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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这功夫叔已然找来了一把剪刀,他随手撕下几张纸,拿起铅笔竟然在纸上画起了小人,叔偶尔也给我画过小人,说实话,他画的真不咋滴,不是头扁扁的,就是胳膊腿的不一样长短,这会他画这个还那样,一点也没长进。
很快,一个丑丑的小人就画好了,叔把那几张纸对齐,拿剪刀咔嚓咔嚓几下子,四个歪歪扭扭的小纸人就剪好了。
叔依次将四个小纸人摆在炕上,然后拿铅笔在每个纸人的背后都画了一个简单的符。
叔难道要拿这几个纸人对付那养通灵鼠的人,画符用铅笔?我虽然不会画符,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走,叔这也太儿戏了吧?
叔很快全部画完,最后一一把小纸人翻过来,给它们点上了眼睛。叔拿出罗盘,把纸人放在罗盘上,嘴里念了几句符咒,然后用手指并作剑装,指向纸人,簌簌……四个纸人竟然一个接一个的立了起来!
我惊诧万分,这又是什么法术?
叔弄完纸人,又蹲在地下用手敲了大老鼠的头两下,那大老鼠忽然搜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一双贼兮兮的小眼睛,提溜溜转了一圈,在看到叔的那一刻,撒丫子跑了!
“叔,快抓住它,我急了,懊悔方才出去洗手没关门。”
叔笑着说:“你急个什么劲?就这故意让它跑的!”
说完叔又结指节,指向那四个小纸人,嘴里念了几句什么,最后大声喝道:“起。”
就见那几个纸人竟然都动了起来,那薄薄的两条腿,竟然跟真人一样,迈开步子追着大老鼠就冲了出去,只不过它们是在半空中飘着走的。
我大张着嘴巴,盯着纸人消失的方向,久久没回过神来。对于一个对什么都好奇的小孩子来说,叔弄出来的这些东西,给我造成的心灵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而叔此刻则盘膝坐在炕上,闭目养神起来。
“叔!小纸人怎么会走了?这又是什么法术?”我趴在他的背上缠着他跟我说。
“这叫纸人纸马术,是一点小把戏。”
“这还叫小把戏?我看这比刚才收服大老鼠那个还厉害呢。”
叔呵呵笑道:“你只看到了事情的表面和它本身的悬殊,你认为纸是不会动的,可它动了,你觉得很不可思议对吗?其实这真是奇门异术中最简单的一种,区区几个纸人,把自己的一缕意识放进纸人中,借助纸人去感知一些东西而已。在古时候,某国与国之间大战,数以十万计人马都是纸人纸马,是有大能之人以一己之力控制着的,那场面想想就惊心动魄,那才是真的法术。”
“还有撒豆成兵,挥剑成河,剪草为马等类似的法术,不过很多都已经失传了。哎!道门没落啊!”叔长叹一口气,最后说道:“这些,等以后叔慢慢都教给你。”
“嗯,我一定要好好学,把叔会的东西都学会!”我坚定不移的回答着,可就在这时,我忽然觉得叔颤抖了一下。
“你怎么了叔?”我吓了一跳。
“纸人居然被发现并灭了一个,看来我遇到对手了,真没想到在这个小小的白泥洼,还隐藏着这样一个人,哼,敢和我斗!”叔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继而他又道:“小天退后。”
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叔那严肃的样子,就乖乖的退到了墙角处。
就见叔盘膝而坐,双手放在双腿之上,五指并拢,掌心朝上,闭上眼睛,嘴里念了几句符咒,然后整个人就像是入定了一样,再没了声息。
我在一边挺着急,不知道叔到底怎么了,可也知道不能去动他,只好眼巴巴的瞅着他。
过了好一会,叔没有醒来,我却听见屋外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那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往屋子里接近。
