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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节

所以,媒人是一门技术活,也是一门赚钱活,撮合了一对夫妻得到的礼钱,好过别人打几个月的苦工。
刘大娘在月娘这个行业里头,有着顶尖的技术,顶尖的门路,有她出手撮合,一切本是对彼此有了心意的孤男怨女,多数都是一拍即合。
然而,碰到王姑姑和刘国忠……这位战无不胜的刘大娘,却稳妥妥的扎到了点子(遇到了困难)。
第八章  逃跑的新郎
当刘大娘兴冲冲的跑去刘国忠和王姑姑两人家里说媒时,两人给出的反应都各不一样。
刘国忠先是愣住,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而王姑姑先是羞涩的低下了头,当刘大娘误以为她同意时,她却伸手拉住了刘大娘,而那俏生生的脸庞上,居然出现了和刘国忠一样的苦涩。
谁也没有想到这本应情投意合的两个人,居然互相都有对方的苦衷。
刘国忠担心的是王姑姑看不起自己这江湖中人,他过惯了漂泊无依的日子,也无半点儿拿得出手的家当。而王姑姑的忧虑,却是来自于青松叔。
同样,无论是在哪个年代,家境的悬殊是个问题,虽说王姑姑和刘国忠的家境并不算太过悬殊,但是有着青松叔这个拖油瓶在,显然不太遭人见待。闹饥荒的年代,自家都吃不饱了,娶个女人还带着个拖油瓶,你说谁又会乐意呢?
然而,号称是媒人界的金子招牌刘大娘,又怎么会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虽说两人的说婚陷入了困境,但刘大娘也不是吃素的。她心生一计,装作不经意的唉声叹气,跑到双方面前各自说了对方的难处。
王姑姑给出的回话是这样子的:“家当是靠夫妻俩慢慢争取的,又怎么能全交代在一个男人身上呢?再且说了,江湖中人有什么不好,至少江湖中人敢作敢当,讲义气。”
而当刘大娘说出了老王家的困境之后,刘国忠当场一拍胸脯:“若是能取王妹子这样的贤妻,别说养多一个,就算养一家子,我刘国忠也心甘情愿。”
之后,刘大娘把得来的答案和对方一说,自然而然的,这事儿也就成了。
只是,令人意想不到的状况,却在三个月之后发生了。
三个月之后,大喜日子的那天。王姑姑穿着大喜红袍在家中翘首等待,一直到傍晚,都没看到刘国忠的身影。直到傍晚时分,同村的人才来告诉王姑姑。刘国忠父子两走了,走的无影无踪,连家中的东西都收拾走了。
经受不住打击的王姑姑眼泪簌簌的流了下来,当场就昏了过去。几年之后,命不好的王姑姑换上了当时科技根本就没办法治疗的白血病,离开了人世。
说到这儿,或许有人会问,难不成刘国忠真的嫌弃王姑姑的家境,所以才在大婚那天逃婚吗?
事情的疑云在十五年之后终于解开,十五年之后,王姑姑的祭日当天。一个身体壮硕,满鬓沧桑的瘸子走进了王家大宅。
青松叔一看到这个瘸子便怒不可遏,挽着袖子冲上去,逮住这瘸子就是一顿狠揍。原来,这个瘸子就是大婚当天弃了新娘逃走,气的王姑姑吐血三升的刘国忠。
刘国忠也不还手,只是任由着青松叔朝他拳打脚踢。
青松叔发泄完之后,拿着棍子,就准备将这刘国忠给赶出门
谁知道,这时候的刘国忠却赤红着眼睛,朝着青松叔嚎啕大哭道:“青松,我已命不久矣,只希望在有生之年回来看悌儿一眼,希望你能成全于我。让我在九泉之下能够瞑目。”
说完,刘国忠居然当场口吐鲜血,仰后倒了下去。
大惊之下的青松叔扶住刘国忠,细细查看之后,才发现刘国忠中了蛊毒。
当时的青松叔已经是道家弟子无疑,本事虽然还不算特别高,但只要不是死蛊,青松叔都能施针对付的了。
在青松叔施针救醒了刘国忠没多久,刘国忠这才红着眼睛,一五一十的将当年的苦衷娓娓道来。
在十八年前,刘国忠和王姑姑大婚的前一天。刘家忽然遭受了仇家的追杀。刘国忠中了对方一掌昏迷不醒,随即,被父亲带着连夜逃出了刘家村。
当刘国忠悠悠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到了一个根本就不认识的小村庄里头。昏迷的刘国忠当即要动身回村里去寻王姑姑,却被他年迈的父亲刘豪给拦了下来。
刘豪只是对刘国忠说了一句话,便断绝了刘国忠重回刘家村的念头。
