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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我根本就分辨不清楚房门边蹲着的是不是“人”,骨瘦如柴,脸上抹着一道一道的香灰,脖子上套着两根铁链,被锁的死死的。
“这是给我看门的,你不用怕。”万老头儿一边跟我说着,一边回过头望向还在墙角一脸愕然的周同:“你就呆这儿,不要乱动。”
我和万老头儿进了屋,心里就想着,难怪外头都传闻一六花园闹鬼,万老头儿的院子里就有不干不净的东西。
“年轻人,你身上肯定有东西。”万老头儿招呼我坐下,说:“只不过这个东西,我看不出来。”
我就觉得心里发毛,万老头儿总是神神叨叨的,说的话让人惊悚不安,但他又不会胡说,我慢慢的点点头,同时在紧张的思考,从小到大,我的生活跟普通人是一模一样的,从来没有特殊怪异的经历,所以真的回想不起,自己身上会有什么东西。
“这事情我看不透,也不好随便妄言,你自己留心就是了,你身上的东西阴气非常重,会招鬼,脏东西不敢近你的身,是因为你脖子上的玩意儿。”
万老头儿这么一说,我不由自主的就摸了摸脖子上那根红线。红线的吊坠是一块金锁,小的时候,母亲说过,这金锁是专门给我打的。现在这个年头儿,很少有年轻人会佩戴这种土气的东西,只不过对我来说,那是对母亲的缅怀。
这块金锁佩戴了那么多年,我从来都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但这个时候低头看看金锁,我隐约看见金锁除了黄澄澄的金光,还有一片若隐若现的红光。
“这东西的来历不简单啊。”万老头儿看着我脖子上的金锁,说:“肯定有高人加持过,锁里面是一团雷阳血,阳气很盛,把那些脏东西都吓退了。”
第十二章人鬼情未了
万老头儿说的什么雷阳血之类的话,我完全听不懂,不过能听出那肯定是一种辟邪的东西。闲扯了一会儿,我就想起了这次来找万老头儿的目的,有意的把话题转移到了阴楼玉上。
“那种东西,真正的称呼肯定不是阴楼玉,就因为首次出土,没办法称呼,暂定了个代称。因为是从阴楼出土的,所以就叫阴楼玉。”万老头儿重新把茶色镜戴上,说:“你知道什么是阴楼吗?”
万老头儿说,所谓的阴楼,是一种很罕见的墓葬方式。传统的墓葬说,生死两界其实就是阴阳两界,人活着,在阳间,死了就到阴间。阴楼这个东西说白了很简单,活人住的房子,是阳楼,阴楼是用来葬人的,从地面破土朝下修建。全国各地,类似这样的阴楼有很多,万老头儿也说不清楚,阴楼玉到底是从哪一座阴楼里出土的。
“我想弄一块阴楼玉。”
“难。”万老头儿摇摇头,说:“这种东西现在都是天价,如果你花钱买,就得有足够的家底。”
“没有别的办法了?”
