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我和冷琦静静的盯着窗外的秦墓入口不再说话，虽然进去了不少人，但好像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源源不断的尘雾依然从墓口喷发而出，就像一个干冰喷嘴一样，把四周覆盖的朦胧一片。
整整持续了五分多钟，墓口的土雾才停止了喷射，坍塌似乎已经停止。但楼外的能见度却变得十分模糊，我眯着眼睛也勉强能辨认出墓口的大概方位。又过了十多分钟，李博士和老油一起走了出来，后边跟着其他警察和考古人员。所有人都十分狼狈，身上覆盖厚厚的灰尘，轻轻一拍便尘土飞扬。
我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秦墓入口，看着眼前这座不知底细的‘秦皇陵墓’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沉重。正在我惆怅之际，冷琦目中忽然精光一闪，皱眉说道：“有问题！”
我点点头：“墓都塌了怎么可能没有问题，看他们这样估计坍塌程度不会太小。”
冷琦语气严肃：“这些人，有问题！”
我听了一愣，将目光重新聚集到李博士和老油身上，一扫之下确实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此时他们已经走到考古楼近前，所有人都在边走边拍打身上的尘土，李博士则一脸恼火，似乎是在为这次坍塌事件而郁闷。
我盯着他们看了几秒，马上就发现了异常。老油和李博士走在前边，后面跟着其他警察和考古人员。看似阵容跟刚才一样，但细查之下就会发现，考古队员变成了九个……！
这个发现让我心中一惊，连忙瞪着眼睛又重新数了一遍，不算老油和李博士，果然有五个警察和九个考古人员！对比进墓的时候，多了一个！
联想到冷琦刚才的分析，我心中有了一些头绪。秦墓坍塌是机关造成，而机关运作的前提必须有人触发。
按照这样的思路整理下去，很有可能是昨天的劫匪，趁着今早无人在墓中，所以偷偷溜进去想寻找什么。但没成想，在寻找过程中却不慎触发了墓中的自毁机关，导致墓里发生坍塌。
随后李博士和老油警官带人前去补救，他便在浓浓土雾的掩护中成功混倒了考古队里，神不知鬼不觉的跟众人一起离开了秦墓！
想到这里我连忙起身冲向楼下，跑到一层的时候，正遇上众人刚刚进楼。李博士虽然心里恼怒，但见到我依然有些不好意思，勉强露出个笑容：“晓欣在食堂，你可以去那找她。”我摇了摇头，拉着李博士走到一边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李博士听后也是一愣，转头看了看自己的队员皱起了眉头：“唉，老了，刚才事故发生，楼内也十分混乱，我喊了一句就直接冲了出去。具体后边跟了几个人，分别是谁，实在没去注意。”
这样一来我也没了办法，九个考古队员里只有刘斌和曹哥的面孔算是比较熟悉，其他七个人我连一点印象都没有，而且他们还都穿着清一色的考古工作服，更加加大了区分难度。
老油看到我们切切私语，也走过来询问。得知大概情况后开口问道：“既然如此，那这个劫匪一定就在这九个人里，虽然目前还不能马上排查出来，却也大大缩小了调查难度。老李，你仔细看一看，这些人里，有没有最近新来的，或者行迹可疑的？”
李博士把九个人逐一看了一遍，顿时面露难色：“这九个人里，除了小曹之外，其他八个全都是新来的实习生。并且，都是在同一时间过来的……”
第四十三章第九个人
由于李博士实在不记得进墓之前的具体成员，所以经过一番短暂的商量后，老油决定先不动声色，放长线钓大鱼。李博士对古董文物是慧眼识珍，可对于这寻找罪犯却一窍不通，只得听从老油的意见，让几人先行散去回去洗澡。
待几个实习生走后，李博士拦住了最后边的老曹，轻声问道：“小曹，你还记不记得刚才都有哪些人进了秦墓？”老曹听后有些糊涂：“博士，刚才咱们不是都进去了么，怎么了？”老油在旁边补充道：“老李的意思是问你，还记不记的成员都有哪些。”
老曹还是不太明白，指着已经走上楼梯的实习生道：“咱们都进去了，成员就是这些啊，这还用问？”
我们都知道老曹理解错了，但实在不方便向他透漏太多，虽然他是个老员工，却也有一定的嫌疑，不能排除内奸就一定不是他。发现再询问下去也是徒劳，李博士随便找了个借口将老曹打发上楼，随后询问老油的意见。
