院中树叶在空中飞舞。

电话刺耳响了起来,手机里传来郭师母的哭声:“你爸不行了。”

“妈,你说什么?”

“你爸摔了一跤,送到益杨医院,医生说不行了。”

郭教授已是两次中风,再摔跤就不是好玩之事,郭兰说话已经带着哭腔,道:“妈,你别吓我。”

“快回来,晚了来不及。”

郭兰叫上汽车,直奔益杨县。

成沙路建成以后,从成津到沙州就成了通途,郭兰平时不坐快车,此时犹嫌车慢,当驾驶员开到了一百二十码,她仍然嫌慢,最后,驾驶员将车速提到了一百五十码。从沙州上了高速路,小车一路飞奔,二十来分钟就到了益杨县。驾驶员陪着郭兰一路奔上益杨医院四楼,刚找到病房,在门口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郭兰慢慢走进病房,跪在地上,拉开盖在父亲脸上的白床单。

郭教授静静地躺在床上,表情没有一丝痛苦,右手还拿着一本书,握得很紧。

眼泪顺着郭兰脸颊慢慢地滑落,滴在衣服上,很快就将衣襟打湿。

司机看到此景,来到屋外,给县委常委谷云峰打电话。

谷云峰接到电话,先给曾昭强报告,又给侯卫东打了电话,这才开始做其他的安排。

接到谷云峰电话时,侯卫东正在与蒋希东谈话,他马上结束谈话,道:“蒋厂长,今天先谈到这里,你安心回去工作,生产搞上去了,销售渠道畅通,绢纺厂才能恢复活力,社会才能稳定。在春节期间,稳定是重中之重,至于到北京上访的五人,要通过厂里做好安抚工作。”

蒋希东有一肚子计划,如今最担心的是在计划还没有来得及实施时,突然被解除了职务。那一天易中岭又是拉拢又是威胁,给他留下了深深的阴影。此时,面对分管副市长,蒋希东比平时更加小心翼翼,黑脸上挤出了几丝笑容,道:“侯市长你放心,我回去就做工作,让家里人通知上访的人尽快回来,决不给市里增添麻烦。”

侯卫东为了稳住绢纺厂,以便实施计划,同样是和蔼可亲,将蒋希东送到了门口,道:“东南亚金融风波基本过去,这对绢纺厂是好事,你们要多研究市场,发挥厂里的设备优势和人才优势,我相信绢纺厂能重振雄风。”

蒋希东为了让侯卫东安心,透露点口风,道:“侯市长放心,我们已经联系了一些老朋友,开了春,产品的销路应该能打开。”

侯卫东用力地握了握蒋希东的手,道:“市政府是相信绢纺厂班子的,我希望尽快听到你们的好消息。”

蒋希东道:“请黄市长、侯市长放心,有你们的支持,绢纺厂一定会走出困境。”

是否与易中岭合作,一直在蒋希东脑海中沉浮。合作有合作的风险,但是发笔小财是没有问题的;不合作,最大的危险是忽然被摘掉官帽,如果这样,几年来的准备就化成了泡影。

从侯卫东办公室出来,坐在小车上,蒋希东心灵深处激烈交战着。

来到绢纺厂大门,听到了轰隆隆的机器声,他下定了决心:“富贵险中求,我不能让易中岭插手绢纺厂的事情,多年准备,凭什么让他来插一腿?”

侯卫东接到了谷云峰电话以后,心情沉重起来,他将工作抛在了一边,抽了一支烟。

“郭兰啊郭兰,怎么会遇到这事!”他在心里感叹了一声。

侯卫东给小佳打了电话,道:“我刚才接到了成津县委办公室主任谷云峰的电话,成津组织部长郭兰的父亲去世了,我晚上要去看一看。”

小佳惊道:“郭教授过世了,怎么如此突然?”

“他已经中风两次了,听说这次是在图书馆看书时,突然摔倒。郭兰和我是两度同事,以前又是邻居,我得去送个花圈,表达个心意。”

“我刚刚接到方红线电话,她约我吃饭,晚上和蒙宁一起打牌。”

“你们三人怎么打牌?”

