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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白公子在门边转身,抬起手在另一只手腕间比划了一下,“他的手上,红线锁脉,早被人下了生离咒。”
生离咒。
柳老爷一听这名字,马上跌坐在椅子里,唇上发抖。
除了那一池红莲,柳府后院里还栽种了十几颗桃花树,小春轻轻地走上来,低着头,她穿着碎花小布衫,和府里其他的丫鬟一样。
她把刚沏的茶恭敬捧上去:“白公子,少爷已经把药喝下去,现下已好多了。”
白公子一笑,接过茶盅道:“这洛阳城,我还不曾好好看看,你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么?”
小春微低着头,声音轻柔:“只是不知道白公子,喜欢什么样子的地方?”
白公子眸中流淌笑意:“前两天路过的时候,听说有个洛阳第一美人……在哪家茶楼来着?”
小春的头埋得更低,依稀看耳根有些泛红,“湖边的水月楼,秋美人在那里。”
秋美人,多么名副其实。
一群丫鬟都看着他惊讶,本来嘛,白公子那么风流潇洒的人,又岂会不爱美人。
于是,柳生喝汤昏睡的一下午,白公子白大夫出去逍遥去了。
风花雪月的洛阳城,只要有银子,呼吸一口气都可以是醉人的销金窝。水月茶楼,请来震场的就是一位绝代佳人。
身段娇娆,弧光水色,美人多娇。
红颜在的地方,多的是一掷千金的英雄。
据说秋姑娘美的像仙,仙人落凡尘,腰肢摆动起来,像是飘逸的天上云,一舞倾城。
白公子端着酒杯轻轻地笑,醉眼流光,仙人,又岂会那么轻易地就落凡尘。
坐在视野最好的靠窗座位,楼下的喧嚣渐渐停了下来,只见一个轻然的身影飘而出,长袖甩出,映入眼帘的便是如云鬓发。
宾客们都发了疯,眼睛里都好像点了一盏灯,亮亮地只盯着台上的女子。靠窗的座位一百两一个,坐在上面能将美人的全身尽收眼底。
一舞秋色连波,随着楼底下人的叫喊,跳舞的女子缓缓转过了身体。
那一刻,白公子手上的茶盏顿了顿。他的目光逐渐集中,定格在女子白玉无瑕的面容上,只望一眼,便觉得她来自琼楼仙境,望着她,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在了,隔绝了所有浮世尘嚣。
旁边一个富商一拍桌子,挺着大肚子站起来叫喊:“秋姑娘,今晚让我做你的座上客,我出五百两!”
人群激动了,叫嚷声开始不断。台下女子的舞步轻移,终于缓缓将眼眸,移了上去。
绝色可倾城,因为绝色的美人,在这世上,本就不多见。一颦一笑,倾国相望,那又该是怎样的动人悱恻。
女子的眼睛似乎在看着窗前的白公子,那眼神如烟画柳,清清淡淡,然而自有柔情。脸上一抹薄纱,却遮不住美艳的轮廓,樱唇呼之欲出。
刹那间,楼上楼下满堂寂静里,只听靠窗一个慵懒清雅的声音:“今晚我请秋姑娘,出价五千两。”
此言一出,所有的声音,顿时都消失了。
往上看,只看到一把古朴的扇子,空荡的环套,被一只细白的手指握着。白公子一笑,衣袖挥动站起身,声音朗朗道:“请秋姑娘务必赏光,五千两……黄金。”
话不多,语调也不高,但在场的不管权贵的不权贵的宾客,都不再喊话了。能出得起的,也要顾及名声面子。
五千两黄金,买美人一度春宵。
让人连嫉妒都做不到,只有心悦诚服了。谁肯花五千两黄金,那些有钱的少爷们,在出价前,还得考虑一下,会不会落下一个败家子的名声。花五百两买个歌姬还好说,如果说花五千两,那就没人愿意掏腰包了。
白公子手撑在栏杆上,望着台下笑,衣襟如雪,公子如玉。那些欣赏秋美人的看客,将目光移到他身上,都不同程度的目眩神晕了。
不出一天,估计白公子之名就会传遍洛阳城,怎样一掷千金博美人笑的事迹估计都能被好事者编成话本子。然而,至少现在他所造成的这些影响,柳府的人都是不可能知道一分一毫的。
即将入夜,柳府将两盏大灯笼挂在了门上。依然没有看见白公子的身影,两个守门的小厮,不由猜测是否玩的太快活所以不回来了。
柳生躺在大软榻上,那些像菜粥一样的药汤,让他整整昏睡了一天,现在反而没什么睡意。他睁着眼睛,长时间不停歇的痛苦,已经让他的感觉有些麻木。
鼻端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他想起那天的梅林,到处如片羽一样的梅树,地上纷乱的梅花。说真的,那时的柳生真的是被迷住了。后来发生的事情他也都晕晕乎乎的,脑子里已经不那么清楚了。
可是那一股淡香,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了。
柳生瞪着眼前,呼吸开始急促,他似乎又看见那日的女子在他眼前,浅笑嫣然,柔情楚楚,他的心似乎都化进了水里,在那一寸横波中沦陷。
每当他最痛苦的时候,都是幻觉最多的时候,眼角内外全是那天看见的女子,身上受的苦越多,看到幻觉也越真实深刻。好像存心的,那女子总是在他痛苦的时候出现,让他生生死死。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是真的有女子在他眼前曼舞,长长的水袖扬起来,身影在屏风前后出现,秀发如云。
屋里的油灯被人点亮,映出女子雪亮的容颜,绝艳脱俗,柳生的眼眸里沉沉如井,只是淡淡看了看那女子,便把目光转了过去。
白公子捧着油灯从旁走出来,面上带着笑意,冲那女子看了看,慢慢走到柳生的床边,说道:“秋月姑娘的舞姿,如何,能入得柳少爷的眼吗?”
