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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是的。”
“为什么要在达里?”
“因为住在威利伍康伯的话,我怕偶然会被我母亲撞上。一副眼镜、一瓶染发剂用来对付这些庄稼汉还可以,但要想逃过母亲敏锐的眼睛,可能就没那么容易了。”“的确。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再问一下,你那项周密调查有没有什么进展呢?”“不是很多。我星期二晚上才到这儿来,星期三大部分时间又浪费在修车上。那些修车厂的笨蛋们把它送出来——”“呵,是的!等一等。真有必要为了保密的目的,而专门去租一辆车吗?”“有,因为我母亲能认出我的车。那辆车的颜色很特别。”“你的这个主意策划得很周全啊。那你租车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哦,不,我多笨啊!当然了,你跟租赁公司用的肯定是自己的真实名字。”
“倒是可以,但我没那么做。跟你老实说吧,跟你说也没关系,我早就准备好了另外一个名字和地址以防万一。有时候我要悄悄跑去剑桥,去看那里的一位女士。一个不赖的女人,特别爱我。她丈夫不知道在哪个鬼地方。他不愿意跟她离婚,我也不着急,这对我挺合适的。只是,如果我母亲知道的话,那就是大麻烦了,我又不想招惹这样的麻烦。我们在剑桥很安全——在那里的名字是哈维兰德·马丁夫妇,在那儿还很受人尊重呢,当我想要个清静的地方,溜到她那里去很容易的。你明白了?”
“了解了。你每次去剑桥的时候也是带着伪装去的吗?”“我每次去银行都戴眼镜,因为有些邻居在那里也有账户。”“所以你已经有这样方便的小伪装随时可以用。这个安排如此精巧,让我禁不住都想赞扬你。真让我很佩服,我也敢肯定马丁夫人一定觉得很幸福。那让我吃惊的是,你为什么要这么焦躁地打范内小姐的主意。”
“哈!是这位女士是自己送上门的,而且我真想知道那个小妞——女士,是女士,她到底有什么用心。你难道不明白吗,假如你的母亲还算是富有,你总会觉得别人都想在她身上占点便宜。”
温西笑了。
“所以你就想着,你应该去勾引勾引范内小姐,把这个搞清楚。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她对你也抱着同样的打算。她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迫切地反对我跟她继续调查下去。那么我就不奇怪了,怪不得你们两个人都发现对方很容易上钩。范内小姐说,她怕你看穿了我们的计划,然后阻碍我们。好了,好了!现在我们两个人之间可以公开、坦诚了。真是好多了,怎么样?”
亨利·威尔顿怀疑地看着温西。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在某种程度上他是被操纵着,操纵到了这个可笑的位置上。本来一切都很好,那个该死的小妞,还有这个疯疯癫癫的业余侦探似乎把一切怀疑都隐藏得不露痕迹。但他的脑子里的确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这所谓的坦诚其实只是单方面的。
“哦,是的!”他含糊地回答,并焦急地加了一句,“你不用跟我母亲讲这些,对不对?她不会喜欢的。”
“大概不会吧,”温西说,“但你要知道——警察,我看你是没办法敷衍的。大英法律、公民的职责之类的,你知道。如果范内小姐要去见昂佩尔蒂侦探,我也不能阻止,是不是?她的言行是自由的,而且根据我的判断,她可不是很喜欢你。”
“哦,我不怕警察。”亨利的脸色正常了,“我没打算跟他们隐瞒,你知道,完全不会。听着,老先生,如果我向你一五一十地交代,你能不能跟他们打声招呼,让他们别找我麻烦。你跟那个侦探那么熟,如果你告诉他我没有嫌疑,那他肯定听你的。”
“哦,是啊!侦探先生是个好人,他不会违背信任的。不管怎样,就我看来,我们完全没理由怀疑威尔顿先生和谋杀案有关系。我们应该站在一条线上。”
“那就好!”从惊吓中逃出来的威尔顿先生立刻又跳进了另一个联盟里,这算是进攻也算是防御,“这个,听着。我星期二晚上来到达里,得到准许在亨克小路露营。”
“我猜,你对那个地方很熟。”
“我以前从来没去过,为什么?”
