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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小叶儿榛平常的味儿不大,又是几个小堆混杂在其他各种木材中,一般是闻不出来的。但是这小叶儿榛要被燃着了以后,有种烘牛粪的味道,而且这木头还经不起日头晒,所以一般人家不用这种木头做家什,更不会当作过冬取暖的烧料,。那种木头也就我敢接手,要遇了几个南方来的‘杀猪菜’(菜鸟、猪脑、挨宰的意思),可以冒作峦纹榛木卖个好价钱。几堆木头都是我指点堆的地儿,所以顺着那几个点就走出来了。”
真是业精行为魁,不管哪一行,只要不吝啬脑力和精力,勤学苦练,肯定能成就高手。这关外老林中多少奇特少见的木料,它们的特征、质地、形态恐怕都在这柴头的脑子中存着呢。只是话中可以听出这柴头为人为商的诚信似乎差点。
“那卖家自己找的你?你这作奸贩子倒是臭名远扬啊。”铁匠对这柴头倒是真的不客气。
柴头也不生气,歪着脸嬉笑着说:“你老夸我呢,我还没你们臭,是哈氏兄弟给带来的,也是几个树根脑袋,钻林子吃木材饭连个小叶榛都辨不出来。”
“噢,是这么回事!”铁匠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付柴头,你有些招式真棒,见识更不得了,这柴头一行,你肯定是头一份。”鲁一弃夸付立开的话是由衷的,但是他同时也希望柴头能顺着他的话头,继续说说他扔内刃弯刀的手法是哪里学来的,又是从哪里知道“偷梁换柱法”的。
柴头尴尬地笑了笑,脸色扭曲得有些怪异。精明的他当然知道鲁一弃是什么意思,可是……
柴头有些夸张地将鲁一弃拉到一边,趴在鲁一弃的耳边悄声说道:“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但现在不能说,现在说了,我很快就和那胖老娘们儿一样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鲁一弃大声地笑着,笑得眼泪都迸出来了。一边笑着一边离开柴头的身边,望前面赶去。
柴头将鲁一弃拉到一边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停住了脚步,他们都在盯视这两个鬼祟的人。鲁一弃从大家的动作就知道,刚才大家都在注意他们的对话。而且,他也意识到,柴头这样夸张地将自己拉到一边,并不是什么幼稚的行为,而是别有用意,因为他看到柴头的眼中露出狡狯的光。
付立开和鲁一弃耳语时,鲁一弃可以感觉到他那对大小差距很大的眼睛瞄出锐利的精光,瞬间便将其他人的表情动作尽数都收入眼中。
鲁一弃笑了,大声地笑了。这样一个比柴头更加夸张的反应,既可以配合了付立开用意,让在场的人都摸不着头脑,不清楚柴头到底说了些什么。同时,这笑声中蕴藏着巨大的震摄力,因为没人知道这突然的大笑意味着什么,也就会让心中有鬼的人惴惴不安,从而在神情和动作上有所表现,包括那柴头。
哈得兴还是在最后面,他依旧拿着个白烟杉的大树枝在将留下的脚印和痕迹扫平。他前面是任火旺,挑的担子也还是几乎挂搭到雪面。这两个人的距离比较近。
再往前七八步远是付立开,付柴头此时显得比较孤独,不知道是不是他夸张的行为让其他人都对他有了戒心。但他好像没觉出这点,两只大小眼中始终闪烁着狡狯的光芒,不知道是在踅摸些什么。
鲁一弃本来要走到最前面去的,可是在经过瞎子身边的时候被瞎子一把拉住。瞎子拉住一弃后先没作声,等听到前后的脚步都和自己距离在十步以上了,这才贴近鲁一弃小声说道:“大少,瞄准那女人,她步子里有硬声,路数有点像江湖上的‘铁底留痕’。就是用鞋底暗藏的硬器直接在地面土石上留下特有痕迹,就算雪被扫平,坠尾子的人只要扒开雪面,照样能寻着痕迹。”
