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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节

  大家一致认为前面两个故事不够刺激,于是一个男孩便自告奋勇地要讲个刺激的故事。
  这个男孩叫袁吉,他嗓门很大,一上来就嚷着:“我先声明,这件事也不是亲身经历的而是听来的,但是很吓人,不敢听的可以先回避!”来开鬼故事会的少男少女们想听的本来就是这种故事,一起叫着好,鼓励他讲下去。
  “我家开了一间修车厂,厂里雇了很多工人,其中有一个叫戴有溪的青年,他二十三、四岁,是从我老家山东来的打工者,人很敦厚老实,非常能干,又有点文化,不象别的工人那么粗俗,加上大家是老乡,所以我爸爸特别重用他,因为他孤身在这里,还常常让他到我们家里吃饭,我和他也相处的很好,这个故事就是他为我讲的,他亲身经历的故事。
  戴有溪最初来立新市打工并不在我家的厂里,也不是在市区,而是在下面东乡镇的一家小型砖厂里。那砖厂工作十分劳累不说,老板还很刻薄,扣着他们好几个月的工资不发放,戴有溪就蒙生了离开的打算,这时有几个老乡听说临市一家工厂招人,待遇也很丰厚,便拉他一起去应聘,戴有溪心想着试试也好,就和同乡们一起上路了,谁知道到了那里几个同乡都录用了,唯独戴有溪因为双眼视力不好而被拒之门外,他也没有办法,只好一个人垂头丧气地回来。
  回程他乘坐了一辆客车。
  因为已经很晚了,车上的乘客只有七八个人,全是象他那样的打工者,大家都在车上闭目养神,戴有溪虽然很沮丧,但是奔波了一天,过了一会也开始随着车的摇晃打盹。可是倒霉的事一件接一件,车走了一会儿竟然抛了锚,怎么也发动不起来了。司机央求大伙帮忙把车推到路边,然后打电话求助,可是过了一个多小时维修车辆也没有来,有人等不及了,吵着要司机退钱,并且指着看起来很近了的立新市的灯火说要走过去打出租车进市区。一个人挑头,大家就都这么嚷起来,司机只好退了钱,大家就吵吵闹闹地下了车,仗着自己年轻,都说要走回去。戴有溪其实并不想走,但想想走回去总比在车上过一夜好,也跟着下了车。
  一群人都是外来的打工者,边走边聊,很快就相互熟悉起来,步子快的人走到了前面,而戴有溪和一个姓宋的,一个姓周的,一个姓陆的落在了后面,和前面的五个人相距越来越远。宋、周二人都是南方人,说的方言戴有溪听不太懂,他就只好和那个姓陆的男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姓陆的青年年纪和戴有溪相仿,话很少,人老实到有些结巴,只说自己也是打工者,在立新市为生计奔波而已。戴有溪也不是个话多的人,两人说了一会便没的说了,默默地走路,只听那两个南方人指手划脚谈的高兴。
  原本明明在眼前的立新市的灯火还是在很远的地方,戴有溪抬手看看表,已经走了两个小时了,怎么还这么远?他在心中嘀咕着。抬头去看,发现前面走的五个人不见了。‘陆哥,他们前面的走的真快啊。’只顾着走路太沉闷了,戴有溪很想找点话来说,姓陆的青年却不回应,只是低着头走,过了好半天才说:‘我们走快点。’他加快了步子,戴有溪也加快了步子,不一会他们把两个南方人拉在了后面,可是还是没有看见前面那五个人的影子。
  ‘你千万别离我远了。’姓陆的青年又说了一句。
  ‘什么?’戴有溪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反问一句。
  ‘两个人一起走壮胆。’姓陆的青年这么说。
  ‘这里是市郊又不是荒效野外,你怕什么!’戴有溪忍不住笑起来。虽然是在郊外,但是路两边不时有饭馆,商铺和工厂出现,路上的车辆也来往不绝,这是一条比较热闹的国道,也不知姓陆的青年怎么会需要人壮胆。
  ‘我胆子小。’姓陆的青年很老实地说。
  ‘别怕,我一直陪你走到城里。’戴有溪拍着胸脯担保。
  又走了大约一个钟头,城市的灯火还是在那个地方,一点都没有变近,戴有溪的腿脚疲劳,有些后悔下车来了,看看姓陆的青年却还是走的很带劲。‘我们找个小店住一下吧?’戴有溪忍不住提议。
  ‘不行!’姓陆的青年猛抬起头大声拒绝,‘继续走!’