“对不起,我还以为,在你到达亨克小路的时候,就对那里很了解了。”
“什么?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在赫尔斯伯里的酒吧里遇到了一个小子,是他跟我说的。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哦,是这样!”
我去了几家店,干了点别的事,然后就住下了。第二天——那就是星期三了——我想最好开始调查。可是我又犯了点懒,直到下午才开始。早晨的时候就一直在闲逛,那天天气不错,我在乡间跑来跑去都累了,特别是那辆车还不怎么好使。午饭之后,我就出发了。我费了好长时间,最终还是把车启动了,去威利伍康伯。我首先去了婚姻登记的地方,发现那儿还没有贴新婚告示。然后我就按顺序转了一遍各个教堂,那里也没有什么东西。但当然了,这也不能证明什么,因为他们有可能会去伦敦结婚,或者在别的什么地方领结婚证,甚至是特殊的证明。
“我干的第二件事就是从辉煌大酒店的人那里搞到这个亚历克西斯的地址。我很小心地躲开了我母亲,给管理部打了一个电话,说亚历克西斯有一个包裹但是地址写错了,就这样搞到了他的地址。然后我拿着他们给我的地址,找到了那个地方,试图从那里的老太太口中套话,但她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她说我大概能在一个饭店里找到亚历克西斯,并跟我说了那个饭店的地址。我又去了那里,他不在那儿,但我跟一个刚进饭店的家伙聊了一会儿天——像是个舞男,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跟我说了些话,让我觉得可以在冬日花园里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亨利停顿了一下。
“当然,”他说,“现在这个故事听起来大概有些可疑——我到处去找亚历克西斯,然后第二天就发生了那种事情,但这就是事实。好了,我回到了我丢下车的地方,那车似乎有什么大毛病——我开始诅咒那个租车给我的笨蛋,然后想还是把车送到修理厂吧。可是车一旦发动之后,一切又都正常,修理厂的人找不到哪里出了毛病。他们把一些零件拆了下来,又把一些零件拧紧了一些,收了我一些钱,就这样了。等他们结束的时候,我已经受够了,觉得最好是趁它还能跑的时候,把这个该死的东西开回去。所以我回到了达里,一路上引擎充满了问题。到那儿之后,我出去散了散步,那一天就这么结束了,哦,后来我去三根羽毛餐厅喝了一扎酒。”
“你在哪里散步的?”
“哦,顺着沙滩走了一会儿。怎么了?”
“我是在想,你有没有闲逛到平铁那么远?”
“四个半英里?不可能。说实话,到现在我都没见过那个地方,我也不想去。不管怎样,你想知道的是星期四那天的事。所有的细节,嗯?我大概九点的时候用了早餐——如果你想知道更详细的话,我吃了鸡蛋和培根——然后我想最好还是去威利伍康伯看看。所以我去了村子里,拦下一辆过路车。那是——让我想想——刚刚过十点。”“大概在哪里?”“在大路进达里的入口,威利伍康伯的那一边。”“为什么你不在村子里租一辆车?”“你在村里看见可以租的车了吗?如果你见过,再来问我这个问题。”“你难道不可以给威利伍康伯的修理厂打电话,让他们来把你和摩根车都带走?”