“没有用的,你现在回去只会白白连累了王家妹子的性命。那一伙人根本就不是江湖中人,他们是术士,根本就不是我们普通人可以对付的。你若是回去,只会害的王家给我们老刘家一起陪葬。”
刘国忠听了之后,便是无可奈何的断绝了回去寻王姑姑的念头。而就在这时候,仇家忽然追杀而至,为了让刘国忠有时间逃走,刘豪选择了牺牲生命来拦住敌人。而刘国忠在打斗之时也被对方打伤了大腿,幸好他急中生智跳下了河水中,才堪堪保住了性命。
受伤的刘国忠藏身于河水里头,最后在河里昏迷了过去,被一位善良的农民救醒。不料,这时候的刘国忠却在那位善良的农民嘴里得知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那农民朝刘国忠说:“小兄弟,我看你眼白有一根黑色的虚线,怕是种了那些歪门术士的蛊虫儿呀,你摸摸右肋下那儿,看看是不是痛的要命。”
刘国忠也是江湖中人,虽不懂蛊,但也一知半晓。听老者这么说,他仔细的查了查自己。这时候,刘国忠才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自己不仅腿瘸了,连身上都中了蛊虫儿。
那伙贼人早有算计,为了以防万一,早已在刘家父子身上下了蛊。即使武力杀不死他们,也能驾驭蛊虫取了他们的性命。
后来,那位救命恩人给了刘国忠一个指点。他说要么将蛊虫驱除出来,要么就往北走。往越冷的地方去越好,只好在寒冷的地方生活,体内的蛊虫就永远发作不了。
于是乎,刘国忠听从了这位老人家的劝告,只身前往东北。这一逃,就是在东北的小村庄隐姓埋名了十多年。
可是十多年的生活并没有让刘国忠忘记了王姑姑,相反的,刘国忠的心里无时无刻的挂念着王姑姑。十八年后,他终于受不住内心的煎熬,重新回到了故乡。
当刘国忠含泪说完了一切之后,青松叔也是唏嘘不已。坦白的说,青松叔对刘国忠并不是太仇恨,相反,幼时的青松叔一直对刘国忠心存感恩。因为刘国忠的存在,他和姐姐的生活才好上了许多。
他所恨的,只是怪刘国忠当年一声不响的扔下了姐姐。以至于姐姐死之前的那刻,都没有看到他一眼。
然而,当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青松叔的心也软了下来。
青松叔很明白,难受的不仅是王姑姑一人,刘国忠被迫扔下自己爱的人离开,这也是一种说不出的心疼。这十多年来,刘国忠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因此,青松叔的内心就原谅了刘国忠。
其实,你若说刘国忠和王家没关系,这也是不对的。即便是十多年后,活下来的刘国忠仍旧执拗着要给王姑姑一个名分。
生时两人不能在一起,即便是死后,刘国忠仍旧固执的要和王姑姑举行一场冥婚。他想给王姑姑一个名分,把两人当年未做完的事儿给完成了,这让王姑姑下到下面也有个名分,不会随意的被孤魂野鬼欺负。
青松叔不允,刘国忠就请别人代办,总而言之,刘国忠真的和王姑姑举行了一场冥婚的仪式,并且还在王姑姑的墓前发誓,这一生都不会再娶别的女人。
之后,刘国忠离开了王家,开始重操本行,做一个走江湖的杂耍。可是随着年代的发展,杂耍早就不流行了。机缘巧合之下,刘国忠凭着过人的唱功和武术功底,成立了一个戏班儿,经常走南闯北的替别人演戏。
而我和胖子这一次的湖北之行,受的就是这位刘班主的嘱托。本来,青松叔是准备亲自动身领着我们两个去的。但这时候,内地和港澳两地的法教交流会却要开始了,而且这一次邀请青松叔的是一个老朋友。为了给内地的民间法脉争一口气,改善自古以来内港民间法脉相争的问题。青松叔只好先动身去香港,派了我们两个前往湖北。
除此之外,我们处理完了湖北的事后还得去宜昌和青松叔回合。因为在即将离开澳门的时候,青松叔同样接到了第三个嘱托,前往宜昌为一位老朋友堪舆一处阴宅。
所以,我和胖子的日程都排的满满的。估摸着短时间内想回广东轻松一下是不可能的了。唯有等所有的事情处理完了之后,我俩才能游山玩水,舒舒服服得放松一阵子。
火车缓缓的前行,随着乘务员的一句:“尊敬的各位旅客,湖北红安站到了”我和胖子,终于到了目的地。
第九章  终到红安
从火车上下来,我和胖子在县城里逗留了片刻。醒酒之后的王大胖也不含糊,在县城的商店里买了几坛上好的老酒和茶叶,这才雇了一辆三轮车,前往相约的地点。