柳生没说话,然而表情却已说明了一切。
白公子故作讶异地掀起了眉:“难道以秋月姑娘过人的姿色,竟也看不进柳少爷的心里么?”
柳生瞥了他一眼,还是缄默着。
“比起你那日,在梅树林里面,遇见的姑娘如何?”半晌,白公子悠悠地问了一句。
油灯的光亮不大,但足以照亮大半间屋子,柳生的脸孔比前几天更加难看了一些,隐约有一点青白色露出来,大晚上的,看着委实有点骇人。
不知过了多久,柳生的眼睛盯着床帐顶,好像梦呓一般地说出来:“差远了……”
白公子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却渐渐显出了一抹惋惜之色。
坐在茶亭的椅子上,白公子轻轻地划着茶杯盖:“柳老爷,在下已经尽力了。都说,令郎可能被梅花妖精给迷住了,想来妖精的媚术是极厉害的。可是我请来了洛阳第一的美人在他面前跳舞,令郎也不曾看上一眼,可见,他确实已经被梅林里的事物,迷得丢了魂了。”
柳老爷满面忧色:“这个,还请白公子费心。”比起之前,柳老爷近几日对白公子的态度可谓大有改观。
白公子凑近闻了闻,茶香是正宗狮峰龙井,一年才产那么几百斤,要买到不仅要有大把银钱还得有一定时运。他盖上茶杯盖子,多少有点装模作样地道:“在下,自当尽力。”
柳老爷拈了下胡须,想起什么似的,忙叫过一旁侍女:“小春,赶紧给白公子拿几张银票过来!”
白公子笑了笑,没有说推辞的话。
柳老爷看着他,欲言又止,片刻还是没有说。其实他也已经放弃了,这么多日,上门的大夫一天天减少,就算他把价码加到天价,也不再有人肯上门了。无论是什么样的旷世名医,看到柳生,也只是摇头而已。
为了府中自己的独子,他也不会放弃白公子这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第一百一十七章阴咒
拿着厚厚一摞银票,白公子离开了柳老爷的茶厅,表面上云淡风轻,似乎一切都在把握中的样子。其实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正无比后悔呢。早知道事情如此棘手……他就不该那么大意的一个人来了。
想想前段时间还陪在身边的神兽,白公子此刻也只有叹气的份。
只有他知道,柳生的生离咒只是一个幌子,其实他身上,还有一种真正催他命的东西。只是生离咒会在中者的手腕上留下红线一般的痕迹,柳老爷以及其他的人都可以看到,为了让他们更加相信,白公子才会将生离咒说出来,并且夸大了它的力量。
而另一种看不见的阴咒,才是让他真正头疼的。
那种阴咒显然已经种在柳生身上很久了,柳生眉间的黑气已经开始变颜色,这就证明阴咒已经到了极难解的地步。就算是白公子,现在也不敢说能百分百保住柳生的命了。
奈何烫手山芋已经接在手里,现在想放弃也来不及,更何况,他也确实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柳生去死,而放弃救他的机会。
在碧波凉亭坐了一会儿,把该想的办法都想了一遍,白公子心里不由叹了叹。眼睛看着一池红莲,他暗自想起,昨日的秋美人,似乎是自己回去的。可惜了那么一位绝代红颜,竟就这么被柳生给嫌弃了。
白公子越想,眉梢不由得挑了挑,他看着桌上的银票,眼里露出一抹笑意。
水色茶楼的老板娘一看见进来的人,马上眼睛亮了,挥手卖力地招呼:“哎呦白公子!稀客稀客,快快进来!秋儿啊……正在前面烹茶呢!”