“是可以,但我没这么做。在威利伍康伯我唯一知道的修理厂就是我前一天试过的那家,我知道他们没什么本事。而且,搭顺风车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如果那司机不担心他的安全问题的话。”“哦!这个司机没有。她似乎是个很好心的女人,开着一辆红色的大敞篷宾利车,一点都不罗唆。”“我猜,你不知道她的名字吧?”我没想过要问。但我记得她车的号码——因为真的很好笑——
OIOIOI。这是那种不可能记错的号码——Oioioi!我跟这个女人说,这号码多好笑啊,我们还为此笑了好一阵子。“哈哈!“温西说,”这号码不错。Oioioi!“是啊,我们都笑了。我还记得我说,有这样一个号码会让警察记得很牢。Oioioi!“威尔顿先生欢快地唱着。”所以你去了威利伍康伯?“是的。“你在那里干了什么?“那个好心的女士在集市广场把我放了下来,还问我需不需要她再捎我回去。我说那真是太感谢了,然后问她什么时候会离开这儿。她说她一点钟之前必须得走,去赫尔斯伯里见一个人,然后我就说这个时间对我也很合适,她就安排跟我在集市广场再会面。然后我在周围转转,去了冬日花园。跟我聊天的那个家伙说,亚历克西斯的小妞跟冬日花园有什么关系——在那唱歌还是什么的。
“其实不是这样的。她现任男朋友在那里的乐队演奏。”
“是啊,我现在知道,那个家伙搞错了。不管怎样,我去了那里,浪费了好长时间听那些愚蠢的古典音乐,我的天哪!巴赫什么的,在早晨十一点的时候!我还一直在想,真正的表演什么时候才开始。”
“那里有许多人吗?”
“天哪,是的——满屋子都是那些有毛病的阿猫阿狗!很快我就受够了,去了辉煌大酒店,想跟那里的人联络一下。我的运气就是那么好,刚巧碰上我母亲,她正准备出去。我在一棵烂棕榈树后面蹲着,猜她有可能是去见亚历克西斯,所以就轻手轻脚地跟在后面。”
“她去见亚历克西斯了吗?”
“没有;她去了一个什么卖帽子的地方。”
“你一定很窝火吧。”
“一点没错。我等了一会儿,然后她出来了,去了冬日花园。‘啊哈!’我对自己说,‘这都是什么事啊?难道她跟我想的一样?’所以我又在后面轻手轻脚地跟着,该死!还是跟刚才一样魔鬼似的音乐会,她一直一个人坐在那里!我还可以告诉你他们演奏的是什么呢。那东西叫什么《英雄交响曲》。什么东西啊!”
“嘘!多无聊啊。”
“是的,而且我老实跟你说,我是大老粗。有意思的是,我母亲看上去像是在等什么人,她一直向四周看而且坐立不安。在整个节目中,她都好好地坐着,但当他们演到上帝救了国王的时候,就没再听了,回了辉煌大酒店,看起来像是只老鼠被人抢走了的病猫。然后我看了我的表,正好就是差二十分一点。”
“浪费了这么多时间真可惜啊!我猜你放弃了计划,没去搭那个开着宾利车的女士的顺风车?”
“什么,我?当然没有改变计划。她是多好的一位女士啊。关于亚历克西斯的事也不是那么着急。我回到了集市广场,她就在广场上,我们就回去了,我想就是这么多了。不,不是的。我在靠近战争纪念碑的地方买了一些领子,我想还留着小票呢,如果这算是证据的话。你看,就在这儿。我喜欢把这些东西都揣到口袋里。我现在就带着那时买的领子呢,你想不想看看?”
“噢,不用了,我相信你。”
“好!就这么多了,然后我去了三根羽毛餐厅,用了点午餐。那个好心的女士在那里把我放下来,我想她开上了去赫尔斯伯里的路。午餐之后,大概是一点四十五分,我去又试了试我的车,但启动的时候一点小火花都看不见。我就想,应该去看看当地修理工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我过去叫他,他就过来了,过了一会儿他们找出了毛病——在高压引线上,然后把问题给解决了。”
“好了,似乎都很清楚了。你和那位开宾利车的女士是什么时候到达三根羽毛餐厅的?”
“刚好一点钟。我记得我听到了教堂的钟在敲,还说希望她不要在聚会上迟到。”
“那你什么时候去的修理厂?”
