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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为了观察的更仔细一些,我悄悄的迂回,然后尽力贴近稻田。队伍忙了有两三个小时,把乱七八糟的物资归置了一下,又撑起帐篷。那些保卫人员非常尽职,一直到队伍的核心成员都到帐篷里休息的时候,还有一些人握着枪在附近巡逻。从眼下的形势来看,我想要在此时接近稻田还有队伍,几乎是不可能的。
接下来,我睡意全无,就这样眼睁睁的盯着稻田,一直熬到天亮。帐篷里的人还没有起身,保卫人员换了班,新上岗的十来个人分成四个小组,以稻田为中心,分散向外,可能是在排查尚未离开大雁坡的人。这就又给我带来了一些麻烦,我不得不小心和他们周旋,足足一个多小时之后,那些人才撤回去。
我重新回到了之前的观测点,这时候是上午九点多钟,经过一夜劳累,那些睡帐篷的人才算恢复了一些,先后钻出帐篷,洗漱吃饭。天色完全明亮了,能见度很高,我拿出一架望远镜,观察者人群。队伍的核心成员年龄参差不齐,有的已经六七十岁,有的估计三十刚出头,对这些人,我都是陌生的,所以不假思索的绕开那些不熟悉的人,接着看了下去。
骤然间,一个让我觉得熟悉的身影,映入了视野中。那似乎就是陈老,虽然我认识陈老的时候,他已经将要退休了,但是大雁坡事件发生时,陈老四十出头,在这个年纪上,人的相貌和外表几乎完全定型,即便再老上二三十岁,还是可以轻易的辨认出来。
那时候的陈老,还算是在壮年的,他从事的工作注定要经常东奔西走,知识分子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一直都是架着一副眼镜,弱不禁风,但陈老很精神,身体看上去也很好,在稻田旁边舒展了一会儿,接着就钻到了另外一个帐篷里。
他在那个帐篷里呆了几分钟,之后,一个大概有三十五六岁的女人跟陈老一起走出了帐篷。在看到那个女人的一刻,我的目光瞬间就凝固的无法再转动,一股强烈的,几乎要触及灵魂的波动,在不断侵袭着我。
她是谁?!
我发誓,这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她的个子很高挑,那时候的人不太讲究衣着,朴实干净是最美的装束,这个女人也不例外,尽管她裹着一身并不怎么合体的衣服,但曼妙的身材还是无法阻挡的凸露出来。
她有一种天然安静的美,就好像刚刚从一片失乐园中来到这个世界的女人,不管她的眼睛,还是鼻子嘴巴,都让我觉得有种震撼般的熟悉。
青青?
我一时间就恍惚了,但是脑子里随即就产生了反应,不是,她不会是青青,不仅仅是年代不符合,而且我能看到,她有一双明亮的,安详的眼睛。
她会是谁?我本来是想来这里寻找真相,但是队伍刚刚到达,又一个让我无法揣度的问题就随之出现。
但是接下来的两分钟时间里,我的大脑恢复了平静,也从恍惚中挣脱出来,思维开始正常运转。这让我很快就判断出,这个女人,应该是陈老的妻子。陈老临死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正式的提及自己的妻子,我记得,她叫轻语。
看得出来,陈老的妻子身体应该不是太好,有种病态般的羸弱,同样也能看得出,陈老很关爱她的妻子,从帐篷到临时的大灶之间,仅仅那么七八米远,但陈老一步不离的紧紧陪在她身边,唯恐她会在泥泞中不慎摔倒。那个时候的人还是比较保守的,尽管两个人是夫妻,但在营地里还很避嫌,他们有意跑到一旁,趁着别人都在吃饭的时候,陈老弄了点水,让妻子洗漱,之后,这个叫轻语的女人就坐在一块石头上,解开自己的头发,陈老拿出一柄木梳子,很认真也很细致的帮妻子梳头。
木梳子不断的穿过那头乌黑的长发,就好像穿梭在一片黑色的飘云中。陈老做的非常仔细,如同在呵护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偶尔的,陈老的妻子会转过头,看看正在帮她梳头的陈老,两个人没有太多的话,但相视之间,会朝对方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
这一幕很温馨,在那个质朴的年代里,我想,这或许已经算得上一种浪漫,很让人羡慕。可能吧,从年龄上看,陈老应该比妻子大好几岁,老夫少妻,妻子总是受宠的。
