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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蓝晓攥紧手,抓过车后窗的一只软垫向他当头掷了过去:“走开!”软垫击在方达头上,没有产生任何实质性的效果。她使劲地摇着车门把手,却只能是徒劳无功。她早该想到的!那么晚了方达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地在公司出现?!
她不应该这样大意的!
蓝晓懊恼着自己的后知后觉,方达却只是看着她嘿嘿地笑。那眼神让她恨不得立刻砸碎车窗跳下去!方达只顾问着,异乎寻常的固执:“你喜不喜欢啊……”
蓝晓知道此时若是恰当的回答他,兴许可以起到一点作用。就像对付小张那样,至少能够拖延一下。可是方达毕竟跟小张不同,她能对着小张说“你漂亮”,可她怎么可能跟方达说“我喜欢”?!
方达看着蓝晓,忽然不说话了。过了半晌,他冲着她咧开嘴笑了,是一种相当古怪的笑,比之小张还要古怪不知多少倍。他露出了他的牙,两颗尖尖的,长长的牙齿,从嘴角两侧突兀地挂了出来。
那一刻,蓝晓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以往的种种记忆纷至沓来,使得她呆愣在座位上不能动弹。
方达伸手捏住她的手腕,蓝晓瞬间感到一股恶寒从手心向上延伸,蛇一样游窜在全身。
“蓝晓,你知道吗,原来……人是可以长生不老的……”也许是车厢空间太小,方达的声音有一丝尖锐,刀子一样刮着蓝晓的耳膜。
“呵呵……蓝晓,我们一起长生不老吧……”
蓝晓不知道自己想什么,也不知道现在她应该干什么,只感到脑子已经陷入混沌一片。方达歪着头瞅着她,咧着嘴“嘿嘿”低笑,尖牙明晃晃好似一把刀。“你不说话……同意了……”
蓝晓周身猛烈一震,寒意从背脊钻出来,她突然大叫:“不!我不同意!”
“你为什么不同意……”方达的表情似乎很疑惑,只是这种疑惑出现在他那张惨白的脸上就显得万分诡异。“不想长生不老吗……”
蓝晓扭动着被他攥住的手腕,嘴唇发白。
“为什么不像呢……”方达看着她,反复呢喃着这句话。
“我不想!一点都不想!放开我!”蓝晓瞪着他,声音控制不住地打颤。
方达神色变得古怪,他盯着她看了老半天,蓝晓另一只手按着沙发,喉咙发干,被他瞪得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他忽然凶恶地叫起来:“不准许!我要你长生不老!一定要长生不老!”说着说着他又嘿嘿地笑起来:“很简单的……只要让我喝一口你的血就行了……呵呵……”
第七十四章神犬谛听
蓝晓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看着他:“你这个疯子!”
方达好像听不到她的话,从靠椅上翻身过来,面对面逼近蓝晓。他那张诡异的脸此刻更是阴森恐怖,双唇上的朱红抖动的似能随时掉落下来。
“让我喝一口吧!”方达张大嘴,表情变得狰狞,他凑近前,嘴里的两颗尖牙毫不留情地咬向蓝晓的身体。
蓝晓一动不动,与其说是吓傻了还不如说是震惊,车厢里狭小的空间也不容许她再退。她空白的脑子里闪过一个身影,茫然地湮没,冰冷冰冷的。
耳边乍然响起嘶吼声,巨大震悚,窗户的玻璃在瞬间碎裂,玻璃碎片四散飞溅。一道敏捷的黑影窜进来,死死咬住了方达的脖颈。
蓝晓被这巨大的冲击惊得惶然无措,她一把拂开身上的碎玻璃,失声叫道:“渺渺!”悲喜交加的心情她的指尖禁不住地抖。
渺渺撕咬着方达,方达的脖子仰着,脸上的表情奇异的空洞。他的血从渺渺的口下一汩一汩地向外冒。蓝晓使劲撞开门,跳下车后伸手去抱渺渺。奈何渺渺始终不肯松口,越发咬得用力,她向后猛地一拉,竟把渺渺和方达一同拽了下来。
方达的身体一接触到草地,立即像是触了电一般剧烈地痉挛起来。蓝晓心慌意乱,拖着渺渺的尾巴:“渺渺松口!我们快走!”
然而此时的渺渺竟丝毫没有往日的温驯可爱,它的毛直竖着,幽蓝的眼睛光芒渐胜,透出一种古怪的残暴冷酷。它张开口,又咬向了方达脖颈的另一边。
“渺渺!”