“不是很清楚。大概是三点或三点半,我想。但修理厂的人有可能知道。”
“哦,是的,他们应该能查到记录。你真的很幸运,能在不在场证明里提供出这么多证人,是不是?不然的话,就跟你说的一样,看起来会很可疑。现在,还有一件事,就在星期四在亨克小路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任何人或者任何东西在沙滩上走?”
“一个人都没有。但我一直都想解释,我只是在十点之前和下午一点四十五分之后才在那里的,所以本来就没有可能看到任何东西。”
“在一点四十五分和三点钟之间,没有任何人经过?”
“噢!在一点四十五分和三点之间?我还以为你指早一些的时候。是的,是有一个家伙——一个个子不高的家伙,穿着短裤,戴着一副角质架的眼镜。就在我回去不久,他就下了亨克小路——是在一点五十五分,准确地说——还问了我时间。”
“是吗?他是从哪里来的?”
“从村子里。我的意思是,从村子那个方向来的,似乎是个外地人。我跟他说了时间,他就去了沙滩上,在沙滩上吃了午饭。后来又走了——反正我从修理厂回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我想应该在那之前就走了。我跟他没说什么话,事实上,我差点在他背后踢一脚,然后他就不愿意说话了。”
“上帝啊!为什么?”
“爱管闲事。我当时被那辆破车烦死了,他就站在那儿问蠢问题。我对他说让他走开,他还站在那儿低声说:‘它启动不了?’该死的小白痴!”
温西笑了:“不管怎样,他不可能是我们要找的人。”
“什么人?杀人凶手?你还想把这个定为谋杀?好了,我敢发誓那个小虾米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教会学校的老师。”
“他是你唯一看到的人吗?没有别的了?没有男人,女人或者孩子?没有鸟也没有什么野兽?”“为什么?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好了,我真要非常感谢你这样的坦诚。我一定会把这一切都告诉昂佩尔蒂,但我想他是不会怎么麻烦你的,而且我认为完全没有必要去告诉威尔顿夫人。”“我就跟你说什么事都没有。”“正是。顺便问一句,你星期五早上什么时候走的?”“八点。”“很早啊,是不是?”“我留下来没用啊。”“为什么?”“这个,亚历克西斯那时已经死了,不是吗?”“你当时是怎么知道的?”
亨利突然开始狂笑起来。
“你以为这是个大漏洞,是不是?好,我知道是因为有人告诉过我。星期四晚上我去了三根羽毛餐厅,他们当然都听说了有人发现一具死尸。然后有个当地警察进来了——他不住在达里,但经常骑着自行车过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事刚去过威利伍康伯,他告诉我们,他们有一张尸体的照片,刚刚冲洗出来,并辨认出这个家伙是辉煌大酒店的亚历克西斯。你去问那个警察,他会告诉你的。所以我就开始想,最好还是赶快回家,因为我应该从那里给母亲发吊唁信。怎么样,嗯?”
“太精彩了。”温西说。他离开了亨利·威尔顿,去了警察局。“天衣无缝,天衣无缝,天衣无缝。”他对自己嘀咕着,但为什么关于马的事情,他要撒谎呢?如果那马被放开的话,他一定看到了。
除非那马是在周五早晨八点之后跑进草地的。不过这也有可能啊。天衣无缝,天衣无缝——该死的、可疑的天衣无缝!