“你还真是傻老公,到了岭西,难道还找不到角儿,我不去给郭教授送行,你不会怪我吧?”

侯卫东暗中松了一口气,道:“没有关系,由我代表就行了,高速路开车慢点,在一百码左右就行了。”

等到了下午下班时间,侯卫东叫来晏春平,道:“沙州学院郭教授过世了,我要去送花圈,晚上到益杨,不一定回来。”

来到益杨县医院,得知郭教授遗体已经由医院搬至了学院,灵堂设在学院小礼堂。

学院里有人专门帮着写挽联,一边写挽联,一边帮着记账,侯卫东先给了一千元钱,落名时,道:“侯卫东敬挽。”

写挽联之人抬起头,道:“你是侯市长?”

侯卫东道:“我是沙州学院毕业生侯卫东。”

这时郭师母被人扶着走过来,她见到侯卫东,未语先哭。侯卫东连忙安慰道:“郭师母,节哀顺变。”

“老郭上午还好好的,他要到图书馆去,我也没有在意,谁知他从图书馆出来时,摔了一跤,都是我的责任,如果我陪着去就没有事了。”郭师母把这事说了好几遍,说一遍抹一次眼泪。

侯卫东握着郭师母的手,听着郭师母哭述。

段校长过来送花圈,郭师母又握着段校长的手哭泣。

侯卫东来到了教授灵堂前,灵堂正中挂着郭教授的遗像,是五十岁评职称时的相片,神采奕奕,温文尔雅。

上了香,又鞠躬。

郭兰手里拿着青纱,眼含着泪水,道:“谢谢你。”低着头把青纱别在了侯卫东的肩膀上。

“什么时候的大夜?”

“后天。”

“节哀顺变,这两天事情多,你一个人顶着也不是办法,要找时间休息。”

“从老家陆续要来不少亲戚,他们到时会帮忙,部里的同志也都过来了。”

侯卫东低声交代道:“等会儿我把钥匙给你,想休息就到我的房间,后天才坐大夜,别太累了。”

“谢谢你。”郭兰说了句谢谢,眼泪哗地又涌了出来,道,“我爸手里一直握着书,他一辈子都这么爱书,我再也见不到我爸爸了。”

正欲取下钥匙,成津县委曾昭强书记和几位领导同志也赶到现场,他们与郭兰打了招呼,又过来跟侯卫东握手,然后再去上香。

在岭西本来就有红白喜事一说,喜事和丧事往往是社交场所,到晚上,主人家还会发动大家打麻将和扑克。

曾昭强当年挤走侯卫东费了很多脑筋,此时见面不免尴尬,可是事已至此,他就表现得比平时还要热情。

侯卫东初任副市长,还真拿一位县委书记没有太多办法,既然没有办法,他也就表现得很热情。两人坐在一起,亲切地交谈着,周围是一圈成津县的县级领导。

侯卫东陪着曾昭强闲聊了一阵,成津县干部越来越多,后来市委组织部也来了一些人,益杨县委组织部闻讯送来了花圈,侯卫东找了个借口,准备离开。

郭兰一身黑衣,手臂上戴着青纱,腰带上象征性地拴一根草绳,这用简化程序代替传统的披麻戴孝。

听说侯卫东要走,送到灵堂外面。

见到郭兰如此模样,侯卫东鼻子禁不住发酸,他递了一把钥匙到郭兰手上,低声道:“这是我的钥匙,你抽时间到我房间休息一会儿。后天坐大夜的时候,我再过来。”

郭兰接过钥匙,哽咽着道:“子欲养而亲不在,这是人生大悲,你要多回家陪陪父母,免得后悔。”

侯卫东宽慰了一句,道:“郭教授一辈子喜欢读书,走时手里也拿着书,应该没有遗憾。”

郭兰眼泪又涌了出来,道:“我爸其实内心不希望我从政,他更想我在大学教书育人,我想实现他的愿望。”

侯卫东道:“现在先别想这些事,你要注意身体,也要留意郭师母。我回沙州了,你一定要抽空到我的房间休息,还有两天才是大夜,要注意休息。”

