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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我原本以为所谓的草地就是这样,后来的经历告诉我,我太小看了草地,也大大低估了红军的能力。
  没有亲身在草泽上行走过的人,怎么也想象不到草泽的可怕。
  草泽上到处都是泥潭、陷阱,甚至是大片大片的沼泽地。一个不留神,就会被这片吃人不吐骨头的草地给吃掉。
  泥潭一般在沼泽或潮湿松软泥泞的荒野地带,尤其是一些寸草不生的黑色平地,是最危险的,很容易一脚踏进去就陷到腰。还有青色的泥炭藓沼泽,这些水苔藓满布的地方看起来很像是厚厚的地毯,但是可能你一脚踩下去,那地毯就像是陷阱盖一样全部塌陷下去,把人整个给裹进去。
  猴子走在前面,时不时停下来,用力跺跺脚,看看地面是甭颤动,来判断下面是不是泥潭,再用棍子小心探着路往前走。虽然是这样,我们还是经常会遇到一些危险的情况,几次差点儿陷进泥沼中。我在泥泞的草地上滑了好几跤,溅得满身都是泥水。 ·
  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辨认着地上的杂草和灌木,尽量沿着有树木生长的高地走,或踩在石南草丛上。宋姨说过,树木和石南都长在硬地上,—般不会有问题。但是也绝不能掉以轻心。我在路上看到一簇鲜绿色植物,以为没事,结果脚刚一踩下去,身子忽地一沉,半个身子一下子就陷了下去。要不是猴子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我,死活将我拖出来,恐怕我就要永远葬身在这里了。猴子说,沼泽上突然出现一簇鲜绿色植物,这个更危险,说明草下湿度很大,甚至它可能直接漂浮在水上,下面就是个深不见底的沼泽地。死里逃生,我吓出了一身冷汗,浑身大汗淋漓,像是洗过澡一样。
  猴子担忧地看着前方,说今天我们必须穿过这片沼泽,不然晚上就麻烦了。我只好继续打起精神,跟在猴子身后,谨慎地沿着他的脚印走。好在有惊无险,又走过了一大段路。继续往前走,草地越来越难走,到处都是冒着泡的死水潭。遇到这样的死水潭,我们都远远绕开,因为这附近最可能是沼泽,搞不好—只脚踏下去,连喊都来不及,人就陷到了脖子,爬都爬不出来。我在草地上跌了几跤,满脸满身都是泥水,开始还弄弄,后来索性不去管了,佝偻着腰,一步一步往前挪。开始我还满怀希望地往前看看是不是走出这片泥水地了,可满眼都是这样的死水泡子和半死不活的草地,后来连看都不看了,就像是烂草绳一样,半死不活地拖在后面。
  我先泄了气,抱怨这鬼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猴子他娘的,好地方不带我去,偏来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我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猴子却淡淡地说,走过这段路,到了山路上,就没那么难走了。我使劲儿拔出鞋子,再抬头看看,那座雪山依旧稳稳屹立在前方。所谓望山跑死马,在草原上就是这样,往往看起来很近的地方,真正要走起来,搞不好要骑马跑个大半天才能到。就我和猴子这脚程,就算走个几天几夜,恐怕也走不到地方。
  不知道走了多远,我渐渐麻木了,用手提拉起腿,使劲儿将脚从烂泥里拔出来。鞋子不知道馅到泥水中多少次,又拔出来多少次,早成了两个泥球,连原本的颜色都看不出来了。这时候猴子却说了声“到了”,我的腿脚早麻木了,脑子里想着终于到了,终于能停下来了,腿脚却还由于惯性往前走,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第四章 吃人的白雾