“有,自己找地方去挖,或者,抢。”万老头儿咧着嘴角笑了笑:“听说,马五魁手里有一块阴楼玉。”
万老头儿说的马五魁,是阳城地下圈子里一个势力很大的团伙的头领,用他们圈里的话说,那是“龙头”。黑吃黑这种事情并不罕见,只不过马五魁那种势力,绝对不是我能招惹的起的。
我和万老头儿谈了谈,可能从一见面开始,我就给他留下了比较特殊的印象,所以老头儿不藏私,跟我说了很多事情。不过他没有亲眼见过阴楼玉,给我提供的都是周边线索。问了很久,实在打听不到什么了,才抽身准备告辞。
“我这个地方,你没事了可以来坐坐,但是不要再带外人来。”
“那个......你眼睛里滴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再给一瓶子?”我临走的时候左思右想,跟万老头儿商量,那么多脏东西跟着我,心里非常不踏实,我想要点那种淡红色的液体,必要的时候可以观察到隐形的情况。
“拉倒吧。”万老头儿当时就表示很为难:“弄一滴出来都费了老劲了,你还要一瓶子。”
反正我觉得万鬼眼并不难打交道,只要摸到他的脾气,还是很好说话的,所以死乞白赖的跟他磨了一会儿。万老头儿不傻,或许他是从我脖子上那块雷阳金锁看出来某种不寻常的来历,所以乐得卖个人情,磨蹭了一会儿,万老头儿给了一滴。我看得出,从眼睛里挤一滴这样的液体真的费了老劲,万老头儿整个人好像都蔫了。
从万老头儿家里离开的时候,我就想着找一块阴楼玉的几率很渺茫,而且那东西有没有实际的意义还很难说,倒不如从圣域游戏里下手,慢慢的寻找线索。
我和周同在市区分手,圣域游戏的服务器在域外,而且这段时间因为游戏死了人,风声比较紧,服务器关闭了下载以及注册功能,我只能硬着头皮重新回到萧瑟家,把他的电脑卸了搬回自己家。有了万老头儿的告诫,我一路走着,总觉得身后好像跟着什么东西,尽管知道那些“脏东西”可能因为雷阳金锁的原因不敢真正靠近,可那种感觉依然非常不好,我加快速度,一溜烟的蹿上楼。
萧瑟的电脑是整个屋子里打理的最干净也最整齐的电器,卸下来很方便。这间屋子里发生过的事情历历在目,面对着电脑,一直都感觉背后那个硕大的衣柜藏着什么东西。我胡乱找了个箱子,把显示器和主机还有乱七八糟的连线全部放进去,时不时的都会突然回头,看看后面的衣柜。
滴滴滴滴......
就在我搬着箱子准备离开的时候,那只猫头鹰挂钟又响起了滴滴的报时声,这阵声音很刺耳,耳膜隐隐生疼,我回头看看挂钟,心里突然紧了紧,因为时钟的指针,恰恰指在午夜零点的位置上。
很多怪事都是发生在午夜的,我有点迷糊,不知道自己干嘛非要选择深更半夜跑到萧瑟家里来。目光扫过时钟,又忍不住瞥了瞥衣柜,这只衣柜,我不知道前后看了多少次了,可这一次注视它的时候,我的身子顿时打了个哆嗦,双手一松,抱着的箱子差点就脱手掉下来。
衣柜贴墙摆放着,挡住了半扇窗户,可透过衣柜后的半扇窗子,我突然看到一团淡的好像青烟般的鬼影,正漂浮在窗外。那是一团人形的影子,虽然很淡,却还是被我察觉出了。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淡淡的鬼影,它曾经在监控中出现过。
我的心理很复杂,恐慌,但又很想把这团淡淡的鬼影看的更清楚。脑子乱了一下,随即就冒出一个念头,我放下手里的箱子,跟窗外的鬼影遥遥对峙,然后暗中取出那一滴从万鬼眼那儿要来的淡红液体。这滴液体迅速涂抹到左眼的眼眶边儿,整个屋子连同窗外的情景模糊的摇曳了一分钟,紧跟着,视线清晰了。
当视线清晰的时候,我的眼神就像被低温冻结了一般,双手随着心脏在剧烈的颤抖,忘记了所有的恐慌和不解,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冲到了衣柜旁的窗边。隔着几根钢筋窗栏,我看到丁小宁站在窗外,她和过去一样,纯的和清水般的脸庞,像一朵随着夜风轻轻摇摆的花儿。
“小宁......”我的声音发颤,我忘记了丁小宁已经死在宗卡台,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我始终不愿面对这个事实,我固执的认定,她还活着,只是迷失了,忘记了回家的路。
“陈凡凡......”窗外的丁小宁真实又恍惚,好像一道漂浮在水面的倒影,她想对我露出一个熟悉的微笑,可是笑容绽放的时候,我看见,她哭了。
宗卡台天空上的巨大的脸庞,卫生间墙壁上的影子,出现在梦境和现实中的手机......丁小宁,这个对我来说重如生命般的女孩儿,她到底死了,还是以一种我想象不出的方式继续活着?我从不相信人鬼同途,可她就站在我面前的窗外。
“陈凡凡......”丁小宁哭着,笑着,身躯在轻轻的颤抖,她好像在强忍着泪,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没有机会再多说什么了,陈凡凡,我只想告诉你,我很爱你,很爱很爱......”