陈老帮妻子梳好了头发之后,两个人一起回到营地,简单吃了点东西。队伍的任务可能很紧,稻田里围着的那些绿色的帆布被拆掉了,已经让人挖掘出一大半的巨大的古怪屋子,出现在观察范围中。我几乎忘记了疲劳和饥渴,尽一切可能的时刻关注稻田那边的进度。接下来两天时间里,队伍的工作主要还是进行挖掘,期间,那具可能还活着的“尸体”引起了一点点重视,但还是被疏忽了,之外,一些核心成员碰了几次头,估计是在商量具体的计划。
之后的一些情况我都知道,核心成员在确定了计划之后,保卫组的人就抬过来了柴油发电机,还有抽水机,一边挖,一边把巨大屋子下面的泥水全都抽出来,那个时候的工业基础很薄弱,像发电机还有抽水机之类的设备,大部分还是前些年中苏关系没有交恶时,由苏联支援的,机器马力强劲,一开始运作,就好像有火车从稻田上面开过去一样,隔的很远都能听到。我离的远,本来就不怎么能听到队伍成员之间的交谈,机器开始运转之后,就彻底隔音了,只能从他们的表情还有肢体语言上稍稍分辨出来一点情况。
最后,稻田被挖穿了,保卫组先派下去几个人,进行初步的摸索,确定没什么情况之后,核心成员组成了一个小分队,大概有七八个人,随着保卫组准备进入地下,陈老还有他的妻子都在这个小分队里,我看到他们将要行动了,也随即加快了动作,从藏身的地方悄悄跑到当时无念老和尚指点给我的那个隐秘的入口。
入口被我掩饰的很好,但不用费什么力气就可以进去。我比陈老他们先了一步,而且之前走过一遍,情况也熟悉,我大致判断了一下小分队下来之后可能遇见的情况还有所要走的路线,在中途潜伏下来等他们。
队伍不了解下面的具体情况,所以行进的速度非常非常慢,这让我等的有点心焦,看他们行进的速度还有对地下空间的摸索程度,估计至少要等上两天,才可以真正注意到那尊巨大的石鼎。在这样的地方一动不动的呆上两天,那绝对是种煎熬,但是我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所以说服自己忍耐下去。
这个地下空间在很多年前显然有人经营过,所以痕迹比较多,让队伍里的人如获至宝。找路,研究,收集,再加上地下那四十多具尸体出现,耽误了很多时间,我预想着两三天就能做完的事,被他们拖拖拉拉的磨蹭了五天。
五天之后,队伍终于在石鼎附近出现了。那尊巨大的石鼎在地下简直就像旷野里的高楼一样显眼,顿时让队伍里的人精神振奋。保卫组还有小分队的人随即靠拢过来,几个人先围着石鼎大致看了看,其他人就地休息。这时候,我就藏在不远的地方,连他们交谈的声音都能听的很清楚。
保卫组的人警惕性很高,毕竟是专门抽调的人员,这几天时间里,队伍并未遇到什么实质性的危险,不过原地休息时,保卫组的头儿就分派几个手下到四周守着。保卫组的头儿平时一直在稻田周围忙活,我的注意力几乎都在陈老他们身上,因此就不太在意,到这个时候,我恍惚中觉得,保卫组的头儿说话还有走路的身段,很眼熟。
“你们几个,都上点心,出了漏子,就自己找块豆腐撞死。”保卫组的头儿说话又让人觉得不那么正经,但隐隐中又有不可抗拒的指令般的意思,我看到他严肃的分派过人手之后,趁别人关注石鼎时,偷偷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咕咚咕咚灌了两口。
我一下子想起来了,这分明就是老神棍的做派。
难怪,陈老会那么信任老神棍,他们之间的交情,至少从大雁坡就已经开始了。
第四十一章 救人
老神棍所带的几个保卫组的成员绝对不是吃素的,从各个方面都能看得出来,训练有素而且令行禁止,所以我躲在不远处一动都不敢动,对方都带着枪,我不觉得自己能强大到对抗子弹。
我的注意力,基本上都被陈老还有他的妻子轻语吸引着,和陈老当时临死前讲述的一样,队伍在石鼎周围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就开始着手仔细的钻研。复杂的鸟喙铭文一时半会儿间肯定理解不了,陈老精通古代密码学,但其实那不是他的专业,而且他估计对自己妻子的业务技术很信任,所以,石鼎的研究工作主要是轻语还有队伍里的另外一个人在负责。
陈老的妻子身体很不好,体力还有身体素质都欠佳,前几天的工作任务不算特别繁重,但对她来说已经是一种负担了,不过她很坚强,始终不肯拖队伍的后腿,这让陈老相当心疼。
“姚老师。”陈老的妻子又咳嗽了几声,对另一个主要负责解读的人道:“我有点不成熟的建议,这只鼎右侧面上的字符,和其它三面上的字符有明显的区别,如果猛然看上去,右侧面的字符会很复杂,不过,事实很可能不是那样,设置这些字符的人有混淆视听的企图。”
“不见得。”那个姓姚的负责人比陈老小了两三岁,属于那种既呆板又有点古怪的脾气,做起事来一板一眼,他听了陈老妻子的话,当时就反驳道:“另外三面的字符你能解读出来么?不可能三面字符都那么复杂,留下一面简单的,刻下字符的人用意是什么?”