第二十章 车中女士的证据
夫人,我们是陌生人:
但我有不久以前的一个形象,像是你的。
——《新娘的悲剧》
星期四,六月二十五日得知哈维兰德·马丁先生的真实身份后,警长和侦探在高兴之余,更为震惊。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感觉这个侦探爱好者是从他们那里偷走了一根火柴。而尽管他们两个都不愿意把这一点残酷地指出来,但事实就是,这个案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模糊——如果想把它当做一宗谋杀案来看的话;但另外一方面,现在的证据倒是很多,但都是对自杀推论不利的。那个可疑的马丁身上本来有很多可能性,现在都不存在了,他已经被认定就是大家熟悉的亨利·威尔顿先生。的确不假,亨利·威尔顿显然有着最令人信服的动机让亚历克西斯消失,但他对自己出现在达里的解释尽管很傻,却很像是真的,而且他绝对不可能在两点钟的时候出现在平铁。更重要的是,他戴着黑色的眼镜伪装成受人尊敬的哈维兰德·马丁先生已经有五年的时间,那么他最近再一次使用这个伪装的事实,就失去了一半的可疑性。马丁这个角色原来就存在了,并不是单纯为了这个目的而创造的,威尔顿想假借这个身份来打探他母亲的事也很自然。
威尔顿故事里那些重要的情节都很容易被查证。买领子的小费,上面注的日期是六月十八日,那日期看起来是不能被篡改的。他们打电话去了店里证实,并顺带得到另一条信息,根据小票判断,那是当天卖出的最后半打领子。因为那家小店每个星期二下午一点关门,这就能证明购买行为是在此之前不久进行的。
接下来达里警察的证据是最关键的。很快就找到了他,并对他进行了问询,他承认威尔顿所说的完全真实。他那晚大概九点左右还在威利伍康伯,拜见一位年轻的女士(那时候已经下班了),并在辉煌大酒店外面遇到了一位威利伍康伯的警察,那个警察名叫雷尼。他随便问一下,那个在平铁找到的尸体有没有什么新进展,雷尼就提到他的身份已经被证实了。雷尼也证明了这一点,这一点无可怀疑:照片拿到警察局后,一个小时内就被冲洗出来了;接着,警察们第一个去了酒店;快九点的时候,尸体的身份被证实,问询辉煌大酒店经理的时候,雷尼正好和昂佩尔蒂侦探一起当班。达里的警察还承认,他在三根羽毛餐厅里提到过死者的身份。他在关门之前进了那家酒吧,他当时有很充足的理由,是去搜查一个犯了小事的人,他很清楚地记得那个“马丁”当时在场。两位警察都因为说话太随便而被批评;但事实被确认了,威尔顿那天晚上的确听说了死者的身份。“我们现在还有什么疑点?”格莱谢尔警长问。
温西摇了摇头。
“没多少了,但还是有的。首先,威尔顿知道关于那匹马的事——我发誓他肯定知道。当我问他有没有看到任何人,东西或是动物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我几乎可以肯定,他是在犹豫到底该说‘没有’,还是编一个谎话。第二,他所有的故事都太单薄了。一个孩子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都会答得比他好。为什么他会两次去威利伍康伯,两次都一无所获地离开?第三,他的故事太精密了,说的全部都是准确时间。如果他不是刻意准备一份不在场证明的话,这是为什么呢?第四,就在最关键的时间段,在他所提供的证词里,居然看见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并且那个人还问了他时间。为什么一个刚刚经过村庄的人,会走下亨克小路去问一个露营的人时间?要知道村庄那里的人很多,也有许多钟。对于刻意制造不在场证明的人来说,一个问时间的人则是很显眼的手段。整件事情太精细、太可疑了——你觉得吗?”
格莱谢尔点了头。
“我赞同你的看法,太可疑了。但这意味着什么呢?”
“那你就问住我了。我能说的只是,不管威尔顿那天早上在威利伍康伯干什么,肯定不是他证词里说的那些,他有可能和真正的杀人凶手是一伙的。那个OIOIOI车是个什么情况呢?”
“这是个xx郡的号码,但没有任何意义,现在大家都买二手车。不过我们还是会去查的。给xx郡的警察局打个电话就能解决问题,但这还是不能说明威尔顿那天做了什么。”
“的确不能,但找到那位女士没有什么坏处。还有,你问过冬日花园的人了吗?他们上个星期四早晨演的是什么?”