前面是一个水潭,出乎我们的意料,这个水潭很干净,也很大,简直像是一个小型湖泊,水面上浮着几截芦苇。虽然还是看不到水鸟,但是湖水清亮,照得我的眼睛发亮,整个人也不由得神清气爽起来。这个水潭完全不像一路上见到的臭水泡子,翻着恶心的水泡,漂着腐烂的绿毛。这潭水清澈,里面长着几株水莲,漂着几缕绿油油的水草,一看就让人神清气爽。猴子很警惕,先上前一步,试了试没问题,才招呼我过去。我欢呼一声,赶紧踢下鞋子,先将脸、手洗净,然后坐在水边,用捡来的一截棍子将身上和鞋子上的泥块扒拉下来。
  猴子也简单地洗了把脸,在那儿研究水潭周围的环境。我直挺挺地躺在水潭边,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才发现脚后跟疼得厉害。脱下鞋子一看,两个脚后跟早就磨烂了,血肉模糊,鞋子里都是血。我疼得直咧嘴,让猴子也看看脚后跟有没有问题。猴子没说话,仔细看着四周的草地,眉头皱得紧紧的。再后来他绕着水潭走了一圈,把泥块抛入潭水中,查看着潭水的动静。“怎么了?” 我心不在焉地问他。猴子摇摇头,说: “这里有点儿不对。”我心疼地看着脚后跟,恨恨地说: “你小子看哪里都有问题!他娘的,老子的脚丫子都走烂了!要走你自己走,反正老子是走不动啦!”猴子耐心地给我解释: “老白,这里真不对劲儿!你看,咱们刚才走过的沼泽是盐碱地,水是咸的,不仅人不能喝,动物也没法喝。
  这片水潭里长了水草,说明是淡水,还很干净,说明水肯定能饮用。那么,这样大的一片淡水,为什么没动物来喝水呢?”我不以为然: “你小子就爱一惊一乍的,咱们两个大活人坐在这儿,什么动物不都给吓跑了!”猴子摇摇头,说: “你看这水潭边,连一个动物脚印也没有,这是不合理的。”我光着脚四处看了看,水潭边干干净净,别说是动物脚印,连一只鸟的爪印都没有。我仔细朝水潭里看着,潭水清澈见底,看得清清楚楚,不仅没有鱼,连只虫子也没有。
  娘的,别说,这水潭确实有点儿不对劲儿:按说不管是在野外的草地上,还是在水塘中,都应该是生机勃勃的,到处能看到各种生物,听到各种声音,蛐蛐的响亮鸣叫,蛇的嘶叫,蚂蚱呼啦呼啦飞起来,鱼在水下吃草的咀嚼声,青蛙扑腾一下跳进水里,钻进水底下的淤泥中不见了,等等。这里却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水是一潭死水,草地也是枯黄色的。
  我用棍子使劲儿敲打着水潭、草丛,非但没有什么东西,甚至连一点儿生命的迹象也没有。这里就像是一块与世隔绝的死亡之地,所有生命都不存在。我抬头看看苍茫的天空,这时候已经临近黄昏,天空上也是一派青黄色,惨淡淡的。我眯着眼看了半天,连天上也是光秃秃的,别说是常见的一团团飞虫,连只鸟儿都没有。嘿,这可真是邪门了!我爬起来问猴子: “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怎么连只鸟都没有?”猴子没说话,只是阴沉着脸看着远方的草原。我问: “这草原里多沼泽,会不会这样的地形就是没有生物的昵?”猴子摇摇头,说: “沼泽也有沼泽的生物圈,蛇、蛙、各种虫子??你没读过红军过草地的故事?老炊事员还能在草地上挖出蚯蚓,给战士们钓鱼吃呢!你看咱们这里的水潭,像是有鱼吗?”我挠挠头,说: “还真他娘的奇怪了!”猴子沉吟着: “这样可能会有两种情况??第一种就是,这片草原根本就是个死地,什么生勿都没有——不过这个不大可能。

  不然就是第二种情况了??”我见他吞吞吐吐,忙问他: “什么情况?”猴子说: “这水潭中隐藏着一只巨兽,牢牢霸占住了这里。凡是来这里的野兽,都被它给吃掉了。久而久之,就没有什么野兽敢过来了。”我问猴子: “这水底下最可能有什么动物?”猴子猜测着: “看来这附近应该有一只比较大的动物,以这里的环境来应该是蟒蛇一类的爬行动物。”我听他这样一说,心里也犯怵,但是嘴上却强撑着: “小小的长虫崽有什么要紧?咱哥儿俩在太行山可血洗过大蟒,大不了咱们再出手一给它留下点儿记号!”猴子没有回话,只是担忧地看着水潭,催我赶紧走,要是在天黑之前还走不出它的势力范围,在黑暗中被它攻击,那就危险了。我咬咬牙,不管脚后跟钻心地疼,狠狠心套上鞋子。
