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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节

说着,我俩准备离开,谁知这时,从酒吧里走出来一个人,年约四十来岁,穿的人模人样的,脸上挂着一种让人觉得不太舒服的笑容,拦住我们二人说:“两位既然来都来了,何必这么急着走,我们老板请二位进去喝两杯。”
老板?
我道:“你老板是哪一位?”
他笑了笑,说:“朔先生认识。”
我立刻明白了,这人应该是那个黄天的手下,反正我也不打算在北京待了,所以说话便也不怎么客气:“这么晚,我要带我兄弟回家休息了,黄老板的酒我们就不喝了。麻烦你转告黄老板,我的行踪,他爱通知谁,就通知谁,别来招惹我兄弟。”
那中年人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一口道出了我的姓:“苏先生,我也是替老板办事的,有句话我可得忠告你,这世界上有些人,可是咱们这些人不能惹的。”
我道:“黄家在北京城的威名,我已经知道了,用不着拿这个来吓唬我。这么跟你说了,我苏天顾无亲无故,孑然一身,有句话你听说过没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真惹急了我,吃不了你黄家的肉,扒你们一层皮还是没问题的。”
对方的脸色冷了下来:“自信是件好事,自不量力就很愚蠢了。”
我道:“黄家确实牛,我也知道你们上下勾结,但我可不相信,他黄天,还能真把所有人都收买了?忘记前不久那几个大官儿是怎么落马的了?”官商勾结,古来有之,但并不意味着就没有办法。没有办法那是乱世,现在可不是乱世。前不久那帮落马的人,可不就是被人抖落曝光出来,一但引起了关注,就算再有关系网,相瞒也瞒不住了。
跟傅家打交道,别的没学会,但我学会了一样,越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越是注重名声,牵一发而动全身,除非有完全能制住你的把握,否则他们都是左右逢源,根本不会轻易结仇的。
很遗憾的是,我就是那个黄天制不住的。我不担心天然呆,他不蠢,以他的能力,自保绝对没问题,这次要不是受了我的连累,被姓黄的要挟,只怕早已经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至于情商这玩意儿,和智商不一样,多吃点苦头,迟早能锻炼出来的。
我这么一说,对方果然有些忌讳了,像我这种无牵无挂,抓不到把柄,敢豁出命去闹事儿的人,这些人是最忌讳的。
这人打量了我俩一眼,便转身离开了,估计是请示去了。我也无心和这些人打交道,便跟天然呆还有那四川的兄弟往回走。回程的路上,四川这兄弟说:“刚才那啥子人,我看到好像不好惹。”
我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人,兄弟,我得走了,明天晚上就不跟你一起摆摊了。”
他道:“走?走哪里去?”
我道:“深圳。”
他挺惋惜的,八成觉得以后晚上没人陪他吹牛了,分别时他还想要我电话,但我想到了姓黄的,别决定和这四川的哥们儿撇开关系,否则也不知会不会连累他,于是没给,惹得他大骂我没良心。
回去之后,我觉得挺郁闷的,当晚便订了票,第二天下午的飞机,随后洗漱一番,蒙头大睡。
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了,以前我会烦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脑子里想很多,想糟糕的过去,想糟糕的现在、想那注定也会继续糟糕的未来;但人是一种适应性极强的生物,有些事情,当你想明白了,也就放下了。
有时候,焦躁烦恼是没有用的,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傅家的事,也该来个了断了,想再多也没用。
第二天一早,我们退了房,收拾了下东西,便在下午赶去了飞机场,晚上八点多左右,我将天然呆送回了事务所,让周玄业他们帮我照看着,免得这小子再被人拐去违法犯罪,那我可真对不起他死去的娘。
一见我这么风风火火的回来,周玄业三人都挺惊讶的,但很快,周玄业就道:”是不是在外面出什么事了?”