我惊恐的往外望去,对上的是一双绿豆似得小眼睛,“一只老鼠?咦?嗯!”我闷哼了一声,快速往后挪了两下屁股,不过很快我又反应了过来,赶紧关窗户,窗台上竟然莫名其妙的爬上来好几只小老鼠,它们看见我也不害怕,还一门心思往里钻的样子,小老鼠哪有不怕人的,这些却不怕人,肯定是事出反常。
可我管了前面顾不上后面,等我再回头的时候,发现已经有老鼠从门口进来,爬到炕上来了,而地上--天啊!竟然挨挨挤挤的全是老鼠。
一只两只老鼠我不怕,可我哪见过这场面啊!我真怀疑是不是白泥洼所有的老鼠,这会都聚集到我家里来了。
老鼠好像主要是冲着叔去的,几只打头的率先冲了上来,顺着叔的腿就往叔身上爬,我虽然害怕,可也不能由着它们乱来啊,我可是听说过,老鼠饿的时候是会吃活人的,有些小孩子就因为父母的疏忽,被咬掉了耳朵,鼻子,我抓起一个枕头,一边大喊着:“叔,叔!”一边拿枕头往下打老鼠。
可耐不住老鼠太多了,我打跑了一只,又上来两只,我都崩溃了,哇哇大哭了起来,枕头也丢了,也不管老鼠了,使出吃奶的劲儿,摇晃着叔的身子,大喊大叫着,想把叔唤醒。
自打母亲把我送给了叔,叔就是我的依靠,我们爷俩几乎从来没有分开过,叔就是我的骄傲,在我的心中叔是无所不能的,和他在一起我心里很踏实,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依赖感,只要有叔在,我就可以任性,可以什么都不会,可又什么都不怕,那种感觉,就连在母亲的身上,我都没有感受到,而此刻,我却感到这么无助……
就在我绝望的以为我们爷俩今天会被老鼠生吃掉的时候,眼前却金光一闪,一个稚嫩的声音随之响起:“别哭了,吵死老子了,老子好久没有吃东西了,这下可以饱餐一顿了。”
这话音刚落,我都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叔身上的老鼠就被席卷一空了,接着是地下的,屋外的……那些莫名其妙而来的老鼠,就如同风卷残云般,又莫名其妙的没了。
“呃!好饱啊!”
一个小孩打饱嗝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回头一看,一只一尺多长的金黄色小怪蛇,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了我的身后。那小蛇头上长了一个鸡冠似得包,腹部圆滚滚的,跟那短小的身体很不成比例,一双眼睛透着鬼机灵的精光,样子还挺可爱,只不过不断从它口中发出的饱嗝声,破坏了他那可爱的形象。
我认识这条小蛇,这不就是钻进我龙精里那条怪蛇吗,我下意识看了一下我脖子上的龙精,果然里面那条小蛇不见了。
第028章痞子蛇
我可是见过这家伙的真身的,跟一节老树根似得颜色,多粗就不晓得了,只知道叔锯了好久都没把它锯断,我曾经多少次幻想,这条蛇某天会高调出场,蛇头足足有簸箕那么大,蛇身不知道要横过几座房子,却没想到今天它出来了,出来是为了吃老鼠,并且只有那么点儿,还挺可爱,更奇怪的是它还会说话。
“看什么看?没见过本尊这么帅的龙吗?”那小蛇见我一直盯着它看,居然翻了翻眼珠,一幅你少见多怪的样子。
和一条蛇说话,确实挺怪异的,可我还是很真诚的跟它道谢:“谢谢你吃掉了那些老鼠,救了我们。”
“谢个屁啊,老子要是早知道这些老鼠是冲着这死老头来的,我就先不吃了,让那些老鼠把这死老头啃的骨头都不剩,然后我再吃也不迟啊!”如此可爱的模样,如此稚嫩的声音,说话却像是个痞子,真真与它自身的样子不和谐!
我自然听不得他一口一个死老头的骂叔,当即呵斥道:“不准你这么叫我叔!他是好人!”
“这死老头当年差点把老子剧成两半,我没伺机报复他已经不错了,骂他两声算什么!还有你这个小兔崽子,就是一帮凶,死老头拿锯子锯我,你在一边给照着亮,要不是看你这东西不错,可以暂作栖身之所,我也把你吃掉算了!”我知道它指的东西是老蛟给我这龙精,可听它说要吃我,我还是挺害怕,连忙说:“我跟叔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趴在那老树底下装树根!”