“你不要走!”我看着她的身躯就好像一团被烈火引燃的灰,将要慢慢的消散了,我心里全都是撕裂般的痛,还有无尽的不舍,无论她是人,还是鬼,我都不想让她消失在视线和生命中。
“你听着......”丁小宁的身影越来越淡,她的哭泣和笑容一同消失了,只剩下一道声音,从窗外传到我的耳边:“束草村,有一块阴楼玉......你要找到它......”
“小宁!”我预感到她将要完全消散,但是钢筋窗栏阻挡了我,我全力伸出手,从窗栏的间隙伸出去,想要抓住她。
可当我的手伸出去的时候,抓到的却是一团空气。丁小宁不见了,窗外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我觉得身子软塌塌的,顺着墙壁慢慢的坐到地上。丁小宁这样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我的脑子乱,却还是清醒的,她给了一个明示,我理解不了的明示。我从圣域游戏里发现了阴楼玉,刚刚发现,丁小宁就出现了,带给我阴楼玉的消息,我很想认为这是一种巧合,可我清楚,这绝对不是什么巧合。一切都好像是一条被精心安排过的线,一层一层的慢慢把我引向了一条未知的路。
我很固执,丁小宁已经像一个谜题,难解的谜题,可我还是坚信,她不会害我,她一定有苦衷。
我坐在墙角,一动都不想动,时间流逝的很快,等到脑子完全清醒下来的时候,阴楼玉,束草村,同时浮现在心头。
束草村,那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估计没人听说过,但这个地方给我一种莫名的感觉,因为这个束草村离阳城不算很远,它紧邻着传说中的封门村。
第十三章吊鬼梁
我呆坐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扒着窗栏朝外面看,那团影子真的看不到了。我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窗户外面那一片茫茫的夜色还有已经消失的影子突然让我醒悟过来,不管之前我看到的影子是什么,我和丁小宁,的确身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每个人都要面对死亡,可是,丁小宁的死,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带着已经收拾好的电脑离开萧瑟的家,束草村这个提示又让我整整一夜都陷入了苦思中。现在为止,我掌握的线索并不多,猛然看上去,这些线索杂乱无章,可只要认真的琢磨,丁小宁的死亡,宗卡台石头上的那串数字,圣域游戏,阴楼玉......杂乱的零星线索之间又好像带着无法揣度的关联。尤其是束草村,阴楼玉,让我感觉找到阴楼玉这种东西,可能就会得到更重要的讯息。
第二天,我开始打听相关的情况。封门村离阳城很近,这几年封门村的名声传出去之后,到那儿去的人就多了,不过很少有人知道束草村这个地方。我问了几个熟悉当地情况的人,又弄了一些装备,做好出发前的准备之后,又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三天的早上,登上了前往目的地的车。
我跟其他游客的目的不一样,说实话,我没有很强烈的猎奇心理,这几年封门村的事情被传的很邪(这其中肯定有诡异的真事,不过也不排除刻意的渲染夸大),好多人都是带着那种探知和好奇的心理来这儿的,我在阳城呆了几年,对封门村其实没有什么兴趣。所以我直接绕过封门村,朝束草村的方向而去。
来这里之前,我把能打听的情况都打听清楚了,大致路线已经掌握。当我走到封门和束草之间那座矮矮的小山跟前时,朝上面望了望。这座小山在当地被称作跳马山,海拔二百来米,阳城这边地处太行山脉,虽然山势的平均海拔没法跟西北和西南的高原相比,但二百来米的小山,确实很不起眼。我看到了登上小山的路,还有山顶稀稀拉拉一小片迎风舞动的老树,背后就开始冒凉气。
