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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田晓堂笑道:“年轻是好,但年轻往往又意味着不成熟,意味着缺乏经验,意味着办事不牢靠。中年才是人生的黄金季节啊。像您这个年龄,要阅历有阅历,要经验有经验,要睿智有睿智,年富力强,如日中天,正是创造人生价值、为社会多作贡献的最好时期。所以才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倒没见哪个说男人三十是一枝花的。”

龙泽光点头道:“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不过当你人到中年,你的心境自然就完全变了,只怕再也不会这么想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像在促膝谈心了,田晓堂感觉格外舒心。龙泽光完全是一副大师兄的样子,让他少了一些敬畏,却倍感亲切。聊着聊着,龙泽光不经意间突然换了话题:“我曾托思蜀将烟标交给你,请你转交给老包。不知你给了他没有?”田晓堂不由一愣,颇感意外。他想,龙泽光只怕还是真心想退还烟标的。显然,上次尤思蜀欲将烟标给他被拒收后,并没有如实向龙泽光汇报,也没有将烟标重新交给龙泽光。尤思蜀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田晓堂来不及细想,但他知道自己肯定不能说实话,就含糊答道:“已交给包局长了,您放心吧。”

龙泽光笑道:“哦,那就好。”下午4点多钟,田晓堂和姜珊返回云赭。在路上,姜珊谈起了寇教授,说:“寇教授给我的感觉,越来越像个老小孩了。”田晓堂说:“他这人一直就活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说话做事都是率性而为,绝不会装假正经,戴个假面具!”姜珊说:“是啊。在这点上,我们都不能跟他比,包括龙省长。”田晓堂感叹道:“寇教授可算是位真正的知识分子,有良知,有风骨,从不仰人鼻息,更不迷恋权力,就是让他做个系主任他都不愿干,一门心思只钻研学问。他膜拜的,只有真理。他真是活出人生的大境界了!”两人正在感慨着,田晓堂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是市局办公室的号码。

田晓堂放慢车速,接了电话。原来是通知他明天上午9点参加推荐县级后备干部的会议。收了线,他将电话内容告诉了姜珊。姜珊说:“怎么没通知我参会呢?”田晓堂说:“等会儿自会通知你的。”他觉得有点奇怪。按惯例,下周一上午的会议,本周五下班之前就应该及早通知参会者,怎么拖到星期天下午5时才开始通知呢?田晓堂没说出这个疑问,姜珊却替他说了:“明天上午就开会,到现在还没通知我,这是搞什么名堂?”田晓堂笑了笑,没搭腔,心头的问号却越发膨大了。

局长对复出迫不及待

第二天上午,田晓堂早早地来到局里。刚泡了杯茶,就听见有人轻轻敲门,便叫了声:“请进。”门被轻轻推开,只见来人是王贤荣。王贤荣手里拿着个文件夹,一脸小心翼翼的笑,说:“这份文件请田局长签一下,李局长催了几次,说要尽快下发。”

田晓堂接过来,翻看了一下,就签上了名字,递给王贤荣。王贤荣忙趋前一步,双手捧住文件夹。看着王贤荣那毕恭毕敬的样子,田晓堂忽然觉得有些不忍。这段日子,面对田晓堂的冷落,王贤荣一直在不露声色地讨好他、巴结他,尽管王贤荣并不清楚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得罪了田晓堂。王贤荣可能也猜测过某种原因,但又不相信田晓堂会知道他干的那个事,因为他觉得自己做得还是相当隐秘的。

王贤荣拿了文件夹就要往外走,田晓堂又叫住他,不紧不慢地问道:“今天上午这个会,怎么通知得那么迟啊?”

王贤荣愣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见田晓堂睁大眼睛望着自己,那目光里好像写着信任,这才下了决心,凑近田晓堂小声说:“市委组织部早在上周四就联系李局长了,李局长却一直压着,不让早点发通知。”

田晓堂一听就明白了,李东达迟迟不让通知,只怕是为了防备他田晓堂在会前的关键时段,有充裕的时间再去拉票做工作吧。他哦哦两声,看王贤荣的目光就变得亲切起来。王贤荣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笑眯眯地说:“没事我就先下去了。”田晓堂微微笑着道:“你忙去吧。”王贤荣就乐呵呵地退了出去。

田晓堂呷了几口清茶,不由在心里冷笑。他想李东达为了打压他,可真是处心积虑啊。其实大可不必,因为他不过是个假想敌。他什么也不会去做,一张票也不会去拉。尽管他曾动过念头,但最终还是决定放弃了。

9点快到了,田晓堂起身前往大会议室,在楼梯口碰见了钟林等几名机关干部。其他人都跟田晓堂打了招呼,只有钟林像没看见他似的。钟林一边走,一边对身旁的人说:“你们等会儿可要推荐我呀!”那些人就嘻嘻哈哈地说:“行啊,我们一定投你一票!”