谭刃不冷不热的来了一句:“还能出什么事,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吧。”
唐琳琳一听,立刻满眼心疼,道:“瞧瞧,都瘦了,天天,在外面受了不少苦吧,有没有人给你做饭吃?”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话说的,好像我留在事务所就有人给我做饭吃一样,每次轮流值日,哪次不是一到这丫头做饭,她就脚痛、手痛、胃痛、头疼,满地打滚让我帮忙的。
我让她别说废话,便将傅楠的事儿大致一说,周玄业闻言,若有所思,道:“听说云南那边最近查毒查的很厉害,傅家这次似乎是得罪了什么人,再走下坡路了,他这会儿找你,只怕没安好心。”
看到仇人落魄是最开心的事情了,我心里觉得挺舒坦,道:“傅家本来就没有那个发财的命,不过是仗着供养了一只狐仙而已,现在狐仙没了,我看他们能嘚瑟到哪儿去。”
唐琳琳嘴里啧啧有声,说:“天天,你变坏了哦,开始幸灾乐祸了哦,不过我喜欢。”
我道:“是吗,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为什么?我这样美艳动人,娇俏可爱,婀娜多姿,善解人意的女人你都不喜欢,除非你喜欢男的,嘶……老板,你离他远点,他这次回来,肯定是觊觎你的美色。”
这女人最大的技能就是无故挑火,随时随地将人给引爆:“就算全天下的女人死光了,我就算天天对着墙角打飞机,我也不会喜欢你。”
“哦……”她拉长了音,哦了一声,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道:“原来你打飞机都是对着墙角啊,心理学上说这样的男人属于内向形,外向一点的都是坐着的,天天,你真特别。”
天然呆淡淡的问道:“什么是打飞机。”
“……”你这种早就没有生育能力的老人家就不要问这种问题了好吗!这是我们年轻人玩的游戏!本来挺愤怒的心情,被唐琳琳这二货一带就扯偏了,到最后弄得我哭笑不得,心中的那股火气也泄的一干二净,最后我给傅楠打了个电话,约他第二天到附近的一家茶楼,我们好好谈一谈。
茶楼离事务所并不远,这里不比北京未知因素太多,所以我也没之前那么潇洒了。
下午三点多左右,傅楠如约而至。
这间茶楼是陈旧的粤式装潢,看着不起眼,实际上却是一家老茶楼,来这儿喝茶的,多半是地地道道的广东人。我不好这一口,但傅楠算是地道的广东人了,既然这次是诚心谈,我决定照顾一下他的习惯。
两方落座,姓傅的小子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憔悴了许多,一坐下就点了根烟猛抽,也不说话。
这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我以为我送走了狐仙,害的傅家走下坡路,他一见了我,肯定会极其暴躁,恨不得掐死我的。但这种安静而颓废的场面,却是我没有预想到的。
但我没开口。
若是以前,我肯定早已经因为好奇而询问了,但人经历的事情越多,也就越沉得住气,用一句话来形容:哥也算是练出来了一些气度了。
所以我让服务员上了茶果点心,慢慢喝茶,也不吭声。
片刻后,傅楠看了我一眼,说出了一句话:“我爸走了。”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傅楠说的走了是什么意思。
这一瞬间,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心中的感觉,有道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那老家伙,怎么就……
为什么会突然死了?
难道也跟我送走狐仙有关?
说真的,我对傅家的人没有一丁点儿感情,甚至相当厌恶,但也没想过要让那老头子死啊。
第四章遗嘱
我愣了一下,才道:“怎么死的。”
傅楠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道:“拜你所赐,他死的有多惨,你肯定不会想知道。”我心里咯噔一下,心说果然跟我送走狐仙有关。
“狐仙是老爷子请来的,神鬼不可欺,我实在小看了你,你居然能将狐仙送走。天理昭彰,老爷子没有履行合约,遭了报应。我发现他的时候,整个屋子都是血,浑身被砍了七十多刀,他自己砍的……自杀。”
自杀,砍自己七十多刀。
我似乎可以想象那个场面。
傅楠继续吞云吐雾,道:“我知道,对于你来说,老爷子是个混蛋;但对于我来说,他是个好父亲。”
我深深吸了口气,将心中那股不舒服排遣出去,道:“你现在找我,莫非是来追忆老爷子生前和你父慈子孝的场景?又或者,我送走了狐仙,害了老爷子的性命,让你们傅家走了下坡路,你打算报仇来了?”