“暂时还不知道,我猜想,他们不愿意让人那么轻易的解读字符,但是又因为其它原因,唯恐字符的含义会永远断绝,如果看得懂的人,总可以看懂的。”
“同志,做我们这些工作的人,不能什么都靠自己的猜想,历史本来是真实的,曾经发生过,靠猜想的话,那不如去写演义。”
“姚老师,我说了,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和工作没有任何冲突,如果我的建议不妥当,我们可以再商量。”
陈老的妻子是脾气性格很温和的人,不想因为学术上的事情跟同伴发生争执,所以一直在耐心的解释,表明自己的立场。但是她每说出自己的一个观点,姓姚的人总会提出不同的见解,这就导致下面人的工作无法做下去。解释的多了很费力气,陈老的妻子微微皱了皱眉头,忍不住连着咳嗽了几下,她的身体弱,一阵剧烈的咳嗽就让她直不起腰。
“休息一下,不要急,工作永远都是做不完的。”陈老在旁边赶紧扶住她,慢慢的帮她拍打后背,同时轻声的安慰。陈老的妻子对丈夫报以一笑,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石鼎旁边的姚老师又开口了。
“身体不好,就多在上面休息,工作热情可以理解,但总是因为个人原因而耽误其他同志的工作进度,这就不好了。”姚老师的针对性很强,明显是在隐约的责备陈老的妻子:“这次任务很重,时间又紧张。”
“你什么意思!”陈老顿时就很不满,转身盯着姚老师道:“大家都是为了工作,你何必这样?”
本来我推测着姚老师和陈老或者陈老的妻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私怨,但是转念考虑了一下,就觉得不会。姚老师之所以对陈老的妻子带着敌意,很可能是因为大雁坡得到上面的重视,这次任务如果完成的比较圆满,那么几个方面的主要负责人都会得到很大的好处。没有多少人可以做到无念老和尚那般清心寡欲,知识分子也是人。
想着,我就对这个姚老师相当厌恶。
“可贵,不要说了。”陈老的妻子连忙就直起腰身劝阻陈老道:“只是在和姚老师谈工作的事,没什么的。”
陈老很恼怒,忍了忍,老神棍也适时的过来劝架,把双方的怒火平息下来。接下来,工作仍然在继续,姚老师以唯一的负责人自居,把下面几个工作人员分派了一下。陈老的妻子不计较这些,独自观摩着巨大的石鼎。
之后的一段时间可能是很平静的,因为我估计他们还没有找到解读鸟喙铭文的窍门,所以也无法触发会杀人的“隐形凶手”。情况和陈老讲述的差不多,队伍的人对石鼎的解读工作非常重视而且投入,为了节省一点时间,老神棍派了两个人回去拿了一些给养还有物资,让队伍的人吃住在这里,不用往返奔波。如此过了那么两三天,可能从全面考虑,队伍觉得不能把所有精力全部放到石鼎上面,所以进行了协商还有分工,所有人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继续钻研石鼎,另一部分则继续前进,对尚未探明的区域进行摸索。
石鼎周围的人少了一半,但那个讨厌的姚老师没有走。我不知道他还有其他人在专业领域上的造诣有多深,不过我相信,对于复杂晦涩的鸟喙铭文来说,这些人都是饭桶。陈老的妻子不言不语,很少会说话,然而她必然比别人了解的要多。
我相当难受,不敢怎么动弹,除非是饿的实在受不了了,才偷偷啃两口东西,再加上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觉,精神相当疲惫。我不想睡觉,但人疲惫到极点的时候,可能就顾不上那么多了,心里说着就眯那么十分钟,可是眼睛一闭上,不到一分钟就睡了过去。