老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既然已经大大缩小了范围，那把他‘揪’出来也是迟早的事情。你们先正常运作，不要让嫌疑人有警惕性。一会我回局里跟领导汇报一下，对这九个人实施严密监控，时间一长，再狡猾的狐狸都会露出尾巴！”李博士叹了口气：“也只有这么办了……”
嘱咐了一些细节后，老油招呼其他五个警员直接回了警局，我出去将他送到门口，回来的时候李博士还站在一层大厅内。因为早晨的误会，气氛还有些尴尬，李博士走到办公桌前招呼我坐下，随后给我倒了杯茶水。
我双手接过，刚要说话，李博士却率先开了口：“我这大半辈子差不多都在跟死人尸体打交道，人老了，感官也麻木了。有些误会，你们年轻人多担待着点，别跟老头一般计较。”我连忙也起身给他倒了杯茶水递到近前：“瞧您这话说的，误会人人都有，不分年龄不分国界，不必太在意，我这人心大，一分钟以前的事完全不放在心上。”
李博士满意的点了点头：“当初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进了考古局，跟着我的几个大学同学一起挖坟掘墓考古研究，期间也没少了被人冤枉。现在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四个老朋友两个在考古时出了事故，两个没能禁住岁月的考验都去了地下。我就想着给考古队注入点新鲜血液，没成想，却弄出了‘内奸’这么戏剧性的事情。”
我也叹了口气：“现在的世道一天比一天混乱，正道无法发展导致不少年轻人走上了歪路，实在让人惋惜。”
李博士看着我：“这话说到我心坎里了，以前过来考古的学生，每一个都在尽心尽力的研究古董文物，想尽办法研究出它的历史价值为国家做点贡献。可现在的学生，十个里有八个都是利欲熏心，都想着能在考古时顺手牵羊拿出去几件古董，好转手卖掉发个小财。别看他们一个个嘴上不说，可眼睛里却写的清楚。”
我笑道：“眼睛里？难不成博士还会相面？”
“那些都是迷信之说，见的人多了自然就会看了，可是……”李博士自嘲的笑了笑：“可是再会看，也无法看透人心，该来的谁都拦不住……”
看着李博士如此消极的态度，我开玩笑道：“您也别太担心，像我这样的有志青年还是存在的，并且我相信，以后会越来越多。”
李博士听后哈哈大笑，开口问道：“你进过陵墓吗？”
我笑着摇摇头：“没有，别看我是记者，地上跑过不少地方，但地下还真没去过。”
“那有没有兴趣下去看看？”
李博士这句话说的我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停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博士，您这玩笑开的……可有点大了……”
李博士凑到我面前：“老李头从来不开玩笑，刚才秦墓内部垮塌，竟阴差阳错的露出了通往后半部分的入口。你若有兴趣，接下来的挖掘我可以允许你下去一同观看。可以拍照，等秦墓挖掘完成后第一报道也可以由你首发！”
这确实是个让人激动万分的好消息，我甚至有些不敢相信，瞪着眼睛问道：“真的？”
李博士重重的点点头：“千真万确！”
我掩盖不住内心的喜悦，一边笑一边道谢，李博士见状也笑了起来，举起手里的茶杯跟我‘碰了一杯’。我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李博士笑眯眯的看着我：“张记者，跟你一起的那位小姐姓冷是吧，我听老油说你们不是夫妻？”我点了点头：“不是，我们是……合作关系。她是国际体能局的研究人员，我是跟她一起随访的，谁知道途中出了事故，正好被老油警官遇到。”
李博士笑道：“原来如此，那是晓欣莽撞了，把你们安排在一个房间很不方便吧，一会我想办法再给你找一个房间。”我连忙开口拒绝：“不要麻烦了，我知道现在的房间都是晓欣腾出来的，若在麻烦实在有些过意不去。正好冷小姐还需要照顾，她睡大床我睡沙发，挺好的。”
李博士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似乎在犹豫着什么。等待了片刻，想起房间内的冷琦还没有吃早饭，我起身告辞。李博士将我送到楼梯口目送我上楼，眼睛依然笑声了一条缝隙，同时叮嘱我下午两点就会对秦墓重新挖掘。我边走边在心里琢磨，就算是早晨冤枉了我，可也不至于如此殷勤，这样一弄倒像是还有其他原因。