上了车,已是7点30分,侯卫东道:“肚子饿了没有,我们去吃面。”开着车来到了益杨著名的豌豆面摊子,数年时间过去,这个小面摊依然保持着原来的风貌,面无表情的男主人,数张破旧但还算干净的桌子,三三两两的吃面人。

侯卫东已经很少有机会坐在这种小面馆来吃饭,经常走动于宾馆饭店,听惯了迎宾小姐们莺莺燕燕的声音和身姿,此时坐在朴素的小面摊子上,倒有一种久违的亲切。

豌豆面也是数年如一日,白色的面条、红色的汤、绿色的豌豆,热腾腾冒着气,侯卫东几人端着碗,呼哧呼哧吸着面条。

邻桌是一对学生情侣模样的年轻人,女的道:“听说沙州副市长侯卫东是我们学校93级的毕业生,1993年毕业,2002年就当了副市长,也太厉害了。”

那男的一副看破红尘的神情,道:“侯卫东是法政系毕业的,在学校表现很一般,也就是有一个好爸爸,如果我家里有一个当官的,不比他做得差。”

“听说侯卫东的老婆也是我们学校的,还属于校花级别的。”

男的听到此语,颇不服气,道:“我听说不是校花,而且还有些丑,他老婆家里是沙州第一富翁。”

晏春平差点笑出了声,他条件反射地看了侯卫东的脸色,见侯卫东不动声色地仔细听着两人对话,也就将笑意咽了下去。

吃完面条,上车时,侯卫东道:“这是恋爱中男人的正常表现,我们当年也是这样,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晏春平道:“但是那个男同学也太夸张了,明明是底气不足,真可笑。”

侯卫东这次没有批评晏春平,而是站在兄长的角度,道:“人都要经历这个过程,如果年轻时都没有锐气和豪气,也就少了拼搏的勇气。”

一路回城,侯卫东脑中老是晃着穿青纱的郭兰的影子,心情又沉重起来。回到沙州,给小佳打了电话,此时她正在与方红线等人酣战。

侯卫东想着失去父亲的郭兰,心有戚戚,直接回了父母家,打开了父母家门,意外地看见家里空空荡荡。他马上给母亲打了电话,道:“妈,你和爸到哪里去了?”

“我能到哪里去,在你嫂子这里,给小家伙洗澡,这个小家伙肥嘟嘟的,就像你大哥小时候的模样。”刘光芬提起大孙子,笑得合不拢嘴。从小孩出生的时间来看,这是未婚先有子,可是对于刘光芬来说,只要是侯卫国的儿子,其他又有什么关系。她不能亲自带小囝囝,很有些遗憾,这次亲自出马带大孙子,累是累一点,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我爸在哪里,也在嫂子家吗?”

“你爸是工作狂,退休以后抓不成坏人,把他憋坏了。现在他把兴趣完全转移到了煤矿上,今天上午开着车到火佛去了,要住几天。”

听着老妈高兴而愉快的声调,侯卫东感到了一阵温暖,道:“我过来看侄儿。”

到了大哥家,见到母亲刘光芬脱了外套,从卫生间里抱着小孩子出来,保姆站在旁边瞎看热闹,客厅里坐着蒋笑爸爸和蒙厚石。

刘光芬将小婴儿放到蒋笑床上,包好以后,又在小婴儿背上垫了个热水瓶,提高他的温度。这时,客厅里冒着些烟,蒋笑道:“叫我爸别抽烟,他总是不听。”

刘光芬道:“等会儿我出去跟你爸说。”

蒋笑又有些后悔,怕刘光芬去说,会让自己的爸爸不高兴。正在犹豫着,刘光芬已经走到客厅,她走出去后,大大方方地道:“亲家,你别抽烟了,小婴儿对烟味敏感。”

蒋笑爸爸与蒙厚石对视而笑,将手里的烟都摁灭在烟灰缸里。由于刘光芬的态度亲切自然,就如一家人一般,大家都还觉得挺自然。

侯卫东手刚好摸在烟上,也只好放掉了,暗道:“老妈的情商还挺高,处理事情也轻重适当。”

“我哥没在?”