傅楠盯着我,嗤笑一声,道:“老爷子发家,确实要靠狐仙,但我即便没有那气运,就凭我自己,想让我傅家倒台,没那么容易,我你我这些年黑白两道是白混的?”
他这么一说,我觉得还挺有道理,人生在世,运气固然重要,但也离不开自己的努力。即便没有了狐仙的加持,以傅楠的能力、见识、人脉,傅家不至于就垮台,只不过大约不会像以前那样什么事儿都顺风顺水而已。
“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说恭喜了。如今你也没办法利用我了,那不知,你去北京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傅楠盯着我,慢吞吞的抽烟,直言不讳:“老头子自杀前,给你留了一大笔遗产。”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道:“他都要死了,我也帮不上你们了,他还想着给我留遗产?”
傅楠突然话题一转,道:“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阎王殿,有阴司轮回,有十八层地狱吗?”
我道:“我不知道。”
傅楠道:“去过阎王殿的都是死人,也不可能回来告诉我们这些活人。这个世界上有鬼、有精怪、有狐妖、有炼尸术,有太多难以理解的东西,既然它们都存在,为什么阎王殿不可能存在?”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让他别拐弯抹角,有什么事直说。
他笑了一下,道:“老爷子对我来说是个好父亲,但对别人来说,未必是个好人。他对不起你,听说在你之前,我还有个大哥,他也对不起那个人,当然,还有很多人,被老爷子逼的家破人亡的人不少。我不知道他临死前遇到过什么,但根据遗书所言,他是怕死了遭报应,所以,他留了一笔钱给你,还拿出了一笔钱做慈善。”
我一听他这话,立刻就明白过来,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果没有信仰是很恐怖的一件事。有时候,信仰是一种非常强大的约束力。
对于那些不相信鬼神之说的人来讲,他们自然也不相信什么因果报应,不相信什么十八层地狱,不相信投胎转世这些东西,做起恶事来,更是少了很多心理负担。
傅老头一辈子,被财富权势迷了眼,可谓坏事做绝;但他这一辈子,见过鬼怪,见过狐仙,解除了很多能人异士,所以他内心深处的潜意识里,其实是相信因果轮回、鬼神之说的,只是离死亡还远的时候,这些被他压在了心底,而真正狐仙的反噬来了,离死亡很近的时候,活人的财富和权势就不再重要了。
人对于死亡的恐惧往往源于三点,一是对生的留恋;二是死亡过程中的痛苦;三是对死后的未知。
傅老头子,大概是死到临头才知道怕了,知道以他一生的所作所为,如果世上真有阎王殿,只怕是要下地狱的,这才有了这么一出。
我听到此处,不由得感叹,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很多人,往往死到临头才后悔,才害怕,可那时又有什么用?人这一生,无法有两件大事,一是来到这个世上,二是离开这个世上,如果离开之时,都提心吊胆,惴惴不安,那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人死万事消,我心中那股鄙夷痛恨之情,此刻便也觉烟消云散了。
我问道:“给我留了多少?”
傅楠嗤笑一声:“之前你不是很不屑吗,怎么,现在就迫不及待了?”
我没搭理他,心说我这条命就是用禁术捡回来的,老天爷时刻想着收我呢,这辈子我也不指望发什么大财了,但积德行善还是得继续的,否则没准儿哪天又像之前一样,出门就被花盆砸。
“钱谁不喜欢?不过,傅老爷子已经死了,人死无对症,你要不愿意给也无所谓,我没那点儿所谓的遗产,还能饿死不成?”