  鞋跟磨到了伤口,疼得我直咧嘴。我将鞋子在地下使劲儿一蹬,却蹬掉了一大块草皮。我有些奇怪,蹲下身看。这里的小草很古怪,根须很短,都贴着地面生长,并没有往地下深扎,所以一踢就踢下来一块。这就更奇怪了。我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发现草皮下的土壤呈一种砖红色,就像是被人烧制过一样,摸起来像是一颗颗的沙粒,很坚硬。难怪连草皮都长不扎实,用脚一踢就掉下来一片。猴子看着这片草皮, “咦”了一声,又在各处看了看,发现附近都是这样的草皮。他有些担忧地看着草地,又看着远处的雪山,催着我走。我看他神态不对,忙问他怎么了。
  猴子的眉头皱紧了,说: “这里的土色不对。”我说: “是不对,这些土像是被人烧过一样!我猜测,会不会是这里发生过山火,大火把草地给烧光了,连地下的土都被烧红了。”猴子却说: “不可能。草原大火能烧多久?你看这底下的土色,像是几天就能烧出来的吗?”他沉吟着: “除非是??”我说: “除非是什么?”猴子说: “除非是这里曾经坠落过一块陨石,陨石带来的大火将这片草原烧成了这个颜色。
  我以前听人家说过,陨石落下的地方就是没有什么生仂,光秃秃的,像是一泡子臭水!”我说: “不能啊,你看这片草原都是光秃秃的,也没有陨石坑啊!”猴子转过头看着我,缓缓说道: “老白,你还记得若尔盖草原的地形吗?”我说: “什么地形?不就是个盆地吗?”猴子点点头,说: “你有没有想过,若尔盖周围都是高高的雪山,那里怎么突然塌陷了一块,出现了一块盆地?”我说: “啊,你是说这里本来都是群山,这个盆地是天上掉下来的陨石给弄成的?”猴子阴沉着脸没说话,只是催着我快点儿走,说: “这里太安静了,安湓得有些不正常。要是这里连一条蛇、一只蚂蚱都没法生存,肯定大有古证,我们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走了不知道有多远,猴子用脚踢踢草皮,见草皮结结实实的,下面终于不是红色的土壤,才停下来r天己经蒙蒙黑了,太阳一落下,温度降得很快,风飕飕刮过来,冻得我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边搓着胳膊,边在周围划拉了—堆枯草灌木,生了一堆火。临走前,宋姨给我们包了一些食物,有一大块风干的牦牛肉,有几块糌粑,还有一个封得紧紧的陶罐,打开后酒气扑鼻——原来是一罐青稞酒。
  我乐得直咧嘴,今天走了这么远的路,累得腿肚子都抽筋,还真得好好补补。我先把牦牛肉切开,又把糌粑在火上烤得焦黄。青稞混着牦牛肉的香气溢出来,馋得我直流口水。我一边狼吞虎咽地吃,一边大声叫猴子,让他赶紧来,过时不候,午门斩首。
  叫了一会儿,猴子连个屁都没放。我看着奇怪,在裤子上擦了擦手,过去一看,猴子蹲在草地上,撅了根树枝,正在使劲儿挖土。我讽刺他,说: “嘿,这土里没什么吃的吧?那么积极,这地底下到底是埋着金元宝还是金箍棒?”猴子不理我,继续往下挖。泥土里全是一层层密密麻麻的草根,很难挖。挖出草根后,底下就容易了。猴子大概挖了一米多深,棍子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一下子戳不动了。猴子探身下去,用手清理掉下面的土,叫了声: “老白?”我说: “嘿,还真挖到宝贝了?!”猴子闷声说: “是石头。”我嗤笑着: “一块破石头,有什么大不了的?”猴子说: “这不是普通的石头,你过来看看。?他把身体挪开,我看了看,底下是一块很平整的石头,整整齐齐地铺在地下。那石头颜色古怪,是土褐色,看起来不像是块石头,倒更像是大泥块。我特意用脚使劲儿跺了跺,确实是块结结实实的大石头。我说: “这不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块石头吗?有啥稀罕的?”