回到房间，李晓欣和冷琦已经正在吃着早饭。见到我回来，李晓欣停下筷子脸红了一片：“张记者，我爸的事……”我咧嘴一笑：“你爸一点事没有，对我跟亲儿子一样，我都有点受宠若惊了。”冷琦看了我一眼：“抓到人了？”
我摇摇头：“还没有，不过肯定就在那九个考古队员里，老油已经开始排查，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这些事李晓欣全都不知道，听到我们的交谈顿时上来了好奇心，一边招呼我坐下吃饭一边让我讲讲。我大概讲了一遍，李晓欣笑的前仰后合，冷琦却一脸凝重不再说话，只顾闷头吃饭。
饭后李晓欣坐了一会端着餐盘离开，我将冷琦扶回到床上，冷琦坐在床上死死盯着我：“你不能去！”我有些诧异：“什么不能去？”
“秦墓，你不能下去！”冷琦语气非常坚决。
我坐在她旁边：“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
冷琦摇了摇头：“没有，总之你不能下去！”
我一脸嬉笑逗她开心：“担心我呢？放心吧，不会有事，至少现在不会有。你不是也说过么，考古队根本挖掘不到有危险的程度。”
冷琦有些生气，瞪着轻吼道：“坍塌就是前兆，危险已经有了！”她很少激动，不过这一次却让我心里感到暖暖的。我露出个笑容把桌上的镜子举到她面前：“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事。不是跟你说过了么，生气就不好看了，不信你自己看看。”
冷琦听后把脸转向一边，淡淡的说了句：“我也要去。”随后闭上了眼睛。
我叹了口气，坐回到沙发上，一脸黑线……
下午一点半，我带好相机换上李博士派人送来的考古队工作服准备出发。冷琦自然也跟在后边，虽然不太方便，不过她现在已经可以自己走动，恢复的也非常迅速。在秦墓入口我们跟李博士和其他考古队员会和，对于冷琦跟随，李博士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叮嘱我照顾好她并且也给她弄了一身女式工作服。
考古工作服有点像潜水服，从头到脚贴身一体化，密封性能非常好。这样的设计利大于弊，由于全身光滑，所以在进行考古作业时不会因为衣服上多余的饰品而刮倒某个文物，同时如果墓中有什么有害人体的毒虫，这种胶质工作服也可以起到保护作用，虽然一样会被咬疼，却不会被咬穿，虫子的毒液也不会被注射到皮肤当中。
缺点就是不透气，还没等进墓我身上就已经被闷出了一层细汗，更别说那些在墓内干体力活的考古工人了，估计等忙完以后出来，就跟洗澡没什么区别了。
几个大男人穿上工作服，就像一群上了岸的海狮一样，全身漆黑油亮。冷琦换好工作服出来后，凹凸有致的身形，修长浑圆的双腿在紧身衣下显露的淋漓尽致，看的旁边几个实习生口水直流。尤其是不远处的刘斌，忍不住想看却又顾忌冷琦的‘领导’身份所以不敢去看，只能躲在一边斜着眼睛偷瞄。
李博士看到实习生们的一脸色相，顿时心生怒气，刘斌又恰好离他最近，直接当了冤大头被踢了一脚屁股。
准备妥当后，一行人由李博士带头，沿着已经疏通的墓道向着秦墓深处走去……
第四十四章秦陵大墓
考古不像盗墓，它不是为了一己私欲，而是用来历史研究。所以同样一座墓，盗墓者进去可能只需要两三天，考古人员却需要两三个月。因为他们要尽可能的保持一切物体的完整性，把破坏程度做到最小，方便以后的考察研究。
从入口处进去，周围墙壁凹凸不平，由于秦墓入口处在地下几十米的地方，所以考古队只好挖出了一条类似矿井的通道，斜着向下延伸，周围挂着矿灯。矿道内地面非常平坦，上边铺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应该是早晨坍塌的时候造成的。我们一行人跟在李博士后边，不像是考古，倒像是去开矿……
走了大约二百多米，一扇黄铜色的大门出现在我们面前，铁门呈半开启状态，只闪开了一个小缝隙，不过这个小缝隙也足够搬出一个冰箱的了。走到门前，李博士停下脚步回头叮嘱我们：“你们只管用眼睛去看，用相机去拍，切记不要碰触任何东西，最好跟在我身边不要离得太远，有事随时问我。”
我点了点头：“放心吧，这些细节我们还是懂的，您尽管工作，我们绝对不会给您平添麻烦的。”李博士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检查了一下服装和人数，打亮手电走了进去。