  ‘吓我一跳,’戴有溪没料到他突然高声,不由埋怨了一句,‘我随口说说,你不用这么大声吧。’
  姓陆的青年不好意思地笑笑,两个人又向前走,戴有溪心想也许这个姓陆的青年身上没有钱住宿,他担心自己坚持住下的话也许姓陆的青年会向自己借钱,也就不再提这件事了。两个人走出几步,在路边一拐弯的地方出现了一间灯火通明的小旅店。这时已接近半夜2点钟,路边的店铺也都关门熄灯了,这家店却还开着在门,门里门外的灯都开着,依稀可以看见人影来去。
  ‘都怪你说要住宿。’姓陆的青年气呼呼地咕哝着。
  戴有溪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往心里去,他已经十分累了,不由自主地向那里走去。姓陆的青年一把拽住他,拉着他向前走。这时小旅店中走出几个人站在门口向他们挥手,灯光下看的很清楚,正是走在他们前面的那五个人,过了一会那两南方人也出来了,其中一个向他们挥手叫着,好象是在说一起住下吧,前边还很远什么的。
  ‘我们也住下吧,我请你。’戴有溪下定决心对姓陆的青年说。
  ‘不行!’姓陆的青年声音坚决而严厉,拉着他走的更快了。戴有溪有点生气了,想甩开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象把老虎钳子一样紧紧夹在自己手腕上,根本甩不开,他生气地叫起来:‘我走不动了,你自己走吧。’
  ‘走不动了我背你,总之别停下!’姓陆的青年拉着他几乎是跑了起来。戴有溪心中诧异极了,又听这个青年说:‘别去看他们,快走!’他们正好经过那个旅店门口,戴有溪还是向那边看了一眼,他一看过去,那几个民工叫他们叫的更急了,门里又走出了两个妙龄女郎,向他们抛着媚眼。戴有溪这才隐隐觉得这家店不对劲,要拉客也不用这么卖力,而且从自己这样的打工者身上又能挣到多少钱?‘该不会是黑店吧?’他这么想着,也就下定了决心不过去,跟着姓陆的青年跑起来。
  ‘油头!’
  ‘啊。’有人在后面叫了戴有溪的小名一声,他随口答应着,心中一面奇怪这里有谁知道自己的小名,一边回头看,后面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那家旅店的人还在呼叫他们。
  ‘别回答!’姓陆的青年很生气地跺跺脚,索性撒开腿飞奔,他跑的非常的快,开始几步戴有溪还能跟上他,再后来就完全成为姓陆的青年在拖着他跑。一边跑还一边叮嘱:‘千万别回头看。’他不这么说还好些,他这么一说戴有溪不由自主就向后看过去──也不是戴有溪这个人别扭,非要和别人拧着干,而是姓陆的青年说出的话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反而增添了别人的好奇心。
  戴有溪回过头,看见前面那几个打工者和两个南方人还在对喊什么,而且神情变得很焦急凶狠,他心里正奇怪自己和姓陆的青年已经跑出这么远了,又跑的这么快,怎么还看的这么清楚时,眼睛里也看清楚了,那些人是在后面用和他们差不多的速度在追过来。‘他们为什么追我们!’戴有溪不解。
  ‘没有他们。’
  ‘什么?’