“你以为老子愿意装树根,还不是因为当年……”
“当年怎么着?”我好奇,也非常想知道它为什么会被埋在树底下,还有:“你在树底下被埋了不知道多少年,不吃不喝不喘气的,怎么也没死啊!”
我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它既然说开了头,我就忍不住问下去。
“什么叫我怎么没死啊?你找抽是不……嗯。算了,本龙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你一个小兔崽子一般见识?这死老头快回来了,老子要回去继续睡觉了。”小怪蛇说完,打着饱嗝就化作了一道金光,向我冲来,却不想,另一道虚影比它还快,等我看清楚的时候,就见那小蛇已经被叔抓在手里了。
“叔,你醒了!”看叔醒了过来,我太高兴了,搂着叔的脖子又蹦又跳。
“行了,别跳了,再跳等会掉炕洞里去了。”叔一把把我按倒在炕上,丝毫不理解我此刻心中那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情。
“死老头,你快放开我。”怪蛇在叔的手里挣扎,扭动,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叔的束缚。
“你刚才不是还骂我骂的挺欢腾吗?这回怎么想跑了?老子玩不死你。”叔双手分别抓着小蛇的首尾,用力的扯,就像扯一根橡皮筋一样,把它一尺左右的身体,硬是拽的长出了差不多一半,然后再把它蜷缩成一团,放在两手手心中搓揉,我在一边看的提心吊胆,叔这么个折腾法,再给它折腾死了,这怎么说它刚才也救了我们爷俩一命啊!
“啊!你这个死老头,老神棍,快放开老子,哎呦,疼死我了,别拽了,刚吃的饭都要被挤出来了啊,求求你了,死老头,你放了我吧……”小蛇从刚开始的嘴上逞能,到后来语气慢慢的服了软。
“哼,今天看在你帮忙吃了那么多老鼠的份上,就先放过你,来日要是让老子再听到你偷偷骂我,老子扒了你的皮。”叔说着一撒手,小蛇搜的一声,就钻到龙精里去了。
“哼,死老头,等老子日后修成正果,非找你报仇!”龙精里传出小蛇那若有若无的声音,我在一边满头黑线,这一人一蛇这辈分论的……
不过叔也没再理它,看样子只是想出出气,并不是真的想怎么着它。
“叔,你刚才怎么了?我怎么叫你你都没反应?吓死我了。”我爬到了叔的腿上,心有余悸的问他。
“嗯,这里发生的一切叔都知道,只不过叔正在和人斗法,分不开身而已。”
“那刚才要是那些大老鼠把你吃了,你也不会醒过来吗?”
“那倒不至于,只不过斗法中途中断,就代表斗法结束,那叔也就输了。”
“那叔现在赢了吗?”我问道。
叔怔了怔,继而一拍胸脯,说道“那是当然了!叔能输吗?”
不知为啥,我觉得叔说这话的时候,挺没有底气的,尤其后面强调那句“叔能输吗”给我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叔,和你斗法的是什么人?是通灵鼠的主人吗?”
要说能和叔斗法,那肯定在能力上是和叔不相上下的人,也算的上是个厉害人物了!
“别问了,睡觉!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叔说完关了灯,自己合衣就躺下了。
叔这是怎么了啊?平常挺乐意回答我的问题的啊,就连欲色鬼那么晦涩的问题,他都认真的给我一一解答,这回怎么……
第二天,生活恢复了正常,早起跑步,背书,吃饭,然后叔带着我继续去出摊。
王瞎子早就来了,他那眼神,反正也不分白天黑夜的,每天睡醒了,吃饱喝足了就出来蹲着,用他自己的话说,出来听热闹呢。
“老王挺早啊!”叔老远和他打招呼。
王瞎子听见我们来了,很激动,道:“我从早晨露水还没散呢就坐在这儿,等到日头都把我晒出汗来了,你们爷俩怎么才来,我还当你们今天又不来了呢,那欲色鬼抓住了吗?”
“哎,去哪儿抓?自打那晚溜了之后,就不见动静了……”叔把事情简单和他王瞎子说了一遍。最后无奈道:“现在也只能密切关注,希望别有人出啥岔子啊!”