瞎子的话提醒了鲁一弃,这女人自从跟着自己进山后,好像没有表现出一点异样,她也不与别人多言语,和别人意见不同时也不极力争执,而且总是在适当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提醒自己一些有用的东西。可这些现象恰恰说明了她这人非同一般,特别是面对生死攸关的坎面时那超出常人的冷静。在被耳鼠活坎袭击时,竟然还不忘享受一下被男人按压揉摸的快感。再说,她来这一趟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为了寻宝发财?不对呀,她就是不来,手中的秘密一样可以卖到好价钱。
见鲁一弃许久没有答话,瞎子便又说道:“那姓付的招式手法和你家的很像,这人很奇怪,他应该是把子好手,却好像在藏掖着些什么。”
“是呀。”鲁一弃从思考中回转过来,既然说到了柴头,他正好想找人帮他揣摩一下这是个怎样的人,于是压低声音说道:“这柴头,我真有些弄不懂,他有时候像个高手,细心而缜密,有时候又像个小丑,贪婪又好色。本事明明是鲁家招法,却又不承认是‘般门’弟子。”
“不,大少,要我说,我就看到他是个高手,却没见到他贪婪好色。当然也许是我眼瞎看不到,可大少,你瞧见了吗?”瞎子低声而又急促地说道。
“我?!”鲁一弃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没什么事实说明柴头是贪婪的,只是从他自己的话语和表情中自己得出这样的结论。至于好色……
“夏叔,那天在金家寨逃出时,这柴头竟然拉住个女人一起跑,怎么都舍不得丢掉。”鲁一弃每想到这,就觉得柴头这人又好气又好笑。
“那这女人呢?”瞎子问。
“死了,被射死了。”
“哼哼,‘活盾奔’,最早是关外‘搏兽派’的招法,后来被关外胡子(土匪)们常常采用的逃跑术。‘搏兽派’围捕野兽时,都随身带一小活物。如果遇到大兽得不了手又脱不了身时,就放出活物把大兽引走。后来发展为逃避敌人时都拉带一个人质,以便在逃跑过程中紊乱对手的追踪招法,而且人质还可以用来阻挡攻击的武器。”
“活盾奔”,听完瞎子的话,鲁一弃首先发出的感慨是自己见识太少了,这江湖上的种种技能,不是书本可以囊括的。再有个感慨是,要生存就要不择手段,只有不惜牺牲别人的生命,才有可能保住自己的生命。
“夏叔,但他好像挺在意我的,那夜你们都不见了,后又突然出现,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用大锯护住我,自己倒是不管不顾。”鲁一弃心里总认为柴头是般门弟子,说话也多少向着些他。
“下三滥的招儿,他这样做不是要护着你,如果真是危险出现,他这样做其实是在告诉杀手,你才是真正重要的人物,袭击的目标应该是你。”瞎子说这话时,嘴角出恨恨地喷出些白沫。
鲁一弃懵了。
“你们嘀咕啥呢?快点,要到顶了!”前面传来若老板的叫声,这叫声中竟然带有小姑娘才有的欢快。
“啊!没有绕坡走?”瞎子明显一愣,怎么刚才没发现这个错误?不知道是因为脚下的厚厚积雪让他没有觉察到坡度的直上,还是自己光顾着注意女人的脚步和帮鲁一弃分析柴头了。
快到山顶时,没有了树木,坡度也变缓了,就像个馒头形的空地。再往山顶走,可以明显感觉出积雪下是枯草。女人的声音起了作用,后面的人逐渐都跟了上来。
独眼是最早越过山顶的坡度的,于是他看到一瓣月牙子,在大片墨绿的林子上方悬挂着,显得分外洁净清亮。
后面的人也都越过了山顶。刚过山顶,付立开就指着不远处的林子,带有八分得意地说道:“看!红杉林!”