  猴子却说: “你看,这块石头被人打磨过,是一块大石板。”q我看了看,那石头有棱有角,确实像块石板。可是这又怎么了?哪里还见不到几块大石板呢?别说是一块,我们家后面盖房子,外面的石板堆得像小山t样,这一块又算什么?猴子说: “你们家见到多少块石板都不稀奇,但是咱们这可是在草原。你觉得谁会把石板铺在这里?”他用树枝做了个火把,朝下照了照,说: “这地底下一层,全是这样的石板。”我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了,谁会那么无聊,在这荒无人烟的草地下埋上一圈大石头?这里一定有问题!我问猴子: “这,这些石板一共有多少?”猴子想了想,找了根结实的树枝,用折刀削尖一头,拿它使劲儿朝地下插。草原上泥土松软,猴子使劲儿插到一米多的地方插不动了,应该是插到了石板处。我们两人轮流试验,发现这些石板并不是像开始设想的那样,把整片草原都给铺满了,而是铺成一条线,把很大一块地给圈住了。
  我疑惑了: “这他娘的真是邪门了!莫非有人要在这里盖房子打地基,所以把那么大一块地给圈住了?”猴子看着远处的草原,半晌没有说话。天已经黑透了,草原黑蒙蒙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冷风呜呜刮过来,把我浑身都吹透了。我冷得要死,想回去烤火。猴子抑还像石雕一样站在那里,我不好意思自己过去,也不好意思催他,只能陪肴他站在那里吹冷风。猴子冷眼看着那几块石头,突然说: “老白,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我说: “啥事情?”猴子说: “老白,你有没有发现,这里从来都没有蛇?” ∶我想了想,确实。按说这草地泥泞,多水潮湿,肯定是最适合蛇生存的地方,为什么这里没有蛇呢?我说: “会不会是冬眠了’”猴子骂了句: “他娘的,大夏天的,除非你们家的蛇冬眠!”我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反驳着: “那可不一定!你看这里这么冷,附近还有雪山,说不定蛇真会冬眠。”猴子说: “这才多高,青藏高原上都有蛇的。”他想了想,突然拍了一下脑袋,说: “啊,老白,我想起来了!快帮我把石头弄上来!”我气得直骂,这冷天冻地的,两个大男人半夜三更去挖石头就很傻了,再费牛劲儿把石头从地下抬出来,这不是脑子有毛病吗?猴子却不管,一下子跳了下去,在底下使劲儿搬开石头,直喊着要我帮忙。那石头差不多有磨盘大,死沉死沉。我们两个人把吃奶的劲头都用上了,又是搬,又是扛,好歹给它弄出来了。猴子围着石头看了半天,像捡到了宝贝,还专门去水潭里舀了水,把万头冲洗干净了,说: “老白,这石头有些不对呀!”我说: “怎么了?”他说: “你看看,这石头像什么?”
  我蹲下身仔细看了看,这块黄褐色的石头上疙疙瘩瘩,看起来不像石头,倒像是一块疙疙瘩瘩的烂泥。我用手敲了敲,很坚硬,这确实是石头。我也有些拿不准,这是什么石头,怎么越看越不对劲儿?猴子虎着脸看着,他想了想,用刀子使劲撬下来一点儿石头末,在手心里闻闻,惊讶地说: “这是硫黄岩!”我问: “硫黄岩又是什么?”猴子说: “火山爆发后,熔岩会流到外面去。熔岩凝固成的石头,就是硫黄岩。”我说: “这可真奇怪了,没想到草地里还有火山呀!”猴子说: “这里哪有火山?”我说: “没火山哪来的硫黄岩?”