方达忽然发出一声恐怖的吼叫,他的眼睛翻动着,呈现出死灰色。他猛然从地上跃起来,脖子剧烈甩动,渺渺闷呼了一声,小小的身躯被甩了老远。
蓝晓脸色大变,她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渺渺!”
方达不可思议地抢上前去,一手捞住了蓝晓身后的头发,用力往后扯动,看着她的头不由自主跟着后仰。
“啊!”蓝晓痛苦地呻吟出声,眼睛却还关注着远处的渺渺。头皮被大力向外挣着,如此的疼痛,意志再坚强的人也难以忍受。她不由流下了眼泪。
月光下,渺渺的身体一动也不动。方达的手越搅越用力,直到把蓝晓扯到他面前。他低下头看着她,欣赏她挣扎的表情。
蓝晓脸色苍白得一丝血色也无,她从齿缝里蹦出一句:“你最好杀了我!否则我绝对不放过你!”
方达笑着舔了舔嘴边的牙,伸头去咬。
在触碰到蓝晓的瞬间,方达却像是碰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身体在强烈的一震后接连倒退数步。
蓝晓跌倒在地上,条件反射地转脸看渺渺。
月光似乎从来都不曾如此清亮,皎洁美丽如同天外之光,风华夺目,仿佛能够洗除世间一切污秽,净化浮躁恐慌的心灵。月光在渺渺身上凝聚,渐渐扩大,渺渺的身体在光芒里升起,雄浑壮阔,不可思议的高大。
蓝晓仰望着它,渺渺,她不知道是否还能这么叫它,因为它此刻的身体是以往渺渺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大。它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在月光下显露出它巍峨的身体。方达伏在地上,身体蜷成一团。它俯下身,张开了嘴。她眼睁睁看着方达消失在它血盆大口中,原先的草地上留下刺眼的殷红。
蓝晓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一下一下地撞击着。昏昏沉沉间,她忽然想起曾经在白夜的书桌上看到过的一本书,里面有一段记载被白夜朱笔杠出:
谛听,又称“独角兽”,“地听”,“善听”,集群兽之瑞像于一身,聚众物之优容为一体,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乃九华山镇山之宝。金地藏卓锡九华,立志修行,因有谛听昼夜相随,处处逢凶化吉,终成佛法。佛教尊称谛听为神犬,后人缘其晓佛理,通人性,避邪恶,视为吉祥的象征。
它的身体渐渐缩小,最终恢复了渺渺猫咪的样子,它跑过来,蹲在蓝晓的身边。蓝晓目光模糊地望着它:“渺渺……”
耀眼的车灯从远处打过来,蓝晓费力地抬起头,急促地喘息着。想要挪动身体,却疼痛得无以复加。试了几次依然只能无力地软倒在草地上。鼻端闻着浓烈的甜腥味。车灯快速地扫过来,转眼近在咫尺。
没被僵尸咬死,改成被车轧死了吗……
蓝晓胡思乱想,耳边骤然听见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车门打开,从车里迅速下来一个人。她本来已经累得不想睁开眼,却意外地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蓝小姐?”
蓝晓睁开眼,看见一道高贵清雅的身影。呵,真是想也想不到的人。渺渺抬起头,冲着那人叫了一声。
李哲谦一眼看清楚事态,立即蹲下来,脱下西装外套罩在蓝晓身上。一句废话也没有说地将她横抱起来,大踏步向车边走:“蓝小姐,忍耐一下,我送你去医院!”
病房的门窗都是关闭的,空调适度地开着,安静温暖,使人的身心跟着平和起来。蓝晓瞥了眼床头的挂钟,已经是早上五点了。窗帘外的光亮依旧昏暗,丝毫看不出黎明破晓时分的样子。
这一夜真的是不平静啊!
李哲谦走过去,“哧啦”拉开窗帘,双手撑住窗台透过玻璃向外望。“好像要下雨了。”片刻,他收回手,再度拉紧窗帘。
天气阴沉时,蓝晓的心情也会转变为沉闷,如果本来心情就不好,那么此时就会朝着恶劣发展。通常这种时候,若是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她就会锁门关窗,拉上厚厚的窗帘,独自一个人我在家里消磨时间,把自己与外界尽可能地封闭隔绝。就像现在这样。
李哲谦道:“蓝小姐可以再休息一会儿。”
“不用了,”蓝晓抿抿嘴,“我现在想回去。”医生确认她只是皮外伤,惊吓过度引起的暂时昏迷,本身并没什么大碍。
李哲谦点点头:“也好,在家里休息舒服些。”
走在走廊上,沈雅菲几次三番伸头看她,一脸的欲言又止。蓝晓知道她要问什么,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李哲谦什么也没问,蓝晓自是什么也不说。这男人似乎永远都这么知趣,商业巨子察言观色的本领委实不是盖的。到了小区门口,很顺利得到放行,陈伯伸长了脖子向里张望,看见她咧嘴一笑。他坚信没有谁会开着劳斯莱斯抢劫。
一直将她送到楼下,蓝晓简短地道了声谢,打开门下车。李哲谦喊住她,她疑惑地转过身。
李哲谦唇角勾起一抹细细的笑:“蓝小姐,不请我上去喝口茶吗?”