不知道他这样说是为了表明自己判断的正确,还是想得到大家的夸赞。但结果是没有一个人答理他。
山顶的风要大得多,也寒冷了许多。这样的夜晚,没谁愿意站在光秃的山顶吹冷风,这里连能够稍微挡挡风的矮树丛都没有。于是大家都有些迫不及待地缩着脖子拢着袖子往下坡的方向走去。
他们往下走的步伐显得都不大平稳,也许是下坡路比上坡路难走,也可能是他们都有着什么心思。特别是瞎子,他的脚步不再轻盈,神情也明显变了,眼白子连续地在翻,脸颊上的肉也不住地抖,嘴里始终低声嘟囔着:“怎么不绕坡,怎么不绕坡。”
下坡的空地只走了一半,瞎子担心的事终于来了。绕坡是很难与对家打照面的,就算明碰了,上下都可以避。可是他们今天直翻过山,山后又是一块空地,如果这里突然出现对家的埋伏,他们就敞在坎面中。
一声尖利的鹰啸也从背后的山顶越过,并且随着山体的坡度一个斜线滑下。这声鹰啸余音未了,又两声同样尖利的鹰啸响起,从左右的坡上斜插而出,两声鹰啸从鲁一弃他们的头顶交叉而过,就像是在空中打了个叉叉。
空地下方不远处的树林边有三堆火焰腾然而起。火堆不大,但是这样跳耀的火光足以让鲁一弃他们看不清火堆背后隐伏着什么。
“往回去!”走在后面的任火旺对火光的感觉是极度敏锐的,火堆的火焰才刚刚耀起,他就低沉着嗓子喝喊了一声,然后迅疾地回身往山顶奔走。
还没等其他人都转过身来,任火旺就停住了脚步,因为他发现山顶上也有一些他熟悉的东西,但不是火焰。
他这个关外奇工最熟悉的不外忽这几样:火焰,不同的器物材料需要不同温度的火焰;钢料,根据不同的钢料制作不同的器物;还有一样就是在适当温度火焰中用上好钢料精心制作而成的绝好成品。
山顶上就有这样的一些绝好成品,那都是钢好、刃薄、形利的好东西。这些东西都肆无忌惮地暴露在雪地中,仿佛是嗜血的魔牙一般。反倒是握住这些东西的人却看不清楚,不知道是以怎样一个状态隐伏着。
第十七节:杀阵对
(天门谣)
雪林杀阵险。断上下、双坎横戈。
清我觉,将那阵尽览。
待月勾炉旺火蓝蓝,锤点急缓如天乐。
大器成。天下数、几兵可敌。
鲁一弃一直到围势已成才有了一点感觉,但感觉中的杀气还是极淡极淡的。他感觉得最真切的是刃气,不管是树林那边看不到的,还是山顶那边隐隐倒映着月光的,都是那样锋芒毕露,散发着剔毫切骨的锐利之气。从这些刃气的起伏和耀动来看,掌握这些兵刃的肌体力量是巨大的,心性是平稳内敛的。
那三堆火鲁一弃没看出是什么坎面,因为他不知道火焰背后是什么武器,更不知道那些武器是如何攻击的。但既然能摆开这样一个距离,这武器总是箭弩一类,再加上天上飞过的长白花喙鹰,八成是“无羽哨尾箭”。那么三个“无羽哨尾箭”能组成怎样的攻击组合,鲁一弃脑海中一时搜索不到。
背后山顶上,鲁一弃虽然没回头细看,但是从感觉到的刃气的排列位置,那是三二八的排列。这样的人坎鲁一弃一下就想到了,是根据《武穆兵法》上的“攻袭围”变化而来。三人为攻,后二人隙中袭,八人翅形包抄合围。鲁一弃也知道这样坎面的破法,也正是因为知道破法,他清楚,在现在这局势下,自己这些人破不了。除非前面的三个点的人坎自己扯了,他们这几个人都可以回头合力应付这“攻袭围”,这才有破的可能。
独眼没有转身,他首先是撑开了手中的“雨金刚”,护住自己大半个身体,然后从伞沿的上方往那三堆火焰背后仔细望去。但是他的夜眼在火光的映照下失去了独特的能力,他也看不到背后藏有什么。
鲁一弃也没有转身,他一只手握着驳壳枪,另一只手摘下了肩上的毛瑟步枪。等毛瑟步枪横拿在手中时,他将驳壳枪递给了身后的若大娘。枪在女人的手中显得有些大,但是女人却聪明地用两只手捧住,并“嗒”的一声掰开了枪机保险。
枪机保险掰开的声音让鲁一弃一震,这让他意识到女人不简单,她就算没用过这枪,至少也近距离看别人用过,知道这枪的用法。瞎子对女人的看法没错。
目前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鲁一弃拉开步枪枪栓,站在独眼左侧靠后一点。“雨金刚”也遮住他的一部分身体。
柴头有些夸张地喘了口粗气,却不知道是叹息还是运气。但紧接着他非常果断地迈出几步,越过瞎子,站在了独眼的右侧,大锯竖在身体前面,右手中横持着他的内刃弯刀,警惕地戒备着,随时都可以将那弯刀飞出。