我是被一阵嘈杂声惊醒的,声响非常大,伴随着枪支走火还有人失声大叫的声音。我激灵灵的翻过身露头看过去,石鼎那边已经完全乱了,几个负责保卫的人冲在前面,当我露头的那一刻,正巧看到一个人的心脏像是小炸药包一般的砰然爆裂,这种来自体内的重创让这个人失去了正常的思维还有控制能力,他歪歪斜斜的举着紧握在手里的枪,朝天射出一串子弹,然后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老陈!你们先走!快一点!”老神棍被混乱而且不明的局势搞的非常紧张,当年的他,貌似还没有那么猥琐,环境决定人的作风和思维,那个时候的人往往还能以大局为重,尤其是老神棍那样的,恪守着自己的职责。他手下那几个人已经死光了,只剩下自己握着枪,急躁的催促后面几个队伍里的成员赶快离开。
我一眼就看到陈老扶着自己的妻子,在拼命的后退。陈老的妻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很害怕,在不断的后退中,眼神里一直充斥着惊慌。这种眼神让我不由自主的感觉怜悯,当时就觉得脑子一空,所有的念头全部消失了,心里只想着:不能让她死。
我想马上从藏身的地方跳出来,但是转念一想,以后的事情,都会沿着今天所发生的轨迹在走,如果我就这么冲出去的话,那么将来陈老再次遇见我的时候,他会怎么想?至少会对我产生许多怀疑,我不愿那么麻烦,所以在跳出来之前,默默的用特殊的“运算公式”分解了那个鸟喙铭文,从青青那里学来的鸟喙铭文。
一切发生的非常快,我的面部肌肉在不断的变换位置,相信谁都无法看出我本来的面目。之后,我以最快的速度从藏身地冲向前方。在这个过程中,顶在最前面的老神棍仿佛被什么给彻底吓坏了,噗通翻到在地,手里的枪也被甩到了一旁。他拼命用双腿蹬着地面,朝后退缩。
我既然从隐蔽的地方冲出来,就不可避免的被人看到。我不断的变化面部肌肉还有五官的位置,即便看到我的人,也无法记住任何一个时间内的相貌。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真相其实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复杂,显然,在此刻陈老的眼里,他看到的,是一个面部在时时变化的人。
变脸人。
我立即开始运算另一个可以分解的鸟喙铭文,一直到这时候为止,我无法完全确定这个字符对隐形凶手的影响有多大,但这是我唯一的办法。我能感觉到那股凶神恶煞般的气息,带着浓重的死亡阴影。
如果我预料的不错的话,这个字符一旦被运算起来,隐形凶手将会在很短时间内消失。但是我的预料出现了错误,我刚刚开始运算时,那股强烈的死亡气息确实稍稍衰减了一些,让我看到了希望。但是运算到一半的时候,被压制下去的气息像是烈火中猛泼了一桶汽油一样,火焰熏天,噌的就上涨到了一个令人恐怖的程度。
所有的气息全都逼过来了,像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把我围的水泄不通。
附近的几个人目瞪口呆,可能无法适应情况的急剧变化,他们呆滞了那么一分钟左右,陈老率先清醒过来,拖着妻子就走。
“走!我们快走!快一点!”
在那种情况下,不管谁这么吆喝一嗓子,所有人都会一哄而散。我被缠的死死的,几乎寸步难移,那种感受,别的人估计体会不到,只有我清楚,死亡越来越近了。
下意识的,我艰难的回了回头,如果别的人看到我此刻的动作,或许会觉得我在装深沉,但是我承受的压力太大了,连回头都非常困难。
我又一次看到了轻语的眼睛和目光,她被陈老使劲的拽着,慌不择路的朝远处逃跑,但是她一直回头望着我,目光中有一种形容不出的关切。
第四十二章 真相(一)
那是一种让人连心都能融化掉的目光,我形容不出此刻的心情了,看着那张和青青酷似的脸,我越来越迷惑,但同时又越来越清醒,青青对我的熟悉感,好像并不是没有任何原因的,然而我还是不明白,陈老的妻子和青青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
尽管是在十万火急的危急关头,但我还是忍不住岔开了思绪。大雁坡事件中的很多细节我目前还不知道,陈老的妻子是在这期间遇到了什么事吗?