  ‘他们都死了,是尸体在追。’
  开什么玩笑!戴有溪脑子里马上这么想。可是当他又回头去看了一眼之后,却立刻吓得魂飞魄散:他这次看到那几个‘人’为了追得快些,竟然扔了自己的身体,先是胳膊,然后是腿、躯干,最后只剩下一个头在空中飞行,气势汹汹地向他们扑来,面目狰狞的已经变形了,露出口中的尖牙。
  ‘他们,他们原来是鬼……’戴有溪全仗有姓陆的青年拉着才没有摔倒,但吓得语不成调了。
  ‘他们不是鬼,是被妖怪吃了。’姓陆的青年也声音发抖,‘我们一直走不到立新市,就是因为有妖怪在作崇。但是你不说要停下,不答应他们叫你的话他们看不见你,那样一直走到天亮,太阳出来就好了。可你一答应他们,他们就不会放弃到口的肉了。’他听起来怕的比戴有溪还厉害,一边说话牙齿一边碰的直响。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戴有溪不住回头看,见那些人头已经越追越近了,忽然想起什么,颤抖着对姓陆的青年说:‘你没有说要住下,也没答应他们的话,他们是看不见你的,你快点逃吧,我,我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他们一开始就知道我在这里了,’姓陆的青年叹了口气,‘我也快吓死了,可你都这么说了,我更不能丢下你不管了,我们家族可没有不讲道义的成员。逃到立新市就有办法求救了。来,你到我背上来,我背你吧。’
  戴有溪又气又急,他再背上一个人还能跑吗!正要拒绝他,却感到自己身子腾空而起,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骑在了一匹‘马’背上。这匹马白色的脑袋,一条红尾巴,身上尽是老虎一样的斑纹,四蹄生风,转眼把那些人头甩开了。怎么会多出一匹马来?戴有溪摸摸了马,真的是匹活马。
  ‘抓住我的鬃毛,他们又追上来了!’姓陆的青年的声音又响起来。
  戴有溪惊讶地发现,他的声音是从那匹马口中传来的,他险些从马背上掉下去,慌乱中抓住马鬃问:‘你,你,你……’
  ‘我也是妖怪。’姓陆的青年直率地回答,‘这只妖怪在这条路上吃过往的人已经一年多了,它原本从来不侵害妖怪,所以和我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今天看我坚持要救你,又欺负我弱小,它是想要把我一起吃了。’他边说戴有溪边感到他浑身在发抖,显然是十分的害怕。
  ‘那怎么办?’他是个妖怪都没有办法,自己不就更死定了。
  姓陆的青年飞奔着,半晌才说:‘逃吧,逃到城市里我就有办法求救了。’
  姓陆的青年发力狂奔,戴有溪也不知道他跑的究竟有多快,只知道耳边风声呼啸,如果不俯着身的话就会被风顶的喘不上气来。而他偷偷往后看时,那些追着他们的人头已经不见了而变成了一团血红的光在追逐他们,姓陆的青年跑得快,那光的速度更快,和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救命!救命!’姓陆的青年突然乱喊乱叫起来。戴有溪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进入了立新市的市区,正穿过那道‘立新市欢迎您’的标语下面。后面的光团更快了,和他们相差了不到十步的距离。
  ‘救命啊……’姓陆的青年也不知在向谁带着哭腔求救。
  这短短一瞬间那团光又追上了他们几步。
  ‘快救命啊!一百头猪就一百头猪!二百也行!救命啊!’姓陆的青年不知所云地狂叫乱喊着,不知道这是什么咒语。
  那团红光只差一线就碰到戴有溪的后背了,这时前方城市的城市中忽然升起一道金黄色的光茫,迎着他们一眨眼间便到了他们身前,姓陆的青年长长松了口气,一下子瘫在了地上,皮毛上汗水淋淋。戴有溪从他身上滚下来,趴在旁边的地上喘气。再抬头看时,那团红光在前面逃,金光在后面追,在前面不远处已经追上,转瞬间两团光已经一起消失了。
  姓陆的青年喘了半天气才恢复了人形,他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张了好一会儿嘴都说不出话来,突然举起手拍了一下戴有溪的头,戴有溪立即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戴有溪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那辆客车上,客车司机睡在离他几步的座位上,如雷般的打着呼噜,车厢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戴有溪跳起来推醒了司机,急着问其他人呢?
  司机揉揉睡眼:‘不是都走着回去了吧?就你不肯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