“奥蒙德巡官现在就在那里——噢!他来了。”
奥蒙德巡官详细地询问过了。那是一场古典音乐会,从十点半开始,莫扎特的《G大调小夜曲》;门德尔松的两曲《无言歌》;巴赫的G弦咏叹调;亨德尔的一组音乐;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都是正确的,威尔顿证词里关于巴赫和贝多芬的演奏时间都和实际时间差不多。没有任何印刷的节目表让人带走或者默记的。还有,因为乐队的人怕出错,最后一分钟的《英雄交响曲》换成了《月光》。每一个乐章的名字都由指挥从指挥台上宣布。如果到现在为止,还有人怀疑亨利·威尔顿先生出席那场音乐会的真实性,那一定是因为,他居然能出人意料地把他听见的曲目名记得这么清楚。奥蒙德巡官仔细地问过当时出席的人,但没有人能证明他在场。一个戴着黑色眼镜的人,哈!这种人在冬日花园里就像厕所里的蟑螂一样常见。
然后,另外一个警察带来了威尔顿故事的另一个证明。他问过拉法兰克夫人,得知星期三的确有一个戴着黑色眼镜的先生来找过保罗·亚历克西斯,还试图打探关于蕾拉·加兰德的事。拉法兰克夫人闻到了“麻烦”的味道,就敷衍地让他去亚历克西斯经常去的饭店找,把他打发走了。饭店的老板还记得他;是的,老板肯定,当时那个人的确跟一个从乐队来的先生谈到过冬日花园,那位先生当时刚刚进饭店——不,不是达·索托先生,是一个比他粗俗得多的先生,他是在第四排拉第二小提琴的。最后,在一系列的调查之后,警察去了威利伍康伯最大的修车厂,找到了那里的一个修车工,那个人记得有位先生星期三晚上开着一辆摩根车过来,抱怨说他的车启动的时候有麻烦,点火很慢。修车的人没发现哪里有毛病,除了在白金点上有一些磨损之外——那样的话如果引擎是冷的,就会有一些启动麻烦。
如果这真是一宗谋杀的话,这些事实对于谋杀的证明意义并不大;不过,它们确认了威尔顿证词的真实性。
侦探工作常常会存在一个小麻烦,当你想去查询什么东西的时候,往往会被各种各样的原因推迟。长途电话总是要慢慢等;急需要见的人不在家;信件要过好长时间才能达到目的地。所以,就像刚刚上好油的时钟一样,如此顺利地找到OIOIOI车的车主,这简直是件要去感恩戴德的奇事。一个小时之内,一封电报从xx郡的市政厅发了过来,说OIOIOI车最近一次是转卖给了摩尔康伯夫人,她就住在肯辛顿的爆米花街。十分钟后,威利伍康伯的电话交换局接通了一通长途电话。十五分钟之后,电话响了,格莱谢尔警长从摩尔康伯夫人的仆人那里得知,她的女主人现在住在赫尔斯伯里的牧师家里。一通去牧师住处的电话立刻得到了回应。是的,摩尔康伯夫人现在住在这里;是的,她在家里;是的,他们会让她来接电话的;是的,现在讲话的就是摩尔康伯夫人;是的,她很清楚地记得,上个星期四载了一个戴黑眼镜的先生从达里去了威利伍康伯,然后又回来了;是的,她记得时间;根据她从赫尔斯伯里出发的时间来推算,是大约十点的时候载上他的,她还记得她把他捎回达里的时间是一点,因为她当时看了表,看看去克兰顿上校家用午餐、打网球会不会迟到,上校家就在赫尔斯伯里的那一头。不,她以前从没见过这位先生,但如果需要的话她应该可以辨认出他。一点都不麻烦,谢谢——她只是庆幸警察不是来找她麻烦的(清脆的笑声);仆人说警长在电话里等待的时候,她还以为她越了白线或者停错车之类的。她会在牧师家一直待到下个星期一,很乐意以任何方式来协助警方。但愿她没有帮助一个坏人逃跑或这一类的事情。