想着,我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产生了一个很奇怪很奇怪的念头。青青,会是陈老的妻子?我一下子就被这个念头给吓住了,如果事实真是那样的话,我将会陷入一个极其矛盾的状态中。
我不希望这样,但同时又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在我分心的那一瞬间,周围的气息更加猛烈了,像是一团看不见却能感受得到的浓雾。现场幸存下来的几个人不要命的逃,离我越来越远,陈老的妻子也被陈老连拉带扶的弄走了,当他们远离了这里的时候,我感觉到一阵轻松,不管怎么样,至少,他们是安全了。
我没有任何经验和办法来面对目前的困境,隐形凶手一旦出现,没有谁能逃得掉。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的继续用那种特殊的运算方式去分解那个鸟喙铭文。我知道现在是生死存亡的时刻,思想必须集中,我打消了杂念,把运算速度提升到最快。
果然,随着我的努力,那种强烈的气息开始收缩,渐渐的从我身旁被逼了出去,来来回回不知道运算了多少次,最后一丝气息也消失无形。周围仿佛是安全了,不知不觉中,汗水把我的后背浸湿了一大片。
但是我刚刚松了口气,就又觉得事情不对劲。因为在陈老的讲述中,他的妻子是死在大雁坡的,而隐形凶手的危机已经消除,那就只能说明,逃窜的人群再一次遇到了危险,很严重的危险,正是那种危险,夺去了陈老妻子的生命。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在来之前,郑童就这个问题跟我讨论了很久,他直言不讳的告诉我,即便我能回到过去,也只不过是一个旁观者,哪怕就是看到自己最亲爱的人死在面前,也无力去改变一丝一毫,这是个定律。但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回想到轻语在离开前望着我时流露的那种关切,我就拔腿狂奔,想追上他们。
在逃命的状态下,那些人跑的非常快,我耽误了一些时间,想要短时间内追上他们,不太可能。好在我对环境比较熟悉,一路紧追慢赶,终于在前方听到了一阵模糊的响动。那些响动中有枪声,还有人的呼喊和嚎叫,听起来相当刺耳,而且让人心里不安。
我跑的更快了,前面是一个大概十几米长的转弯,地势越来越低,绕过这个转弯之后,环境会很复杂,地面上狼牙交错的乱石一堆接着一堆。我跑过来的时候,看到了几道杂乱的光柱,在不停的晃来晃去,还有人的影子绕着一个地方不断的奔跑。
还没有等我完全跑过去,就看到了混乱的一幕。猛然看上去,好像是队伍出现了严重的内讧,一部分人不停的追赶殴打另一部分人,但是看着看着,我就意识到,其中一些人,就是那些打人的队伍成员,神情还有举动明显的不正常了。
不正常的那部分人,应该是朝深处摸索情况的小分队,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是小分队里的成员,包括保卫人员甚至那些知识分子,此刻都变的凶神恶煞,残暴而且无情。
他们在地洞的深处,肯定是遇见了什么。
一声凄厉的惨叫,我看到一个队伍成员被两个人追上来,一下子摔倒在地,还没等他翻身爬起来,一块高举过头顶的石头就恶狠狠的对着他的头部砸了过来,距离这么近,举着石头的人出手又那么狠,几乎把这个人的脑袋都砸裂了。
搜索情况的那支小分队的成员完全疯狂了,几乎没有任何理性,把人砸倒了之后,依然还在不断的撕咬踢打尸体。我看到老神棍的身影,这个时候,老神棍还算是很神勇的,握着枪借助地势跟人周旋,但是之前石鼎那边的遭遇可能给他带来了一点影响,估计又受了点伤,总之动作不够麻利,在放倒了一个失常的人之后,一柄地质锤砰的砸在他的后脑上。老神棍顿时被这一锤子给砸的昏倒在地。
我的心随即就是一紧,我知道老神棍肯定是死不了的,但是陈老的妻子呢?她就是死在这场变故中的吗?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捡起一块石头,朝着击倒了老神棍的那人就用力抛过去,我拿捏不住准头,但这一下外打误中,竟然精准到巅毫,呼啸的石头飞舞着击中那人的头部。我匆忙的跑过去,又在那人的头上补了一下。然后手忙脚乱的把昏迷中的老神棍给拖到两堆乱石中间,顺手捡起他丢在一旁的枪。