“听说有案子,他这人从来没有轻松过。”

刘光芬取出了尿不湿,交代保姆道:“白天用不着用尿不湿,晚上才用,让孩子好睡觉,隔些时间就要换一个,别捂太久。”又道,“晚上把鸡汤给蒋笑。”

在工作关系上,侯卫东与蒙厚石是平辈相称,此时在家里,他必须得称呼蒋笑的爸爸为蒋叔,也只得称呼蒙厚石为蒙叔。而且由于蒙厚石与省长朱建国关系非同一般,叫一声蒙叔也是很有价值。

三人聊了一会儿小孩子的事情,蒙厚石和侯卫东很自然地谈起了沙州官事。

“卫东,杨森林当常务副市长,市委这边差一位常委、秘书长,这个职位很重要,不能总是空着。”

侯卫东道:“传言都有好几个版本了,有空降版本,本土版本,外调版本。”

蒙厚石习惯性摸到香烟,可是又缩回手去。他喝了口浓茶,用来代替香烟,道:“秘书长这个人选其实挺难,除了基本条件以后,最好还能满足两个条件,第一就是要书记充分信任,洪昂是好秘书长,点子多,又走正道,可是他没有得到朱民生的信任;第二是要熟悉当地情况,空降干部有优势,用来当市委书记、组织部长没有问题,当秘书长最好还是要熟悉情况的,否则也是麻烦事。”

侯卫东脑中闪过了无数个人选,都是似是而非,他对秘书长不是太关心,而是时刻想着绢纺厂之事,问道:“蒙叔,你一直在市政府这边工作,对绢纺厂熟悉,你有什么看法?”

“说起此事,我还真有些发言权,以前刘传达当副市长时,我经常跟着他到厂里跑,到绢纺厂也去过很多次。”

蒙厚石在年轻时与朱建国以及杨森林的爸爸都在工厂工作,对厂里的情况很熟悉,他当市政府秘书长时,与蒋希东等人接触得很多,因此对绢纺厂也有自己的看法。

侯卫东真诚地道:“那请蒙叔指点一二。”

“毛主席说牵牛要牵牛鼻子,绢纺厂的牛鼻子是什么,我们暂且不论,卫东,你注意到近期关于健力宝的新闻没有?”

“我知道,国内媒体对此事有充分的报道。”

蒙厚石道:“我闲来无事,就喜欢看报纸,这几天,报纸上到处都是健力宝被无情贱卖、第一民族品牌旗帜被砍等话题,热闹得很。事情的起因是市里要将健力宝卖给新加坡企业,而新加坡企业的出资还不如健力宝现在管理层的出资。新加坡商人出资3个多亿,健力宝出资4个多亿,舆论一出,全国哄传。”

侯卫东道:“如果是以前,我肯定要大骂三水市,现在位置不同,感受稍有不同,健力宝的问题就是所有权之争,市里领导也担心经营层上下其手、难以控制,卖给了新加坡商人,可以避嫌。”

蒙厚石感慨了一声:“如此做法把自己撇清,可是损害了创业者团队的利益,我的观点应该尊重历史,即使要卖,可以优先考虑经营者团队。我认为绢纺厂的怪象起因就是所有权问题,这也是牛鼻子,当然,这是我的个人意见,不算数的。”

与蒙厚石的这次谈话,一下就将很多事情串在了一起。侯卫东对于绢纺厂问题看得越来越清楚,以前各种问题交织在一起,是一团迷雾,而现在,迷雾渐渐散去,事情的轮廓似乎清晰了起来。

晚上,侯卫东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市绢纺厂数千职代打着标语挤在市政府门口,标语上是“我要工作,我要吃饭”等字句。这些字句如一枚枚精确制导导弹,追赶着侯卫东和郭兰,两人在沙州大学疯狂地奔逃着,却无处藏身。最后,两人逃到一片森林里,导弹在森林顶上爆炸,火光燃红了半边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