冷琦跟在李博士身后，我则跟在她身后。黄铜大门后边是一条半大的墓道，地面青砖墙壁绿瓦，让人看了就能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美丽。四周依然灯火通明，两侧挂着一盏盏明亮的矿灯，几乎没有盲点。
我边走边环顾四周，一眼就看到了原本隐藏在墓道顶端的连弩机关。这种机关在汉朝时期开始流行，最开始用于军事战争，各国将军都会凭借有利地形布置这种机关以重创敌军。如果遇上绝好的地形，通常一二十人能消灭一两千人甚至更多！后来也是因为这种连弩几乎不需要人为控制就能自我攻击，所以才被历代君王以及将军应用在陵墓之中。
我用相机瞄准机关把焦距拉进，才看清楚原来这种机关是将两排弩枪用一根线相互连接起来，线的末端连在黄铜门上。这样一旦有不知情的人用暴力推开铜门，那么弩箭就会慢慢上膛。等来人走到墓道正中心的位置时左右两排连弩便开始万箭齐发由两边逼向中间，让人插翅也难以逃脱。
李博士看我颇感兴趣，便停下脚步抬手指着为我讲解：“这种东西咱们现代人叫连弩，但在古代其实叫做连机，是取连续攻击的谐音。两排弩枪一前一后，后边是箭仓。一旦机关启动，每当上排的弩箭射出时就会顺势给下排弩枪上膛，下排弩箭射出再给上排弩枪上膛，后边的箭仓则会自动补给。以此类推，无休无止，精妙绝伦啊。”
我听了连连点头：“既然开门就会触发，那博士是如何将这机关破解的？”李博士指了指门后，那里有一根已经被切断了的细线：“如果铜门大开，门板会将细线拉伸。达到一定程度后便会触发机关，所以只要及时将细线切掉，这诸多连弩和后边装有万箭的箭仓就都成了摆设。”
我忍不住又拍了几张照片，在心里感叹，原来倒斗的有倒斗的手艺，考古也有考古的门道，李博士跟光头一样都不是一般俗人。
穿过墓道来到一个墓厅，这个布局我非常眼熟，虽然没见过但肯定曾经在脑海里想过。墓厅非常大而且比较空旷，或许是原本就没有东西，也可能被考古队的人全都搬到了考古楼二层。放眼望去，除了一些已经有些氧化腐烂的小型陪葬棺木外没有任何观看价值，就连那些陪葬者的尸体都已经被全部搬走，徒留一口腐败的空棺躺在原地。
李博士指着墓厅尽头的一处台阶介绍道：“那里原本有口紫红色棺材和许多陪葬品，现在都已经被送进楼内研究，前几天会展的大部分文物都是曾经摆放在这个墓厅之内的。”说着他带领我们左拐走进了一个十分窄小的墙门。
墙门顾名思义就装在墙上的小门，说白了就是暗门，把门上的图案跟墙上做的相互吻合，这样远远看去根本不会发现墙上还会暗藏一条通道。这扇墙门微微平开，里边依稀透出一些光亮。若是我来挖掘这座秦墓，估计走到墓厅这里也就算完结了，根本不会想到在侧边的暗门里还会隐藏着更大的空间。
暗道又矮又小，并且高低不平，有些地方甚至要蹲着才能通过。我不禁有些担心冷琦的右脚，不停嘱咐她小心慢走，同时在后边伸手扶住她的身体，尽量减小对右脚的压力。刘斌跟在我后边眼睛瞪的比我还圆，不停的轻声念叨：“领导小心……领导慢点……”
暗道有大约二十多米长，钻出暗道我们面前马上豁然开朗，就好像来到了一个地下时代广场。虽然四周同样挂满了矿灯，不过放眼望去竟一眼看不到尽头，只有白蒙蒙一片。我们此时站在一处较高的台阶之上，往下十几米的地方是一大片平底，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密密麻麻竟全是形态各异的兵马人俑！
李博士和考古队员因为早已看过不下百遍，所以并不感到稀奇，我和冷琦却被这壮观之景深深震慑。呆呆的看着面前数不清的人俑，犹如一支整装待发的军队一样，从气势上就胜过了敌方。李博士见到我们震惊的表情到是一脸自豪，微微一笑：“这些人俑是西安俑坑的十二倍，并且保存状态完好，栩栩如生，非常有研究价值！”
我一边点头一边拿着相机不停按下快门键，闪光灯噼里啪啦亮个不停。后边还能听到一个实习生在刘斌耳边窃窃私语：“你不说这两个都是领导么，怎么跟记者似的就知道拍照？”刘斌轻哼一声：“你懂个屁，人家拍照那是要带回中央写资料的，国家级领导都这样，不然博士也不可能介绍的这么详细……”
停留了片刻，李博士带领我们继续往前走，他并没有沿着台阶下去，而是平行着往侧边走。二十多分钟过去，在围着这个‘地下时代广场’饶了小半圈后，另一个暗道出现在我们身后，李博士招呼我们跟他一起爬进去。这两条暗道从里到外一模一样，如若不是空间太大，我真能有一种回到原地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