红安,不是什么国家著名的景点,也不是什么繁华的城市,但若是在改革开放那个年代走过来的老人,没有人不知道红安。
这里,是红流最多的地方之一,在抗战时期,整个县城10万多的人口,6万人血染沙场。
这里,是全国最著名的红军县,成千上万的人为了抗日付出了生命。无数的家庭惨遭屠杀,因为丈夫参加了八路的关系,惨遭灭门。
在首都,你摔一跤可能会碰着两个首长,但是在红安,你打一个喷嚏可能伤着三个红军。
太行山战役,红安战役,孟岗战役……无数的战役,无数的尸山血骨堆积,即使过了几十年,红安的一草一木,仍旧透着使人心膛惆怅的悲凉。
这个县城并不发达,至少连广东深圳的三级城市都比不上。是的,坐在三轮车上的我是有这种感觉。从火车站下来,三轮车载着我们一路前行,时间越长,走的地方越远,路便越坑坑洼洼,三轮车上下左右的磕磕碰碰,有好几次都差点将我和胖子颠下车去。
经过一个下午的颠簸,我和胖子终于到了许家村的村口。
在村口那儿,站着一个黝黑壮实的汉子,远远看见了三轮车,他便欢笑着招手朝着我们迎了上来。胖子同样挥手致意,然后压低了声音和我说,这是刘叔叔的徒弟,叫宋林。
胖子虽然不是青松叔那个年代的人,但幼小的时候也见过刘国忠,对这刘国忠不陌生,对这个戏班更谈不上陌生,甚至乎,刘国忠都给青松叔和胖子传授过功夫。
宋林这人很热情,来到车前立即就帮我们付了车费,憨笑着来提给我们提行李。对于这么一个看起来都让人觉得舒心的汉子,一看就是那些没有心机的,所以聊着没多久,大家都自来熟了。
“宋林哥,我姑丈他还好吧!”胖子和宋林闲聊着,脸上浮现出了急切和怀念的神情情。
宋林裂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朝我们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多是有着强颜欢笑的意味在。
他叹了口气,苦涩着摇头说:“老掌柜的不好,除了身体不好,精神也不好。班里的几个丑角净角要么就是昏迷,要么就是伤了。兄弟们出事,老掌柜的心在这些日子一直斗悬着悠着,吃饭的时候常常唉声叹气。经常吃一两口就放下筷子,然后抽着旱烟叹着气,我这徒弟看着都觉得揪心。”
“你知道的,老掌柜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再这么下去,我只怕他的身体吃不消呀!”宋林搂着胖子的肩膀,担忧道
胖子也同样搂着他的肩膀安慰着说:“我和海生这一次来,主要就是为了解决这茬子事,你放心吧,有我们两个在,这问题很快就会解决的。”
这时候,我在一旁插嘴问宋林
“宋林哥,你能不能跟我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听说那几个戏……兄弟是在演戏的时候受伤的,之后有的一直昏迷,还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
我本来想说戏子的,可是话到嘴边觉得这称呼不对,就立即改了过来。自古以来,人们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句谚语虽然绝对有编造的成分,但流传到现在,也被某些人用来骂人。所以我立即改口,将戏子的称呼改成了班里的兄弟。
宋林也没有多大的拘束,三两下的就跟我说出了事情的始末。但说实话,宋林对这件事也是知一半不知一半。虽然看到了过程,但所了解到的,也很有局限性。
宋林说,事情就在一个礼拜前的晚上发生的。那时候,兄弟们正在排演着《赵家镇》,谁知道演到一半的时候,却出现了谁也没有想到的岔子。
赵家镇是一部抗日的京剧,讲的是抗日时期,八路军战士伪装成妇女,将鬼子引进了村里的包围圈里,并且大家合力将这些鬼子消灭的故事。
事情就在妇女将鬼子引进了包围圈里,然后埋伏的八路军战士一涌而上时发生了转折。
毕竟是戏剧,就算是死人,那也只是将刀在脖子上随意的抹两下,啪的一声倒一倒,就算死了。
可是就在排练之中,其中一个演着八路军战士的戏班角儿忽然像发疯的狮子似的,逮着四周那些演员使劲的砍。而且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那明明是道具的砍刀,居然真的砍伤了在场的演员。