瞎子却和柴头相反,他没有往前走,而是表情痛苦地转身往后去了。他站在了队伍的最后,侧着身体,虚提着盲杖,像在聆听什么,又像在等待什么。他的身旁站着哈得兴,这年轻人双手紧握斧柄,脚步是往侧下方微塌,这姿势是凶悍的,也是极有力度的。可惜却不是标准会家子的招术姿势,这动作让人看着很矛盾,像是进攻又像是要避让。而他的眼神中的紧张却是什么人都可以看出来的。
任火旺放下了担子,眼光有些灼热地盯视着山顶上的那些好东西。距离这么远,他依旧可以看出那些刀似曾相识。眼睛盯着上面,手中却没有停,外面套的皮袄子被褪下一个肩膀,铁钎子插入火炉子把炭火拨燃,箩筐里的各种完工和未完工的器物都被放进了火炉子。
火炉子燃了起来,这样一个小炉子的火苗竟然不比那三堆火的火焰弱。铁匠一只手拿着一把火钳子,另一只手提着把铁锤,并用铁锤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炉子旁边的砧铁上敲击着,
寂静,寂静的山林因为时有时无的清亮敲击声而显得更加寂静,就连划过树梢的风声都被这清亮的敲击声压制得显现不出。火堆中木柴偶尔爆出的一个火栗让所有的人心中猛地一提。
这小炉子的炉火竟然越来越旺,真难想象任火旺是用的什么炭料。
谁都没有动,谁都不敢动。不止是被围的鲁一弃这些人,坎面的活扣子们也都不敢动。
任火旺这个火炉子燃得好,对家和他们一样,看不清火焰背后的人在干什么。“攻袭围”的坎面只看得见瞎子和哈得兴,所以他们不敢动。三处火堆的坎面只看得见鲁一弃他们几个人,看不到火苗背后的两个人,也看不到被“雨金刚”遮掩了的鲁一弃的双手,他们更不敢动。炉子的火苗烧得旺还有其他的好处,周围的人可以依靠它抵挡一些冬夜的寒冷,而且,火光可以让空中的鹰不敢扑下偷袭。
风水学派大体分为峦头派和理气派。而理气派其下分派众多,其中就有个二十四山头派的,这派风水道理是以山为根,然后从山形、坡形、一直到一石一草详加分析。从这派的理论来说,鲁一弃现在所处是两难之地,流风跑水,不聚财,基难稳。也有管这地形叫“苦败基”的。
而从兵法上讲,这地形又是上冲如洪,下攻如垒的两败之地。往上一步只迈三分,往下落步无退无根。这样的地形遇敌而战最好是静待敌动,然后瞄准机会一击而中。就是让对方来攻袭自己,等对方进入自己有效攻击范围内,再寻到破绽全力一击,以求必胜。
鲁一弃是明智的,他与对家相持着不动,希望对家能主动现身攻袭,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对手也是聪明的,两个坎面也没有动一动。已经快有半个时辰了,双方谁都没有做出一点行动。
鲁一弃踩在雪地中的双脚冷得有些发麻了,是呀,火炉的温度暖和不了雪中的双脚。但是鲁一弃知道自己必须坚持,没有其他的办法解决这样的活坎,那就只有和坎面中的扣子比耐性,看看到底谁耐不住,最终露出破绽。对家现在的情形不一定比自己好受,再说了,身后的若大娘一个女人家都没有吭声,自己说什么都得撑住。
一个时辰,一个半时辰,两个时辰。难道这一夜就要在这样的站立中度过。
“不能拖,必须要想办法走。”站在鲁一弃身后的若大娘突然说话了,“我们肯定没有后援,对家却说不定在等后援,到那时我们就更没招儿了。”
这话前后几个人都听到了,不由地都觉得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处直冲后脑。女人说的绝对有道理,相持对自己不利,必须找其他办法脱身。
这一刻,鲁一弃的内心在极力地挣扎着,感觉!需要找到感觉!需要凭感觉弄清两边局势。两坎的前后合围让他紧张得全身肌肉绷得紧紧的,始终回复不到那种忘我的状态,所以在他的感觉中只有锋利的刃气,却没有感觉到多少人的气息。
身后的女人把肩膀轻轻靠在了鲁一弃的后背上,于是他觉得一股母性的温柔从脊梁处直贯而入,就像是梦中轻揽自己的妈妈的臂腕,安全,温暖。
紧绷紧的肌肉一下子松弛下来。放松,再放松,尽量放松肌体、集聚精神,让自己身体的一切都显得极其自然。鲁一弃终于渐渐进入了状态,他首先感觉到舒服,双脚的刺骨寒冷觉察不到了。然后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飘渺了,消散了,和周围的雪地、山石、草地、树木都融为一体了。是的,既然已经与那树木都融为一体,当然可以知道树木旁、火堆后隐伏着到底是什么。