很多事情,初来这里的人是不可能知道的,他们只知道这个地方叫跳马山,但只有在这边土生土长而且上了年纪的人,才清楚这座跳马山,过去的暗称是吊鬼梁。
吊鬼梁的山顶,有二十多棵已经说不清年月的老柏树,如果放到西南川藏那边的山上,这种柏树或许就是崖柏,但吊鬼梁的老柏树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神秘和诡异。过去,封门村里有一户姓刘的,独门独户,一脉单传,这家人不做别的营生,不种地不打粮食,平时的工作就是隔三差五到吊鬼梁去转悠一圈。吊鬼梁的事,二三十年前在附近传的有点玄,据说一个月之内,总有两三个人在吊鬼梁山顶的老柏树上吊身死。
上吊的有当地人,还有一些从外地来的异乡客。上吊这种事情,现在不多见了,在过去却不是什么稀罕事,村里乡下,有人想不开寻短见,一半跳河跳井,一半就是上吊。吊死其实是一种很痛苦的死法,死者的死相也非常难看。但吊鬼梁上吊的人,都有一种诡异般的安详,身上的外衣叠的整整齐齐,脚上的鞋子也摆的一丝不乱,垂着头吊死在老柏树上。姓刘的那户,专门在吊鬼梁收尸,一收几十年,一直到封门村的人络绎外出,村子破落之后,收尸才告一段落。
事儿就是那么古怪,刘家的收尸人离开封门,吊鬼梁的老柏树就很少再有上吊的人,吊鬼梁的称呼,渐渐被跳马山取代了。可是我望着遥遥山顶那片矗立的老柏树,就觉得心里发毛,有点不自在。在当地有句老话:日头在天,不走跳马山,意思就是白天的时候不从跳马山过路,因为会白日见鬼,遇见怪事。我没来过这儿,关于跳马山和束草村的事情,打听到的也不多,心里想着那就是一句毫无来由的老话,说不准是以讹传讹,但越是这么想,就越感觉面前这座小山透着一股邪邪的气息。
一边想,一边朝前走,不多久就到了上山的小路跟前。日头在天,不走跳马山,我突然觉得这就是一句屁话,光天化日不从这儿走,难道深更半夜走的才安稳?我颠了颠身上的背包,一步跨上了登山的路。
这条小路估计平时很少有人走,一路都是灰土,坡度又陡,滑不留脚,不小心就会连滚带爬翻下去,所以我走的很小心。顺着曲折的小路走到临近山顶的地方,整个人就被灰土给裹住了。只有爬上山顶,才算真正到了吊鬼梁,封门村那家姓刘的收尸人已经无影无踪,山顶的老柏树上也没人再来上吊,我心里不踏实,只能自己安慰自己,那些事,都是民间鬼话,不能当真。
吊鬼梁的地势其实一点都不复杂,爬到山顶之后,顺着正中那条小路穿过山脊,就能从另一条路下山。山顶很平坦,登上山顶的同时,我的脚步就放慢了。我看见了传说中那片稀疏的老柏树林,尽管太阳就挂在头顶,可我还是觉得周围刮过来的风都带着森森的寒意。
那都是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柏树,枝叶繁茂,眼睛望着前面,我真的觉得有点走不下去了。因为老柏树下面的树荫有点怪,那树荫黑沉沉的,把日头的光完全阻挡在上头,一丛树荫就好像一个隔绝于世的阴惨惨的小世界,黑乎乎的一片。
我的胆子并不小,很少能有什么地方会带给我这种不寒而栗的阴森感觉。以往,我的经验就是,如果真遇到了什么事情,啥都别想,想的越多,心理负担越大,恐惧越深,抛开一切念头,直接走过去是最好的。所以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就打算硬着头皮从小路过去。
可就在我迈动脚步的时候,本来就不怎么轻松的情绪顿时被眼前的情景刺激到了。我看到一棵老柏树黑沉沉的树荫下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那是个老太婆,老的头发都没了,拄着一根疙里疙瘩的花椒木拐棍,坐在树荫下头一张断了一条腿的椅子上。我根本没看清楚这个老太婆是怎么出现的,就好像凭空钻出来的一样,瞬间就冲进视线里。我的双脚顿时像灌了铅,拔都拔不动,老太婆显然也看到了我,她的牙掉光了,鸡皮似的皮肤全都是褶皱,但她的嘴唇红的像是刚吃过死孩子,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我,时不时的蠕动一下嘴巴。