傅楠笑了笑,道:“老子的遗嘱,我还是会遵守的,他连股票带基金以及不动产和现金,价值大约三千万。”说着,他拍了拍手,从茶楼外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神情严肃的中年人,手里夹着文件。
“这是秦律师,看一下合同,没问题就签字吧。”
我心想这小子是不是爽快过头了?这三千万对傅家来说也算不上巨款,我相信傅楠不会在乎这个,但以我对他的了解,这小子铁定是要借此机会对我进行嘲笑讽刺或者其它的小动作,这次能心平气和的跟我谈这个,还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要么是这小子背后还有什么诡计,要么就真的只能说他是个孝子,看他这憔悴的模样,八成这事儿给他的打击挺大的。
乙之砒霜,甲之蜜糖,傅老头对我来说是仇人,对傅楠来说却是亲人,或许,这事儿真的是我太过小心翼翼了。
为了防止这小子使诈,我还是仔仔细细将合同看了一遍。合同这东西,越是厚越是密,其实中招的几率就越大,相反,合同越短,往往漏洞就越少。
我这份合同只有四页,内容也写的很清楚,我看了半天,还真看不出什么漏洞,便刷刷刷的签字了。
做完这一切,傅楠深深看了我一眼,道:“一直以来,我挺看不上你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都打算走人了,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我有些不解,道:“难道不是因为你觉得有我这种二哥给你丢脸?”
傅楠坐在椅子上,笑了笑,道:“有这个意思,但更多的,是恼羞成怒吧。”
恼羞成怒?
我很诧异,无法想象这个词竟然会出自傅楠这种天之骄子嘴里。
“一开始,我看不上你,是因为你三番四次坏我的好事。”我点了点头,的确,当时他打周玄业的主意,我确实从中作梗了。
“后来,当我得知事情的真相后,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
我道:“难道不是想利用我?”
傅楠苦笑,道:“那是后来的事。我知道真相的那天晚上,喝了一整晚酒,喝的胃出血。我,傅楠,含着金汤勺出生的;打我有记忆开始,周围的人都不如我;我生下来,就比那些人高贵,不管是我的家世,还是我所接受的教育,以及我后来锻炼出的能力,在同辈人中,我是佼佼者。”
“我一直以为,这是我应得的,但是,我当知道,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牺牲了前面两个兄弟换来的;我所有认为存在的荣耀、高贵,其实都是靠着你们的牺牲才换来的,那种滋味你知道吗?”
“就好像一个人满心抱负,日夜苦干,终于坐上了高位的人,他以为自己的一切成就,都是靠自己的天分和努力得来的,结果后来才知道,自己的努力其实一文不值,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家人求爷爷告奶奶,甚至牺牲很多东西,才给自己换来的。那一晚,我甚至怀疑,如果没有你还有那个没有见过面的大哥,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因为我没有想到,傅楠的内心竟然还有这么多挣扎,我还以为他知道真相后,接立马黑心的要利用我呢。
我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发现他这话中的感受,我还是能体会一二的。
傅楠从小就是天之骄子,家境好,一切都比别人优秀,而这种优秀,有些是金钱堆积出来的,有些却不是你有钱就能弄到的。这小子虽然仗势欺人,但不得不说,他自身绝对不是那种斗鸡走狗的二世祖,相反,他比大多数人都努力。
这样的人,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承认自己很优秀,突然有一天,发现一切都是假象,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东西,其实都是仰仗另外一个人,甚至是一个自己看不起的人所得来的,那种落差,对傅楠这种人来说想必极为痛苦。
他接着道:“所以,我后来一直跟你作对,其实就是恼羞成怒,我不能真的弄死你,但又想时刻提醒你,我比你优秀,现在想一想,我一直以来也算成熟稳重了,怎么当时的做法,现在想起来这么幼稚。”
我道:“确实挺幼稚的。”
第五章柯仙姑
傅楠抽了口烟,望着天花板:“当我知道你把狐仙弄走时,我的第一感觉竟然是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