蓝晓一愣。继而想到人家大半夜辛辛苦苦送她去医院,又周周道地道把她送回来,自己却只讲了一句“谢谢”,好像确实有点说不过去。犹豫着想要说话,李哲谦已经发动车子,顺着窗口看向她:“下次请我吧,蓝小姐。”
车子瞬间驶离了老远,劳斯莱斯的发动机确是先进水平。蓝小站了一会,诧异地看着车子消失在转弯处。摇了摇头,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楼梯。天气不好,楼道里暗暗的,她一眼看见门口蜷缩着一个小小的黑影,心跳不由漏跳了半拍。停顿一下,终于还是开口:“渺渺……”
渺渺似乎困顿极了,它竭力将眼睛撑开一条线,看到她后又立即合上,想来忍耐了很久。蓝晓鼻子一阵酸楚,匆匆将它抱起打开门进去。把渺渺放在枕头上,到厨房煮了一碗面草草吃了下去,踌躇了半天,拿起电话打到公司请假。包道的态度推搪不决,嘴里几次重复现在公司人手紧之类云云。本来这话若放到平时说也没什么,但一想到昨夜的事,蓝晓当场就火了:“包总!自打我入公司您前前后后不知让我加过多少回班,公司人手紧就有理由不让员工休息了不成?!实在不行我今天就辞职,也用不找那么麻烦,您现在好歹就给个准话!”她这一通火发的实际上真没道理,因为包道确然极少让她加班,但就是仅有的几次,偏偏巧都让她碰上了邪门的事。
包道显然唬了一跳,半晌才回过神,一想自己最近确实逼得有些过分,也就不疑有他,忙忙地打了个哈哈:“蓝晓啊,也不要发这么大的火嘛!实在累了就休息,休息好了再来公司。这段时间确实有些忙坏你们了,不过年纪轻轻的怎么能为了这一点挫折就辞职呢!我还打算等事情结束了给你奖励呢……”
蓝晓没等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她没有力气来这些虚文客套。坐在床沿上,心里却感到更加不痛快,哪里都不如意。窗上摆着菊花,那瓶“功德圆满”不知何时被渺渺拨弄到了里面。她走过去拿在手里,在眼前晃了晃,旋开盖子的瞬间闻到一股异香,有凉凉的感觉从喉咙里滑下去,之后便什么也没有了。她有些惊奇,又凑到鼻下嗅了嗅,依然没闻出任何味道,仿佛刚刚那一抹香是她的错觉。纳闷地将盖子重新盖上,想了想,还是放回花盆里。
第七十五章异梦
头感到十分的重,蓝晓来到卧室,歪倒在渺渺身边,蒙上被子睡觉。这一觉睡得非常不安稳,噩梦连连。没多久,她喘着气睁开眼,无可奈何地醒了过来。导梦符被她抓在手里,上面除了它本来的颜色什么也看不到,完全跟普通的纸没什么两样。蓝晓撑起上身,侧过头去看渺渺,它倒睡得香甜,没有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扰人噩梦。
脚塞进鞋子里,她决定去逛街。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去逛街,这话对大多数女人来说算至理名言。可是到了蓝晓这儿,好像不是怎么行得通。不仅如此,中途遇见的一个人甚至让她有些后悔出来了。
她遇上了小张。
商场里,买衣服的最多。彼时蓝晓一个店一个店的逛,充分享受着售货小姐的殷勤,心里倒也感到聊胜于无。从一家店出来,习惯性地走进另一家。满眼形形色色的纱裙,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误入了一家婚纱店。眼尖的店员已经向着这边走了过来,蓝晓有些窘,想要赶紧退出去,一抬头看见了穿衣镜前的女人。
小张满脸陶醉,穿着碎花曳地的婚纱左右扭转身体,不同角度欣赏。
蓝晓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应该马上走,其实如果她此刻走了,后面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可偏偏她中了邪一般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小张,两条腿像生了根动也不动。或者说,她在看小张的脸。
小张的脸没什么特别,文静秀气,洋溢着幸福。她乐此不疲地挨个抓过衣架上的婚纱往身上比。忽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了镜子里的某处。眼睛眨了眨,似乎带着点惊讶。
蓝晓知道,她被发现了。
这是那个风姿绰约的女店员已经走到蓝晓面前,声音甜软又不容人拒绝的余地:“这位小姐,请问您要挑哪件?”