不管是前几百年还是后几百年,有钱总能进入大部分地方。老板娘愿意当成财神爷供着,自然把白公子一路引向了雅间,连在外面象征性地坐一下都没有。
一干坐在大堂里面的人,自然是羡慕嫉妒地看着他上了楼。
到了里面,狮峰龙井端上来,老板娘眉开眼笑,大红绸缎披在身上,一双含情的丹凤眼微微上翘,笑道:“白公子今日,打算出价多少?”
白公子一口茶还没喝下去,椅子还没坐热乎,耳边就听到这么一句问话。果真是……天下没有做赔本买卖的商人。
他抬头看了眼老板娘,正瞥见她似笑非笑的容颜,出人意料的清艳,他才恍然发觉,面前的这位好似徐娘半老的老板娘,身上竟有种不输给昨日一望倾城的秋美人的逼人风华。
白公子眼眸眯了眯,轻轻笑道:“牡丹姨,可知……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往往是无价的。”
老板娘红牡丹笑得花枝乱颤:“老婆子倒是见识到了,原来白公子还有一张巧嘴。”
白公子也露出笑容:“要是连这也办不到,怎么好意思来牡丹姨这里。”
红牡丹渐渐止了笑,一双眼眸里闪着光芒,“白公子来的可是不巧,也不瞒你说,秋儿今晚出不出现,还得看公子你的运气怎样。”
“此话怎么说?”
“不瞒你,秋儿也是我向隔壁的楼阁借过来的人,每个月上我这里唱上几次,就能让我这水月楼赚上满盆金子了。平日里秋儿的行踪,水月楼也难以知晓。”红牡丹道。
“方才说秋姑娘在烹茶……”
“那是老婆子我说给外面那些客人听的。”
白公子似乎了然了许多,微微点了点头,忽然看了一眼她,又笑出来:“那就牡丹姨也好,若是牡丹姨肯赏脸今天陪陪我,就是在下天大的福分了。”
红牡丹捂着帕子笑:“白公子别消遣我这老婆子了,瞧您那一身的东西,不是秋儿那样绝世的人儿,又有谁敢近您的身边!”然而眼角笑的,却已开出了两朵花。
白公子拈着茶杯,缓缓笑而不语。
“话说白公子,”红牡丹忽然轻语一句,“今日是找秋儿有事呢吧?”
白公子手一顿,心里不由斟酌了片刻,道:“昨日……有些地方,对不住秋姑娘,所以今天想着来向姑娘道歉。”
红牡丹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哦,到难为白公子一片心,只不知秋丫头……”
话音未落,只闻得门口传来一阵香。香,有点冷,有点淡,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红牡丹立刻笑逐颜开:“哎哟,白公子果然不是一般人,秋儿都为你破例来了!我老婆子还有什么好说的。”
只见珠帘挥动,秋美人抬着素手,挑帘雅致无双的身影摇摇地走入了门来。暗香惑人,房内的气氛顿时似乎有些不同了。
白公子抬一抬眼,一旁的红牡丹笑着退下了。
转过脸,白公子与那双美丽凤眸对个正着。
秋月端起一旁的茶盏,将他空荡的杯子注满水,边轻轻开了口:“想不到白公子,还记挂秋儿。”
白公子微微一笑:“秋姑娘艳绝无双,有人记挂岂非正常。”
秋月似乎笑了一下,眼角弯下来,一边转身转了个圈,扬袖道:“那公子,可还要看秋儿跳舞?”
“在下深感荣幸。姑娘请。”
于是又是昨日一般的目眩神迷,白公子仔细盯着她的舞步,浑然天成的柔美,的确称得上千里挑一。想起昨天柳生不屑一顾的眼神,他不禁惋惜地在心里叹了一声。
若要他说,秋月之美已经无可挑剔,跳舞时更有凌波飞舞的惊艳。奈何看的人偏偏是柳生,这就好比对着一只牛弹琴一样。就算弹得是高山流水,牛也不会动容,照样安之若素地吃草。但这实在怪不得弹琴的人。
正思绪微飘的当儿,秋月已经跳完一支舞。来到他身边:“白公子,秋儿跳的如何?好看吗?”
他捧着茶盏笑着点头:“自然,美艳绝伦。”
“秋儿再敬白公子一杯。”
他接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