猴子想了想,说: “这里要是没有,那就一定是有人把它埋在这里的。”
  我嗤笑着: “谁的脑子被牦牛踢了,好好地把石头搬到这里来?”
  猴子意味深长地说: “事情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我觉得猴子的脑袋怕是被牦牛给踢了,那石头埋在地底下,又没招惹你,你管它干吗呀?
  猴子神经质地走来走去,这边挖挖,那边挖挖,好一会儿才说: “老白,这里的草地恐怕是被人用硫黄岩给圈起来了。”
  我问: “圈它干吗呀?”
  猴子说: “蛇怕硫黄,这样做估计是因为这里的蛇。”
  我问: “蛇?蛇怎么了?”
  猴子说: “你傻呀!蛇怕硫黄,用硫黄岩把这草地四周圈起来,蛇不就不敢进来了!这就相当于,有人把这块草地圈起来,防止蛇进来!”
  我一愣,忍不住笑了,说: “你小子就别扯了,谁脑子有毛病呀,在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砌石头,还他娘的防蛇,我看防死人还差不多!”
  猴子不住地往草地深处看着,说: “要是这样说的话,那恐怕有人在这里设计过什么东西,很怕蛇进来??”
  我冷哼着: “管他娘的什么圈蛇不圈蛇,只要不把咱们哥儿俩圈起来就好办!”
  猴子不放心,提着棍子说去附近看看。我守着火堆,把衣服烤干了,边用树枝抠掉衣服上结的泥壳子,边跟猴子说话。说了一会儿,没见猴子回应,再一转头,却发现火堆旁空荡荡的,猴子没有了。
  这可真是邪了,就这么大点儿地方,这么会儿工夫,猴子墙高一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我吓了一跳,连喊了几声“猴子” “猴子”,却没有人答应。
  我越想越害怕,赶紧收了堆树枝绑在一起,做了个简易的火把,在河滩上喊着猴子,四处找着。明晃晃的月亮钻到了云层中,空荡荡的草地上起了一层白雾,白雾中影影绰绰的,仿佛有无数个影子在晃动。旁边,流淌了几百万年的河水哗哗直响。

  空荡荡的河滩上,冷风直往脖子里钻。我心中也有些发毛,猴子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ˉ
  往前走了一会儿,我突然看见水潭旁的大石头上立着一个黑影。我一下站住了,试探着叫了声: “猴子?”
  黑影发出了一阵苍老的咳嗽声。我一下子愣住了,这个黑影肯定不是猴子,他是谁?
  心扑腾扑腾跳得厉害,我想起在三门峡看到那条老狼的事情。别又是那样的东西!我赶紧在地下摸了块大石头,想着如果还是条老狼,那老子也豁出去了,先给它一下再说!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动弹,我壮着胆子走过去一看,那身影靠在石头上,头上戴着一个破草帽,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拾荒的老头。老头?这荒山野岭的,哪儿来的老头?
  一瞬间,我心里转过许多个想法占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宋然出现一个老头?这老头究竟是人是鬼?我当时吓得两腿都发软了,调过头就想往外跑,这时候就听见那个黑影低低叫了一声: “老白?”
  那声音含含糊糊,听得我一愣,有点儿像猴子压着声音说话。知道我姓白的,也就猴子了。我才放了心,猴子这死小子不知道在哪儿捡了顶破草帽,藏在那里吓唬我。我刚才被吓得半死,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压住火气叫了声: “猴子?”
  那边“嗯”了一声。
  我大步走过去,狠狠骂着: “你个挨千刀的猴子!这黑灯瞎火的,差点儿把我给吓死!”
  我刚要掀掉他的破草帽,后面突然传来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 “??老白?!”
  这声音清清楚楚,一定是猴子不错,我随口答应了一声,脑子突然嗡地一下炸开了。后面那个人要是猴子,那这个戴破草帽的人又是谁?