田晓堂听了不由一怔。那些跟钟林说笑的人一定认为钟林不过是在开玩笑,田晓堂却觉得,钟林只怕是认真的。钟林的言行举止近来越来越不正常了。田晓堂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跨进了会场。

李东达在会上如愿以偿,以最多的推荐票数,成为正县级后备干部人选。只是他并非高票当选,他得的票勉强过了半数。而田晓堂的票数并不低,只比李东达的少三十来张。自己能得这么多票,田晓堂很是意外,不由大为感动。他想刘向来、裴自主的分析一点没错,如果他愿意去拉拉票,只怕就没李东达的什么戏了。不过他并不是太后悔,那么多同事能主动投他一票,他觉得自己已经够成功了。

有意思的是,除了另外两位副局长零星有几票外,钟林居然也得了一票。钟林连副县级干部都不是,又哪有被推荐的资格呢?田晓堂猜测,这一票只怕是他自己写上去的。这家伙的脑子看来真是出问题了。

当天晚上,包云河突然打来电话,要田晓堂上他家去一趟。

田晓堂急忙赶了过去。在书房落座后,告诉包云河说:“今天上午,市委组织部来局里开大会,搞了后备干部的推荐……”

他的话还没说完,包云河就打断道:“情况我已知道了。李东达被推荐上了,只是票数并不高;你虽没过半数,但得的票不算少。”

听这话的语气,田晓堂以为包云河会怪自己没有尽力去争取那个后备干部,就说:“有不少人劝我去拉拉票,可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点不妥。”

包云河却没有责怪他的意思,说道:“你不去争也好。看李东达疯狂拉票的那个架势,是非要将这个后备干部弄到手不可的。你若跟他争,他必然会往死里咬你,那对你很不利。”

田晓堂点头道:“是呀,他一直就在提防我呢。”

包云河冷冷一笑,说:“李东达这个后备干部是靠拼命拉票拉来的,我就不相信,全局上下的干部职工都会睁只眼闭只眼,任其胡作非为……”

田晓堂听出了弦外之音。看到李东达得逞,包云河只怕不会袖手旁观。田晓堂忽然感觉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包云河一直坚信不疑,李东达就是那个在网上几次发帖子臭自己,直至将自己撂倒的人,所以绝不肯放过李东达。田晓堂真想告诉包云河真相,可又十分犹豫。如果说出了真相,局面会变得更为复杂,王贤荣的处境将会十分不妙。尽管包云河现在已不在位,但他还是有办法对付王贤荣。田晓堂看不起王贤荣,认为王贤荣不该对包云河穷追猛打,做得太过分了,可他又不愿看到包云河以牙还牙,反过来修理王贤荣,弄得两败俱伤。见他不做声,包云河接着说:“李东达的最终目的还是想做上局长,弄这个后备干部只是为当局长铺平道路。他若做了局长,我跟他只怕是水火难容……宁愿从外面派个人来做局长,也不能让他窃取那个位子。”

田晓堂含糊地点着头,不好怎么搭腔。看包云河的神态,竟看不出往日的晦气了,相反还有点意气风发的样子。包云河自被停职后,好几个月已一晃而过,既没见对他双规,也没见下个什么结论,事情只怕会不了了之,由此足见包云河的神通广大。而看包云河现在的状态,好像又在准备东山再起了。难道他还会重返局里吗?不然,他怎么会脱口说出自己跟李东达水火难容的话来!

包云河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瞥了田晓堂一眼,总结似的说:“这个李东达,总是过高地估计自己,又过低地估计别人!”

这话就有点耐人寻味了。田晓堂附和道:“是呀,他是有些自不量力!”这时他更加确信,自己刚才的判断是准确的。

告辞时,包云河送至客厅,突然像不经意间才想起来似的说:“过两天,我准备去省里跑一趟,又不想让别人晓得,所以只好请你开车送我去,就怕你到时走不开。”

田晓堂爽快地答应道:“行啊。我再忙也要抽出空来陪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