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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沈夏东觉得心脏在被一只手给狠狠的拧着,痛的扭曲。那个时候不过是十二岁的沈城,他怎么会去到杨弘跳楼的那个地方?他看到了吗?看到杨弘的死亡过程吗?沈夏东心里一个又一个声音问自己,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浮现那个时候的沈城抿着嘴巴不说话,看亲生母亲的样子,如果看到了呢?
  沈夏东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一阵呜咽声,这种痛苦来的莫名其妙,像有什么东西牵扯着自己,跟着对方的情绪所转变,痛的沈夏东不明所以。
  他仓促的走,在一个巷子里停了下来,呼吸很重,沈夏东抖着双手一下又一下去擦自己的脖子,被痛苦给哽咽住的喉咙此时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眼前一片迷糊之中他似乎看到有人影在晃动着,在这个有些阴暗的小巷里显得很诡异。
  沈夏东眨了眨眼睛,试图让视线变得清楚,人影越靠越近,沈夏东像是能感觉到对方是谁,却没有放松下来,他依旧被痛苦给团团困住。
  一只手搭在沈夏东的身上,熟悉的冰冷。
  沈夏东摇着头:“对不起……”他忘了自己说了多少对不起了,对着沈城,对着他说了无数个对不起,却没有任何实际行动,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补偿沈城。
  那只手慢慢的移到沈夏东覆盖住脖子的那只手上,掰开了沈夏东的手,轻轻的去抚摸沈夏东的脖子,沈夏东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
  他看着自己被摊开的双手,苍白的手握住他,一根手指在他手心上写着什么,沈夏东努力去猜测到底写的什么,只有两个字,沈夏东认得后面一个字,“我”。一个我字。
  “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沈夏东语无伦次的摇着头,他不知道前面哪一个字数什么。
  那根手指又去重写一遍,只是写到一半的时候,沈夏东发现沈城的手穿透了自己的手心。
  沈夏东抬起头对上沈城的脸,发现他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沈夏东忙去伸手捞,“不,不,不能这样,不行……我还有问题没有问我,我还有很多内幕没有问,我还没有补偿你,我还没有赔罪……不行……不行……”
  沈夏东有些神经质的去捞是沈城的身体,只是他每次扑上去都会穿过沈城的身体。“求求你……”沈夏东不停的摇着头,一脸无助。
  “帮……帮我……”一声微弱沙哑的声音,传入到沈夏东耳朵里。沈夏东误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看着沈城,“是你说话吗?沈城!是你在说话吗?”沈城的身子变的透明渐渐再也看不到,消失时看着沈夏东的眼睛有着一种强烈的渴望。
  “沈城!”

☆、29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张牧依旧在想见到沈城的那种怪异感觉。
  是哪里出了问题呢……他皱起了眉头,手里茶杯中的水已经微凉。
  突然张牧的手一抖,茶水险些泼了出来,是沈城的腿!那双腿正在变化,渐渐变得透明!
  张牧紧忙站起来,茶几上的果盘给张牧的膝盖一碰,哗啦啦的往下掉,在厨房里做饭的老陈听到动静舀着勺子跑出来看,“咋回事儿啊?”
  张牧却没有回答他,舀起外衣就离开了。
  “师父,我想请问你个问题。”张牧拨通师父的电话,那头略显苍老的声音听到张牧的描述过后沉吟一会,才说道:“人死后之所以能变成鬼魂那是怨念太重,等到那些怨气一旦消失,魂魄自然也就会跟着慢慢的消失。”
  “可他不是普通的鬼魂,我能感应到那种强大。”张牧很疑惑。
  “那也只是变成一种厉鬼而已,能说有多强大,到最后跟普通鬼魂也无其他区别。”
  “可是师父,我现在不能让他消失。师父,我想请你帮个忙。”
  张牧匆忙赶到沈城家的时候推开门,发现空气中还有那种气息,只是比较微弱,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张牧将所有门窗都给关上,在客厅四处张望,“沈城,你在吗?告诉我你还在,我只是你还在,你坚持一下。你还能坚持吗?”