我马上停止了继续走下去的想法,这个老太婆坐在那张断了腿的椅子上,连动都没有动,但面对她,远比面对一个拿枪的恶徒更让人惊恐。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情打乱自己的计划,可老太婆就坐在前面那片树荫下,说实话,我发憷了,不敢靠近。
我犹豫,矛盾,我很少会因为某些困难的原因去放弃一件自己要做的事,此时此刻,那几棵老柏树带给我的恐慌难以形容,可我想着,如果就此退缩,那么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我还要不要继续走下去,丁小宁的事,还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思索之间,我想起了自己还很小的时候,父亲说的几句话。那个时候我还不懂事,他说了,我就听着。我依稀记得,他告诉我,一个人不能没有血性,但也不能只逞匹夫之勇,该拼的时候要拼,该躲的时候要躲,只有保全自己,活下去,才有继续下去的可能,活着,才有希望。
我没有前进,也没有就此退却,站在原地,看着那片阴沉沉的树荫,树荫下面的老太婆好像坐在椅子上打盹,老柏树那种邪异的气息彻底挡住了我的脚步。吊鬼梁这边人迹罕至,周围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我站的双腿都发麻了,头顶的太阳渐渐西沉,树荫的影子开始移动,我的心情又一次紧张,我看的很清楚,树荫下的老太婆连手指头都没有动一下,但是她连同那张破椅子,就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慢慢推动,随着树荫的变换而移动着。
第十四章黑布鞋
太阳一落山,天色变的就很快,老柏树下的树荫渐渐和暗下来的天连成一体,分辨不出了。我无法把暗夜里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尽管努力睁着眼睛,全神贯注,可树荫下那张破椅子,还有椅子上的老太婆慢慢的看不到了,仿佛随着光线和树荫的变动而移到了老柏树的背后。
这个老太婆看不见之后,我心里的压力减轻了那么一点儿,可只要望到隐隐约约的老柏树,就能想起老太婆那张脸。我分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吊鬼梁确实有点邪异,黄昏之后就马上入夜,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月隐星稀,整个山顶黑漆漆一片,最开始的时候,我还能模模糊糊看到那些老柏树的影子,可紧接着,视线就被环境阻滞,最多十米远的景物已经陷入了混沌中。
我不仅在看,而且在听,努力的分辨着吊鬼梁山顶的风吹草动。坐在破椅子上的老太婆彻底消失在感官中,一直到现在为止,我仍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尽管看不到她了,可脑只要一想,老太婆鸡皮般褶皱的脸,还有红的邪异的嘴唇就浮现在脑海里。
现在该怎么做?我依然在山边踌躇,眼睛看不到,耳朵听不到,其实是种很惶恐的感觉。黑夜里只剩下老柏树依稀的树影,吊鬼梁的传说不断的在思维里跳来跳去,我好像能看见老柏树的树影中,吊着一个个已经死去的人。
放到别的人,估计这时候已经打退堂鼓了,可我觉得,如果现在不趁机冲过吊鬼梁,转身下山熬一夜,等到明天天亮的时候,那个让人看着就发抖的老太婆,还会不会重新出现在树荫下挡住去路?