我放眼望了望,看不到陈老和他妻子的身影,人已经完全跑散了,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我想继续搜索下去,但是情况不允许,没有逃脱的队伍成员几乎都被那些发了疯般的同伴砸死了,如果形象一点形容,那么我此刻的状况,就是落到了几个疯子中间。
到了这种地步,我不能不进行还击。近距离观察下,那些人的情况果然是神智失常,我看到他们的眼珠子都红了,目光却很呆滞,凭着无念老和尚教给我的一些本事,我跟他们纠缠起来,这些人想要打死我,估计很困难,但是随着他们的攻击目标越来越少,我也被缠死了,想跑跑不掉。
即便现在能跑,我也不会引着这些疯子朝深处跑,我暂时还不知道陈老他们到了哪里,遇到什么情况,如果还有危险,引着这些疯子过去,无疑是雪上加霜,所有问题必须在这里解决。
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一辈子没有杀过人,瞎子三爷那件事,纯属是意外,但是现在,我的杀念大盛,因为我一想到轻语柔弱的身躯,就忍不住联想到她被一块块乱石砸倒在地的情景。要想让有些人活下去,就必须干掉另外一些人,这是个残酷却很有效的法则。想到这儿,我心里仅存的一点犹豫也消失了,我绕着那些前后交错的石头堆跑,动作相当灵活,只要抓到机会,我就会开枪射击,那些疯子都是血肉之躯,挡不住子弹,前后十来分钟时间,几个失常的人都被打倒了。
我已经尽了全力,但是周旋的时间一长,难免会出现失误。我在几堆乱石中间绕了最少七八个圈子,当把一个疯子绕的晕头转向的时候,突然就纵身一折,从另一边绕到他面前,没有任何迟滞,我抬枪就对准他,扣动了扳机。
情况实在是太紧张了,在那种紧张下,我忽略了子弹的数量,当我扣动扳机的时候,没有听到枪响,只听到撞针的空响声,明显是枪里的子弹打光了。这个小小的变故让我愣了一下神,就那么半秒钟时间里,对面的疯子已经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前,我只是个生活在城市里的普通人,我的心理素质不可能像铁一样,看着对方冲过来,而我又没了子弹,心里不可避免的紧张,下意识的就开始后退,但是退了那么几步,后背猛然一凉,紧跟着就是剧烈的疼痛。
一个疯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恰恰位于我身后,他举着一把匕首,在我后背开了道长长的口子。剧烈的疼痛反而让我沉着下来,我一转身,重重一拳砸了过去,趁对方倒地还在挣扎的时机,又猛然一跳,一脚踩在他的脖子上。脚的力气比手臂要大很多,这一下几乎踩断了他的胫骨。
我吸了口气,不顾后背上那道长长的伤口,从地上捡起一根被人丢失的钢钎,转身迎向之前那个疯子。为了保命,同时也为了那个给予我关切目光的人,我完全豁出去了。这样硬碰硬的拼杀之下,我把最后两个追击过来的疯子全部放倒了。
直到临死的时候,一个疯子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镜片崩裂的眼镜,在现实的社会里,他可能是一个受人尊敬,被上面重视的专家或者学者,在某些领域有骄人的建树,但是我没有办法,如果他不死,我就要死。
看着他的尸体,我可能是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到生存的残酷。杀人的人,他们的杀戮本性或许都不是与生俱来的,只不过,现实教会了他们。
我无法包扎自己背后的伤口,只能用随身带来的绷带马马虎虎缠了缠,也根本顾不上这些了,我得找到陈老他们,越快越好,就算晚那么一分钟,也许就会错过一瞬即逝的机会,目睹真相的机会。
在我刚刚起身要继续找路搜索下去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两声不算高的喊叫,叫声离这里不太远,顺着叫声跑过去,我看到在很多乱石中间,有一个直径大概在十多米的坑,坑下面肯定有一条河,站在地面上就能听到流水声。
这个坑的坑壁非常光滑,几乎没有多少能够借力的地方,我顺着声音过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道在不断摇动的光柱。借着这晃来晃去的光,眼前的一幕让我随即又紧张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躲避那些疯子的追杀,或者是无意中失足,我对面的坑壁上,挂着三个人。
第四十三章 真相(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