他不知如何回答,讷讷不能成言。小张款款地走过来,伸手挽住她:“她是跟我一起的。”
一句话有效解除了尴尬。
蓝晓搅动着杯子里的苹果汁,有意无意打量着对座的小张。平时穿职业套装看不出什么,小张原来是个挺漂亮的女子。耳上带着一对时尚的耳钉,随着她的动作一闪一闪的发着亮光。颈项上是米粒大小的一串珍珠项链,衬得她白净的肤色。手上……无名指上套着一枚戒指。
小张看一眼蓝晓,眼角浮上一丝笑意:“你一定认为我要结婚了,对不对?”
蓝晓觉得那一瞬间脑筋一定是停止了运转,只要稍微用点心就能听出小张用的是反问句,她竟然脱口而出:“恭喜!”说完就想咬舌头,这不等于承认人家要结婚了吗?!
小张看着她,“扑哧”笑出来:“其实……我只是随便逛逛。”
“哦!哦!”蓝晓点头,埋头吸了一口果汁。可能是昨夜的印象太深刻,她总不能正视小张。
“说起来也很奇怪的,早上一醒来就有一种要结婚的感觉,然后迫不及待来了婚纱店。好笑的是,我跟我男朋友明明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小张摸着脸,表情带些自嘲。
蓝晓忽然注意到了,从见面起小张似乎就在重复着这个动作,不时地摸一把脸,偶尔还用手抓两下,好好的脸生生被她抓出两道浅痕来。
“其实,蓝晓你才应该结婚呢。”
蓝晓嘴里含着一口果汁,抬起头看她。
小张有意撇了撇嘴:“公司第一大美人都没结婚,我们这些人往哪儿嫁?”说着也不知是习惯还是无意,又迅速在脸上抓了一把。
青天白日的,蓝晓却感到有点冷。
盘子里的糕点只剩下一块,叉子插进柔软的蛋糕里,准备挑起来。小张塞了一大块到嘴里,胡乱嚼着,不时用舌头添上一圈,一边不忘用手摩挲着脸。蓝晓不敢随便说话,于是只顾着面前的点心。
“蓝晓?”
“嗯?”
“你……不爱申总监,是吗?”
蓝晓咬着吸管,愣住了。
小张歪着头看她,古古怪怪地笑着:“我早看出来了,你跟申总监之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蓝晓微微尴尬,不知应该说些什么。人说沉默是金,可这时候说话显然更有效一点,偏偏她一时说不出来。幸而小张似也不打算听她回答,只是一脸莫测笃定的笑着。这笑让她更加不舒服。她想快速地喝完果汁离开,又怕此举引起小张的多心和不快,少不得按捺着。小张摸了一下脸,没有再说话。最后倒是她先蓝晓一步解决了面前的餐点。
及至分开的时候,小张依然在不停地抓着脸,虽然下手不重,但因为抓得太频繁,免不了还是留下深一道浅一道的印子。蓝晓默默地看着,好多次想要张口告诉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能说什么呢?
天空中乌云翻滚,阴沉了一天,总也不见雨落。就是这样的天气才煎熬人,似乎注定了叫人不能痛快。蓝晓又逛了一会儿,直到雷声越来越大,她才沿着路边慢慢踱回了家。
渺渺依然在睡,身体微微起伏着,睡得极为香甜。尽管有些担心,蓝晓却也不忍心打扰它,蹑手蹑脚关上门,走到洗手间洗漱。她没有吃安眠药,如果做了噩梦,安眠药只会使她更加难以从梦境中醒来而已。
这一夜果真做了梦,不过不像个噩梦。
有意识的时候,蓝晓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松软的满是落叶的土路上,四周是竹影环绕,树影婆娑。她抬头向前看,看见低矮的砖瓦房,一间一间错落有致地排列着,仿佛是一个农家村庄。面前的是一间不大的平房,门半掩着,烟囱里冒着缕缕黑烟。平房旁边是一块路标般的石头,上面似乎刻着什么字,由于角度的原因看不真切。然后她听见一声鸡叫声,是的,确实是鸡叫声。有妇人的声音喊:“当家的!快来杀鸡噢!”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