考虑了一会儿,我拿定了主意,不管怎么说,老太婆反正现在是消失了,眼不见心不烦,现在一鼓作气冲过吊鬼梁才是最佳的选择,该拼的时候总是要拼的。我勒紧背包,跺了跺已经站麻的双腿,嗖的沿着山顶的小路朝前跑去。
我的体力一直很好,练过几天功夫,常年都保持着锻炼的习惯,周围的环境昏暗,但我跑的很稳,从山边一口气跑到小路的中间。这个位置能清晰的看到路边的老柏树,二十多棵老树杂乱的生长在山顶,我不想转移视线,可跑着跑着,总觉得不看几眼就不踏实,不由自主的侧目望了望。高大的老柏树在夜色里就好像一个个矗立在山顶的巨大僵尸,那种紧张的急迫感催动着双脚不沾地面般的飞奔,跑的更快了。
我对自己的体力和控制力有绝对的信心,这种略微崎岖的地面其实不会影响脚步和速度,我一边跑一边看,等到真正要从那一片老柏树跟前冲过去的时候,我高悬着的心仿佛嘭的一声爆开了,我不知道自己看的真切不真切,一棵老柏树上面,似乎唰的垂下来两条软塌塌的腿。
那感觉,好像真的从柏枝间垂下来一双腿,又好像是急速奔跑时晃动的目光带来的错觉。人都有这样的贱毛病,遇见什么可怕的事情,心里怕的要死,但偏偏还想一探究竟,看个清楚。我忍不住转过头,盯着旁边的老柏树。
可能是我分神的原因,骤然间,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了,奔跑的速度很快,这一下就把我直直的绊了一跤,摔倒在小路上。地势这么平坦,摔一跤本来不算什么,可我的身体刚刚触地,就感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从老柏树那边传来,硬拖着我的身体,使劲朝路边拽。我失去了重心,仓促间也爬不起来,就这样连滚带爬的挣扎着被拖出小路,身子像一个滚动的球,转眼间让拖到了那片老柏树下面。
我的腰重重撞在一棵柏树的树干上,腰杆子几乎断了,不过这样一来,滚动的趋势被阻止,我用力抱着树干,那股看不见的力量嗖的消失。情况总算是稳定住了,我摸摸手腕和手掌上的擦伤,这些老柏树下其实很静,但那种寂静让人觉得惊悚,滚落到柏树下的时候,我才注意到,这里好像一片死地,树底下连一棵草都不长。
没有别的想法,我就想着赶紧爬起来离开,可还没等我站起身,无意中抬头一看,头顶的柏枝间,好像有几双死沉沉的眼睛,由上而下的注视着我。这一下就把我惊到了,死死的抱着树干,匆忙在周围又扫了几眼。
枝叶之间的眼睛闪了闪,随后就无影无踪,我很紧张,不过还能不断的告诫自己,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慌乱。我扶着树干站起身,手掌被擦破了皮,火辣辣的疼,可完全顾不上这些轻微的擦伤了,我背靠着树干,手里抽出一根甩棍,强行抑制住急促的呼吸,左右看了看。事实上,这片阴森森的老柏树之间,看不到什么东西,我总觉得,是心理上的某些潜意识受环境的影响而作怪。
不过我没有心情去探知到底什么原因在影响心理以及感官,只想离开吊鬼梁,我慢慢的观察周围的情况,握着手里防身用的甩棍,两旁看不见什么,我喘了口气,暗中蓄势,准备一口气冲回小路上。
就在我想要迈步跑开的时候,总觉得很不安,周围是没有什么东西,可背后的感觉却非常不妙,我紧贴着树干,慢慢低下头,一眼看过去,那种被强行压下去的惊悚唰的冲上头顶,差点忍不住叫出来。
我看见树干另一边,若隐若现的露出一双鞋,黑面白边的黑布鞋。这种黑布鞋在城市里几乎绝迹,只有那些上了年纪的人才会穿。身后的一切都被树干阻挡,除了这双突然出现在视线里的黑布鞋,我什么也看不见,越是这样,心里越觉得怵得慌。身在吊鬼梁,在老柏树下,由不得我不多想,一个念头无法阻挡的出现在心头。
鬼!