  一点回应都没有,张牧似乎已经感觉不到沈城的存在了。
  他打开沈城的房间,没有。等到他打开另外一个房间,却被里面的场景给震惊住了。
  “没…没了……”接到沈夏东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慌忙,断断续续的。
  张牧也猜到了个大概,“不要慌,我知道。你先冷静下来,我来想办法。”
  那头的沈夏东没有说话,张牧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电话已经挂了。
  沈夏东往沈城家里跑,大门是敞开的,他叫着沈城的名字:“沈城!沈城!”见到有个房间的门是打开的,沈夏东快步走过去,见到的是张牧。
  张牧背对着他,站在房间中央,听到声音回过头来。
  沈夏东看见满墙满墙的照片有一瞬间羞耻的惊慌,可随即就被沈城消失的害怕给代替了。他看着张牧,“沈城没有了……”
  张牧淡淡的看了一眼四周,轻点了下头:“我知道。”
  “有没有什么办法…我想找沈城回来……求求你帮帮我。”
  “我不知道。”张牧眯起眼睛看着沈夏东,又看看身旁的照片,若有所思的勾起了嘴角。
  这个沈城,有恋父癖么…… 早就觉得沈夏东脖子上的吻痕很奇怪,现在一想,似乎是发生了一些好玩的事。
  “张天师!”沈夏东喊道。
  张牧伸出一个手指摆了摆:“这个时候我比较喜欢听到你叫我张侦探,实话说,我也无能为力。”
  “可是你需要他,你需要破了这个案子,事情没有解决,你想要就此罢手吗?”
  “并不是没有他就不可能,其实可以用别的办法解决。”张牧笑了笑,他知道这个时候笑的不合时宜,但连他自己也忍不住。
  沈夏东终于没有话说了,嘴巴动了动,样子极其可怜。“可是他是我儿子……”
  “但那又不是我儿子。”张牧耸耸肩,继而又说:“当真只是儿子?”
  带着笑意的询问,却让沈夏东有些慌神。
  “就…就是儿子……”就算发生了那样的事,他们还是父子…
  “张侦探……”
  “嗯。”张牧应道,脸上有着故作严肃的神情。沈夏东却在这个时候“嗵”的一下跪在了张牧面前,“我求求你。”
  被沈夏东突如其来的一跪着实是吓了一跳,张牧后退一步去拉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求求你让他回来,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我还没有补偿他什么,我还没有一刻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我原本打算…打算,只要所有事情一解决后,我就尽力给他些什么,我试图在挽救,我知道不可能,但还是想努力一下,给自己一个偿还的机会……真的,张侦探,我求你了……他不过是个孩子,现在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从我面前消失却无动于衷,张侦探,请你理解一下作为父亲的感受……”
  沈夏东跪在地上不肯起,张牧也觉得自己这个玩笑开过了,脸上有些尴尬,“那个…沈先生,有话好好说,你先起来。”
  “你能救他吗?”沈夏东固执的跪在地上看着他。
  张牧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已经死了,我不能对你保证什么。沈先生,你要明白,他一早就死了。”
  “可他在我面前不见了……”沈夏东没有办法那样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消失,这是沈城死了第二次。他同样还是不能做什么。他真的会死的,会受不了,这种折磨会将他给逼疯。
  “你知道吗?沈城他从小就很孤僻,他妈妈走后,他就是一个人住在这里,没有人陪,那个时候他还那么小。我不知道他承受过什么会变成那样的性格,可是我知道我自己错了,你让我试试,我总得做些什么,不管什么条件,我都肯做……”
  男人的表情很痛苦,沈城将给他扶了起来,然后道:“我会尽力的。”
  张牧师父是个六十多岁的男人,看起来很年轻,声音却有些浑厚沙哑。看起来是一个很刻板的人。
  初次见到张牧师父的时候沈夏东就这样觉得。
  “师父,怎么样?”张牧跟在他师父问道。师父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并不是没有办法。”
  “是什么方法?”沈夏东插了一句嘴。