王瞎子长叹了一口气,道:“哎,事情不好办咯,这鬼畜若是潜伏起来,潜伏个三年五载的,再出来淫乱人道,或者去了其它地域为祸一方,都让人心难安啊?”
我在一边听着心里也疙疙瘩瘩的,这欲色鬼一天抓不住,就等于是个不定时的炸弹,说不上哪时就爆炸了!
“抓不住它,心中始终是个结!”叔说道。
然后他们俩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半晌后,叔突兀的开口:“老王,跟你打听件事儿。”说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不自然,像是犹豫看来很久。
“有啥事你直说,别看我瞎了,可这十里八乡的事儿,我知道的还真不少!”
叔张了张嘴,似是有些犹豫,最后竟然对我一挥手,凶道:“你个小兔崽子支愣着耳朵听啥!一边打拳去?”
叔命不可违,我也懒得反抗了,站起来,走到一边儿,轻飘飘的练了起来,当然,我的心思都在叔和王瞎子那儿,密切关注他们俩都说些啥。
王瞎子这根老油条,眼睫毛都是空的,听叔把我打发到了一边,知道八成是真有啥事,声音也压低了,道:“老问,到底是啥事?还不能让小天听。”
“也不是啥大事,我就怕他听了再瞎说,你知不知道村西头那赵小满……”
叔的话还没说完,老王那俩大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声音也不自觉的提高了三分:“咋的老问!你看上人家赵寡妇了?”
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啥情况?难道叔想给我找个婶?
“嘘--!瞎想什么呢,我还不能打听打听了?”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鬼鬼祟祟的四下看了看,像是怕被人听见似得。
“你没事打听个寡妇干啥?这事你跟谁打听谁不得瞎想啊!”
“我就跟你打听打听,这赵小满是个什么样的人?”
“人嘛,年轻的时候挺好看,现在啥样我也不知道了,她虽然是个寡妇家,可村里没有一点关于她的流言蜚语,挺正统的一个娘们……”
“停停停!”叔一连喊了三个停,止住王瞎子的话,才又道:“我又不是问这个,我是想问问,你有没觉得或者听说她会什么异术?或者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这个吗……”
叔这么一说,王瞎子沉思了起来,继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道:“会不会异术我不知道,不过经你这么一问,我才想到,她身上怪异的地方还真不少,不过这个说来话长了。”
叔往前拉了拉马扎,我也不动声色的往他们跟前凑了凑,心里基本已肯定,这个赵小满就是昨晚和叔斗法的那个人了,只是没想到,能和叔斗法的,竟然是个女人。
“这个赵小满祖籍不知道是哪里,她是她男人出去做工时领回来的。”
“赵小满年轻那会漂亮啊,要身体条子有身条子,要脸盘子有脸盘子,穿的衣裳也好看。那时候以我年轻时走南闯北的经验,断定她穿的衣服应该是少数民族的服装,她来那天,村里大伙都去瞧,她也不怵人,冲着大伙笑,可唯独让人感觉别扭的是,她怀里抱着一只白毛大老鼠。”
第029章赵小满
村里的男人被她笑的心里痒痒,嬉笑怒骂道:“拴住这狗日的交了啥好运,咋找了个这么水灵的媳妇儿。”
“她男人叫王拴住,农村人取名贱,越贱了越好养活,可拴住,拴住,到底还是没拴住,就在他和赵小满成亲那天晚上,死了!”
王拴住的爹早年就死了,家里只有一个老母,儿子莫名其妙的死了,老太太一时无法接受,就把气撒在新媳妇身上,说是她克死了自己的儿子,骂她是骚狐狸,老鼠精,总之什么难听她就骂什么。
按说刚结婚就死了丈夫,也没个娃,还长的那么好看,如果一走了之的话,也是能再找个好婆家的,可那赵小满愣是没走,无论婆婆怎么骂她,她也不还口,在这里伺候了婆婆六七年,给婆婆养了老送了终。
不过,寡妇门前是非多,她男人刚死那会,村里有个别男人对她眼馋,明里暗里的“找过她”,可凡是对她有非分之想的男人,后来见了她都避之不及,也不知道她对那些男人使了什么法子。
“那她平日里都做些什么?给不给人看邪,消灾啥的?”叔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