除了这个可能,我一时间再也想不出别的情况来解释这双黑布鞋。脑袋一下炸窝了,用万老头儿的话来说,我身上可能有什么招鬼的东西,但他还说过,雷阳金锁是辟邪的物事,这双黑布鞋近在咫尺,好像根本不畏惧雷阳金锁。
不知道过去听谁说过,人畏惧鬼,鬼同样也怕人,遇鬼就和遇贼一样,你气势萎靡了,对方的气焰就更嚣张。那双黑布鞋就在身后,让我感觉想逃跑也来不及,既然被逼到眼前,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没有驱鬼的本事,就一根防身的甩棍,想都没多想,猛然转身,绕着树干走了一步,一棍子打过去。
棍子还没有完全落下,我已经看见了树干后黑布鞋的主人,那是一个又低又矮的老头儿,头发完全白了,稀稀拉拉几根胡子也和银须一样,岁数估计已经很大,做贼似的缩在树后,一双三角眼睛烁烁生辉,他的样子很猥琐,弯腰驼背,贼里贼气的。
看到这个猥琐的老头儿时,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遇见了什么山精野怪。阳城地处太行山,出了市区就是山,过去有过很多狐仙蛇怪的传说,那种传闻空穴来风,本来我是根本不信的,可是在吊鬼梁遇见这样一个鬼兮兮的老头儿,我的想法开始动摇。
甩棍急速的砸落下去,这个老头儿看上去年纪那么大了,不过反应倒是相当灵敏,眼见着已经躲不开劈头砸下的这一棍子,但双手一抬,硬生生的抓住将要落在头顶的棍子。这老家伙力气很大,棍子被他抓的死死的,抽不回来。他的反应快,我的反应也不慢,左手用力抽棍子,腾出右手,迎面就是一拳。老头儿的两只手死死抓着甩棍,这一拳过去,他再也躲不开了,嘭的一声,拳头正中老头儿的鼻梁,砸的满脸花,鼻血呼的飚飞出来。
“我靠!”这一下绝对把老头儿给砸疼了,身子一哆嗦,忍不住丢下手里的甩棍,一手捂着流血的鼻子,一手扶着树干,腰身虾米一样的佝偻,整个人萎了一圈,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
听着他的话,再看着他的动作,我不由起疑,这到底是个人,还是鬼?
第十五章迷失
我心里都是疑惑,可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实在不敢有半点松懈,心里的念头还没有落地,右脚已经条件反射般的猛踹过去。贼兮兮的老头儿这时候跟兔子一样,捂着鲜血横流的鼻子,躲过这一脚猛踹,转身就跑。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见过跑的这么快的人,就算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也不可能有这种速度,眨眼的功夫,穿着黑布鞋的贼老头儿已经绕过几棵老柏树,连蹦带跳的逃远了。我对吊鬼梁山顶的地形还不是很熟悉,又心有余悸,追了几步之后停下来。
“太狠了!”贼老头儿跑到老柏树林的另一边,刚才捣到他鼻子上那一拳估计真的把他打惨了,直到现在还呲牙咧嘴:“我跟你什么怨,什么仇,至于这样吗......”
我搞不懂贼老头儿到底什么来历,不过深更半夜鬼鬼祟祟的出现在这儿,很让人起疑,我不敢直接追过去,作势一举甩棍,骂骂咧咧的贼老头儿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嗖的朝后面一闪,随后就不见了。
我终于甩脱了包袱,贼老头儿消失的同时,我也跟着转身跑出老柏树笼罩的范围,重新回到小路上,山顶鼓荡着风,从柏树的枝杈之间吹过去,呜呜的响,那响声就像是一群人凑在一起哭,听着很渗人,我压住心里别的杂念,二话不说,闷头就跑,一口气从山顶的小路跑到边缘。
下山的路很陡,全力控制平衡,还是摔倒了几次,等跑到山脚下的时候,滚的和土驴一样。从吊鬼梁跑下来,心就安稳了一点儿,根据我之前打听到的情况,过吊鬼梁,离束草村还有大概三四公里的路,这个点儿,山里的村民肯定都睡了,我打算趁夜赶到村子,在外面呆着,天亮之后再做安排。
天阴沉的更厉害了,下山以后走了最多一里地,完全就被吞没在黑暗中,山里的那种荒地看上去就和没边儿一样,我毕竟没到过这儿,在这种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渐渐就感觉好像迷失了方向。
我很少出门旅游,相关的经验匮乏,不过这是常识,如果深夜在野地里迷路,最好的办法就是原地守候,等到天亮,困难会迎刃而解。反正到束草村的路已经不远了,所以发觉有点迷失方向的前兆后,我马上停了下来,找地方休息,趁机把身上的擦伤处理一下。这个季节天亮的早,山里的人都有早睡早起的习惯,所以我看看表,估计再有几个小时,束草村的人就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