  我一下子僵在那里,还没来得及反应,后面那人一把拉住我,猛一拽,把我从石头跟前拉开了,说: “老白,快他娘的跑!”
  我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也觉得事情太过古怪,赶紧跟着猴子跑。跑了没多远,我觉得事情不对,一下子站住了,仔细审视着他。这人确实是猴子,不过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不过我还是有点儿拿不准,他要是猴子,石头后面那个又是谁昵?
  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警惕地说: “你真是猴子?”
  猴子眼睛瞪得比牛还大,说: “哎!你个老白,连我都不认识了?”
  我说: “你别过来,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猴子有些摸不着头脑,愣愣地说: “咋认识的?那年去黄河滩上钓鱼,你小子抢了我的鱼,还跟我干了一架!”
  我这才放下心,没错,这个猴子肯定是真的。
  我突然想起那个黑影,再往后一看,石头后面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我正惊讶,猴子给我使了个眼色,让我什么都不要说,赶紧跟他走。
  他拉我回到篝火处,将篝火重新点着,只是不说话。
  我心里紧张得要命,总觉得眼前的猴子有问题。刚才他竟然突然消失,现在又突然出现了,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我偷眼看看他,猴子正歪着脑袋想着什么。看他那副样子,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我便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在珂滩上折了根芦苇,做了个简陋的烟斗,从地下捡了几片干叶子,就着火堆点着,抽了起来。烟头忽明忽暗地亮着,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猴子闷声问我,刚才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点点头,心想,我不问他,他反倒问起我来了,我倒要看看这小子要说什么。
  猴子接着问我,刚才遇到的是不是个戴破草帽的老头。我的心一下子揪住了,忙问他: “你怎么知道?”
  猴子半晌没说话,他狠狠吸了一口烟,才慢慢说: “
  老白?¨我跟你说?¨说件事,你别害怕。”
  我点点头: “你说。”
  猴子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说: “说出来邯可别害怕?¨我也可能看花眼了。当时风那么大,看走浪了也正常。”
  我越来越糊涂了,问他: “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猴子絮絮叨叨地说: “我当时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有点儿肚子疼,就找地方上了个厕所。你也知道,这里都是光秃秃的,就河边有点儿芦苇叶子,我就走远了几步”
  我打断他: “你快拣重要的说。”
  猴子接着说: “好,好。我这边完事后,就看到前面有个人影,还以为是你,就跟过去了。那个人走得很快,最后就不见了。我还奇怪,走过去一看,结果发现,结果发现??”
  我着急地问他: “到底发现了什么,你小子快说呀”
  猴子盯住我的眼睛,说: “那个人影突然不见了,我前面只有一块石碑!”
  我说: “一个石碑让你怕成这样?”
  “那个石碑上挂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就是那个戴着破草帽的老头。”
  我拿烟的手一哆嗦,差点儿把烟头掉在地上,问他: “你,确定那是一个戴着破草帽的老头?”
  猴子使劲儿点点头,说: “我确定!”
  我直起身,问他: “为什么?”
  猴子死死盯住我的眼睛: “我刚才找??找你的时候,他、他??他就在石头后面。”
  我浑身一个激灵,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头上脸上全是汗,头发根根直立。
  冷风吹过来,火光跳动着,突然爆了一声,火光映在猴子脸上,煞白煞白的。
  我想了又想,觉得不大可能,猴子肯定是看走眼了。
  这段时间,我虽然在黄河里见过不少怪事,但是老黄河里的东西怎么古怪都正常。你想呀,黄河流淌了几百万年,那里面啥玩意儿没有?
  那大王八长得像船一样大,蛇长得像龙一样大,怎么都可能。但死人复活的事情,我可从来没有见过,内心中也是不相信的,除非这草地里真像宋姨说的——有鬼。
  猴子也有些紧张,哆哆嗦嗦地说自己可能看走眼了,当时风那么大,估计石头后面是只狼也说不准!
  我点点头,说咱们得小心点儿,在这茫茫草原里,要是碰到狼群,那可顶不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