警长抓了抓他的脑袋。“这太奇怪了,”他说,“现在我们都知道了,这不是一个假号码!而且,如果这位女士是特瑞沃牧师的朋友,那她一定是值得信任的。牧师在这里已经住了十五年了,是那种你能见过的最善良的绅士,很保守很老派。我们还是要去查查他跟这个摩尔康伯夫人到底有多熟,但我猜这点没什么可深究的。至于认人,我不知道是否有必要。”
“没有黑头发和黑眼镜的话,她可能认不出他来呢,”温西说,“戴不戴眼镜给人带来的感觉差异是很惊人的。当然你可以让他再戴上眼镜,或者你可以把她带过来,看看他是否能认出她。我告诉你该怎么办。你再打一次电话,问她现在是否可以过来。我去找到威尔顿,把他带到辉煌大酒店的走廊上去,你可以把她带过去。如果他认出了她,一切就都没问题;如果她认出了他,我们可能就有不同的想法了。”
“我明白了,”格莱谢尔说,“这个主意不赖,就这么干。”他给赫尔斯伯里的牧师家打了一个电话。
“好了,她就过来。”
“好。我这就过去,从威尔顿母亲那里把他找过来。如果他母亲也在场的话,好孩子亨利就大祸临头。要是我找不到他的话,就打电话给你。”
大厅休息处很容易就找到了亨利·威尔顿,他正在和他母亲一起用茶。温西过来并要求跟他私下说两句话的时候,他就向他母亲说了失陪。他们在走廊的中间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威尔顿要了酒,温西就喋喋不休地说他今天早上跟警察谈话的事。他反复说,他费了多大劲才说服了格莱谢尔,叫他不要把这个故事传到威尔顿夫人的耳朵里,亨利也适当地表达了自己的感激。
这时,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了,看起来像是一个没穿制服的警察,陪伴这个人的是一个穿着极为入时的中年女士。他们慢慢走过挤满了人的走廊,在远远的那头找到了一张空桌子。温西看见那女士的眼神在人群里漫游着;眼神掠过他,又转到了威尔顿身上,然后,既没有停顿也没有一点点认出威尔顿的神情,眼神又转向邻桌一个戴着蓝色眼镜正在享用巧克力冰激凌的年轻男人。她这时停顿了一下,然后眼神又离开了。与此同时,威尔顿突然惊叫了一声。
“对不起,”温西说,中断了自己的观察,“你刚才说话了吗?”
“我——呃——没有,”威尔顿说,“我以为我看见了一个认识的人。可能只是长得有点像吧。”他的眼神跟随着摩尔康伯夫人,并试着把手举到帽子边打招呼。
摩尔康伯夫人看到了威尔顿的这个举动,困惑地看着他。她张开了嘴似乎要说话,但又停住了。威尔顿完成了他挥帽子的动作,然后站了起来。
“下午好,”他说,“我怕你不——”
摩尔康伯夫人惊讶地看着他,但是又不失礼貌。“我一定没认错,”威尔顿说,“那天你很好心给我搭了顺风车。”“是吗?”摩尔康伯夫人说。她更仔细地看了看,然后说:“没错,但你那天难道不是戴着黑色眼镜的?”“那天是戴了。看起来很不同,是不是?”“我真的认不出你了。但现在可以认出你的声音。我是在想——但看啊!我的观察力不太行。我的印象中,你是很黑的。也许是因为那副黑眼镜吧。我真笨。希望你的摩根车已经修好了。”“哦,修好了,谢谢你。在这里遇到你真高兴。世界太小了,是不是?”“的确很小。我祝你度假愉快。”“哦,还不错,谢谢你,现在我的车又变乖了。真的非常感谢你,那一天对我的处境那么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