刘国忠发现了异常,立即同戏班里的人合力控制了事态的发展。直到这时,刘国忠才发现这些演员的伤口上,真的流出了鲜血,而且那伤口还不是一般的大。
大家捡起那把砍刀一看,发现这砍刀仍旧是道具,只要是大力一些,随便的弄两下都可以折断他。可是,刚才这把刀就好像真刀一样,砍伤了在场的所有演员,尤其是演鬼子的丑角,伤的最严重,被砍刀砍的奄奄一息,至今还在昏迷中。
大家虽然觉得这事儿处处透着诡异,可人受伤了,总得送去治疗,将人给救回来才行。于是乎,大伙儿先不管其他,先合力将这些受伤的演员送到镇上的诊所治疗再说。
这时候,刘国忠却发现了一件更加诡异的事儿。被砍伤的几个演员,那伤口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合了,可伤员们到了晚上就喊痛,一个个流着冷汗,捂着全身撕心裂肺的叫着。有两个尚且在昏迷的,也一样撕心裂肺的叫。叫过之后,又奄奄一息的昏了过去。
觉得诧异的刘国忠,第一时间就将此事告诉了青松叔。由于青松叔要去香港的缘故,这才将我们派遣了过来。
“海生,你觉得这是怎么一回事?”听完了宋林说的之后,胖子转过身朝我问道。
我暗付半响,随后摇了摇头说:“这事儿定然和鬼神有关,但具体是冲撞了谁,或者其他原因引起的,我们还是去看看才能下结论。”
虽然我这话说了像没说的废话似的,但事实却真的就这个理。我猜想,那些演员在演戏的时候会发疯的原因和鬼神离不开关系。但具体的,我不知道是不是戏班里头是不是有东西冲撞了鬼神,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引起的。而且,我似乎没见过有被伤的这么诡异的。
即使灵体身上的阴气伤人,可照道理想,一些药法和猛烈的阳光都可也将体内的阴气驱除才对。况且,阴气伤人引起的是虚寒和不适之症,怎么又会痛的这么怪异呢?
所以,这一切,还得看过戏班的布局,还有那些受伤的演员才可下结论。不排除是戏班的选局上出现了问题,可能是风水刑煞的冲撞,也可能是戏班的房子底下有什么东西,而大家在演戏的时候无意冲撞了他。
当然,更不排除这是鬼神刻意而为之的。
三人聊着家常,慢慢的走进了村里面。宋林领着我们到了戏棚之后,朝我和胖子道
“师傅他现在在明堂那,那几个受伤的兄弟在村里的诊所,我先领你们到戏棚后台拜过华光大帝,然后见了师傅再说吧!柚子叶我都已经叫人准备好了”
胖子虽然很急切的想见到刘国忠,但到了目的地之后,心情反倒是平稳下来了。于是乎,他点头对宋林说:“那好,你就先领着我们去拜过华光师祖再说吧。”
第十章 青梅竹马
宋林将我们领到戏台都搭起的戏棚里,在戏棚的正中位置那儿,供奉着一个三眼神像。此神像正是郝郝有名的灵宫马元帅,也是胖子的祖师爷,三十三天五显华光大帝。
做戏班这行的,我们称之为吃八方饭的人,东南西北上下左右到处跑。人常说,走的夜路多了,就怕遇着鬼,所以戏班里也会供奉着神像护身。
至于说为什么要供奉华光师祖,当然,绝不是因为民间流传的那样,说华光师祖是戏剧的祖师爷。戏班之所以会供奉华光大帝,一来是演戏剧的演员中多有客家人,潮汕人。客家的文化对华光师祖尤为崇敬。可以说,戏班里供奉华光师祖,是客家人起的头。
二来,其他的神灵即使有灵,却也太过慈悲。若是有饿着的孤魂野鬼来吸取香火,多部分都是闭着眼睛。而在诸多神灵之中,华光大帝和关二爷则油然不同,否管你善鬼恶鬼都好,只要是鬼,就靠不近他们的身。吃八方饭的人,求的是一个百分百的保障,最好的选择莫过于华光师祖。
至于说关二爷这位神灵,适合吃十方饭的人,所谓十方,便是在八方的基础上,加上天地两方,指的就是那些随时踏进阴阳两界的亡命之徒。
只不过华光师祖法身笼罩的范围却十分有限,除了后台之外,却也笼罩不到戏台的范围。神像安好了位置之后,又不能随意的移动。戏台上出现了那茬子诡事,开光的华光神像也无能为力
用柚子叶水洗过手和眼睛之后,我和胖子恭恭敬敬的朝着华光祖师爷上了一炷香,之后在宋林的带领下,来到了刘国忠休息的明堂。
“刘家棍的马步,讲的是一个四平八稳,老树扎根。用静马配合腰力转马,回身的时候马要稳,腰要灵活,气要随着马步的转动来运行,这样才能使出回头俏锁喉枪,”宽敞的明堂内,一个老人神采奕奕的给一众年轻人讲解着刘家拳的要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