  师父却久久没有说话,后来师父示意先走,沈夏东有些不安的站在原地想跟不是不跟又不是,张牧见着他那个样子便说了句:“沈先生不必担心,我师父说了有办法就自然有办法,他老人家刚下飞机可能累了,我带师父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到时候联系你。”
  沈夏东没有说话,脸色有些难看,只是点了点头,将他们送走。
  “照我说啊,这师徒俩都是个神棍。”跟过来的邓阳在车内看着前面开动的车子,老陈没有声音。
  邓阳转过头去看,只见老陈呆呆的看着前面。邓阳用脚碰了碰他,“看什么呢你。”
  老陈一脸的崇拜,缓缓的摇着头:“我觉得这是真的,他师父身上有那种气息……”
  “你属狗的吧!还气息。神神叨叨的,你也跟他们一样?”邓阳嗤笑,将车子倒退往另一头开。
  “小子!我是你长辈!你怎么说话的呢!”老陈气得不轻,这小子自从张牧身份明了的那天起嘴巴就这么尖利,刻薄。
  “长辈?”邓阳看了他一眼,眼里有明显的嘲讽。
  老陈突然说了一声:“停车。”邓阳还真把车给停了下来。
  老陈打开车门下去,然后重重的甩上车门,“我说你小子就是嫉妒!年纪轻轻的,嫉妒心怎么这么重!”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老陈觉得这顿发泄这是太爽了,早就看着小子不爽了,可又不敢说他。不就是一个小毛孩儿么!老陈啐了一口。
  车内的邓阳脸色红红白白的,最后猛踩油门离开。真是什么人都敢骑到他头上了!
  “师父,这件事你真的有办法吗?”张牧犹豫了一会,还是选择了开口将这份沉默打破。
  师父回过头来,摇摇头:“为师没碰到过这样的事,这人实则阳数未尽,命不该绝。可是他尸骨都已经化为灰烬,魂魄也散了个七七八八,只留下一魂两魄,灵力也逐渐消失……”
  师父脸色沉重,说到这里又陷入了沉思。他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事,太怪异了。
  看得出这事是挺棘手,张牧在旁边沉默了。
  答应沈夏东的他要怎么办,这件案子到现在都还有解决完,离马局长给的时间也快不多了……
  “师父,我想再请你帮我个忙。”
  沈夏东坐在沈城房间里的那唯一一张椅子上,他看着沈城的床底下,哪里有过一具尸体,就在沈城的床底下。
  沈夏东闭上酸痛的眼睛,脑海里一直响起沈城消失不见时说的那句话,“帮……帮我……”悲戚又无助,那样期待自己伸出一把援手的眼神。他不能视而不见。可是沈夏东不知道要怎么做。
  “把我的女儿带过来,我要见我的女儿。”
  这是陈丽不知多少次提出的要求了,老陈坐在她对面审问了大半天都跟以前一样,什么结果都没有得到,还给累的口干舌燥。
  “沈太太,只要你将实情说出来,我可以跟上级说,让你见到你的女儿。”
  “实情?”陈丽看着他,眼底有着讽刺,发出冷笑声。
  “你说实情是什么?都该死,所有人都该死。这是最好的。”
  “沈太太!麻烦你配合一下!”老陈打断她,按捺不住心里烧起的怒火了,不管谁审问,怎么审问,都从她嘴里撬不出任何答案出来,总是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他已经耗尽了耐心。
  老陈苦口婆心的劝道:“你要是真想你的女儿你就将事情给说出来,沈太太,你也不想看到你女儿有你这样一个妈妈吧?你坐在医院的女儿多可怜你不知道吗?你真为她好你就说出来。”
  老陈的话说出口后,陈丽只是有些恍惚的看着他。
  良久,她微微偏过头,眼泪从她眼眶里滑落下来,“我很想我的女儿,我想见见她……你要是带我去再见她一面……”她抬起头来,绝望的点点头:“我说。”
  老陈怔了一下,随即不确定问道:“让你见一眼你的女儿,你肯定会将实情给说出来?”
  陈丽看着他,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下来,她点头。
  那样的神情举止,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去相信。
  “我只想见见我的女儿……”陈丽的声音沙哑的响在空荡荡的审问室里。
  “我说过,只要你肯说,我们尽量会做到。”老陈欣喜的离开,去找邓阳。
  陈丽靠在椅背上看着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