他感觉到的和他猜想的一样,那里有三张大弩,三张用一根撑木支在地上的大弩。但是持弩的三个人却和他猜测的不一样,他们的气息中的杀气很散乱,有些惊慌和无措,他们似乎因为什么而踌躇不定。
背后山顶“攻袭围”的活扣子们倒没有什么变化,他们隐伏在雪地中,一副蹲跪姿势,单手持刀撑住前倾的身体,如同洋学堂里短跑比赛起步时那样,随时可以扑出,但鲁一弃还是感觉他们撑地的刀刃好像有一点点晃动,这让整个坎面的坎势显得不那么稳固。
鲁一弃的感觉在缓缓收回,这过程中他已经有了一个改变现有局面的方法:一起往前缓慢行进,逼迫三个大弩,让他们要么抢先动手,要么退走,因为他们的气息状态不稳定,这里有他们顾忌的东西。
可是就在他的感觉还没有完全收回的时候,山坡左侧突然出现的又一股气息触动了他的神经。那也是一股杀气,这杀气虽然不是十分凌厉,但却显得凝重而沉稳,就如同这大山,如同那林海。
鲁一弃的感觉竟然不敢往杀气那边靠拢,那杀气让他感到震撼和恐惧。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如同是捏在别人的手心中那样危险。
对家援手到了,鲁一弃知道自己刚才脑子中的那个办法泡汤了。
一声狼嗷打破了山林的寂静,接住是第二声,第三声……。左侧的山坡上出现了十几对绿幽幽的光点。
“狼!”哈得兴首先喊了一声,声音中的惊惧谁都听得出。
“是狼,狼群!”若大娘也叫出了声,但她的声音里的恐惧好像倒比哈得兴这个大男人要少得多。
任火旺停止了敲击,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鹿皮皮囊,松开囊口,倒出一颗形状方正的东西。并将这东西扔进了火炉子。
火炉子的火苗一下子升腾起一丈多高,但是火苗没有变大,而是那样直直地竖在那里,而且纹丝不动,就像一根能发光发热的大柱。
依然没有人动一动,就连那些突然出现的狼也如同雕塑一样纹丝不动。
铁匠,只有铁匠,他开始打铁了。猛烈的炉火已经将他刚才扔进去的各种成品和半成品重新烧熔成了红料。他用火钳子从炉子里夹出红料,放在砧铁上,挥扬的铁锤节奏分明高低有致地敲打着红料。
打铁的手法很多,通常有砸、敲、点、拍、刮、弹、拖,不同的手法发出的声音也不同。只见任铁匠手中铁锤翻飞,把那打铁声化作首乐曲一般。红料在这首乐曲中快速地变形也快速的成形。成形后便又被放进了炉子。
鲁一弃没有动,他还是那样轻松自然地站立在那里。但他的感觉却移动了,移到火炉那里,并投入到火炉之中,就像任火旺投入的那块方正的东西一样。他和其他人不同,从纹丝不动的火柱中,他看到了起伏和跳动,看到了不同与炉火的乌金色光芒。火炉中那个东西在不断喷溅着一些细小的金花,金花洒落在那些红料上,把红料镀染上一层金灿灿的光泽。
“金罡天石”,这是“金罡天石”。鲁一弃很快就从脑海里找到与之特征对应的名称。
《异物志》上有记载:“天降奇石,断山沸河。其硬无物可抵,入火火旺,喷金不息,同锻者亦坚非凡品。”
以前鲁一弃刚看到这段文字时就断定,这奇石应该是和他在洋学堂里了解到的陨石是一回事,只是这种陨石跟一般的不同,它的成份更为奇异和特殊。
任火旺停住了敲击,因为炉中所有的红料都已经成了形。铁匠的面色很是庄重,他将“金罡天石”夹出,然后一口咬破右手中指,看着一颗鲜艳圆滚的血珠从指尖上凸出后,便手指一弹,血珠拉成一个血串落在炉里。
炉中的火焰因为没了“金罡天石”而迅速缩小,而落入的血珠让缩小了的蓝色火苗瞬间变作通红通红。火光映照在几个人的脸上身上,就像是泼上了新鲜的血液。
“呀喝—!”任火旺发出一声狂吼,响彻了整个山林。
“呜喔—”那狼群也一起发出嚎叫,声音与任火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久久不散。
这样的声响彻底打破了寂静的山林,就连那天上悬挂的月牙子都仿佛被震得抖动起来。
月牙儿只是仿佛动起来,而山坡上的人却是真的动起来,迅疾得如同闪电。
瞎子是第一个动的,他扑出的方向是往“攻袭围”这坎面的一侧而去,这方向是坎面中八“围”一边的头部。这个位置是恰到好处的,如果坎面的“攻”和“袭”要抢上来接住他,那么另一边的“围”扣的头部就要直接面对哈得兴。这样,整个坎面就会拉长,坎相就也变得散乱,特别是“攻袭”的作用得不到太大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