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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持手枪的劫匪用拳头猛砸戴向阳颈椎,戴向阳痛苦地叫一声,险些要倒地,锁在一起的鄢卫平也跟着向前一栽。“这个时候玩游戏很不健康。”川湘口音的专业劫匪再次将枪口对准戴向阳后脑,“给你最后三秒钟机会。”“我说的是实话,密码十一位,我怎么记得住?在我手机里,通讯录里,你找到‘戴向阳’那条,电话号码栏就是密码。”戴向阳边咳嗽边说。那专业劫匪从桌上找到戴向阳的手机,打开看了一阵,说:“我去去就来,你看住他们,一动就开枪,不用警告。”跛着脚匆匆离去。
看来戴向阳的确说了实话,现在就看保险柜里有什么好东东。
脚步声再次响起,刚才离开的南方口音押了一男一女两个人上来,估计是醉花阴里的那两个客人,最终还是没逃掉。梁小彤眼前一亮。新押来的两个人也被手铐锁在一起,一人锁一只手。那男的身材瘦高,比北方口音的高个子劫匪还高一点,脖子细长,乍一看像长颈鹿。亮点是那个女的。
看来,小真没有夸张。
平时听到说谁谁谁是个美女,梁小彤会轻蔑一笑,现在美女的标准和定义太泛泛,门槛太低,当不得真。新进来的这位,美到让他在真枪实弹面前仍浮想联翩。最难得的是,她的神色虽然略带紧张,却并没有惊慌失措,很难想象她二十多岁的样子,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竟会有如此成熟的心态面对这毕生难遇的突发事件。若躲过此劫,梁小彤可要忙一阵了。
她是谁呢?为什么叱咤江京的他竟浑然不知这样一个尤物的存在呢?他这富二代似乎只是落了一身臭名,却没有一点实惠!他忍不住又瞟两眼,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说不定以前在哪个会所里或哪个晚会上擦肩而过……好像没有,她带着书卷气,或许是那种深居简出的女子,自己当然没见过。
南方口音说:“差点让他们跑了。”又叫长颈鹿和美女也像其他人一样蹲下。北方口音说:“老大要你去帮忙淘宝。”南方口音应声而去。
果然,那持手枪、表现专业的劫匪是领头羊,不知他此刻是否已经开启了保险柜,拿到什么宝贝了?有没有机会见识一下?
隐隐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主客厅包间里的人质们也小小有了些骚动,北方口音喝到:“你们不要激动,否则我手里的枪也会特激动。”他试图幽默,但没有人能笑出声。
去帮着“老大”淘宝的南方口音很快又回来了,还拖了一个人,那人衣裤不整,口鼻带血,左臂毫无力量地耷拉着,像是脱了臼。
戴世永。
南方口音对北方口音说:“今天我走运,淘到一个在解大号的。一身臭气还要和我比武。”顺便将戴世永和同样挂彩的吉三乐铐在一起。于是,小真、吉三乐和戴世永三连环。
北方口音问:“老大呢?”
“先撤了。叫我们结束了以后老地方碰面。”
梁小彤微微松口气,噩梦即将结束。
不料北方口音“嘿嘿”笑两声:“真正的好戏现在才要开始,该我们唱主角了。首先,我们要挑选幸运观众。”挑选后要怎样?处死?梁小彤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南方口音从桌上捡起一枚iPhone,问梁小彤:“这是你的吧?”梁小彤摇头。南方口音仔细看一眼那只手机,笑道:“搞错了,这是山寨版的?你们哪个要认领?”
没有人吱声。
南方口音说:“你们真的以为我会认不出来吗?”他走到服务员建伟身边说:“这是你的?对不对?说实话,还是吃子弹?”
建伟忙说:“是我的。”
南方口音说:“需要我解释推理过程吗?我破案小说看得比较多……”
北方口音打断道:“那你应该知道夜长梦多,继续吧。”
南方口音干笑两声:“有道理。”把手机塞到建伟没有被锁上的左手里,说:“你拨110,告诉他们你是潇湘主楼服务员,你们被劫了。”建伟迟疑了一下,南方口音用枪管顶着他的头说:“我真的比郭德纲幽默,但我真的我会在这个时候开玩笑?”
电话拨出了,建伟颤抖着对接话员说:“我……我是潇湘会所主楼的服务员,我……我们被劫了!”话音一落,立刻传来一声惨叫,原来是北方口音一脚踢在戴世永脱臼的胳膊上,戴世永剧痛之下立刻叫出声来。
随即一声枪响。
梁小彤心里一沉,完了,杀戮开始,不由闭上了双眼。
案发后45分钟,“潇湘会所抢劫案”临时办案中心“也就是说,最初有三名劫犯,但那个服务员报警的时候,只有两名案犯在现场?”姜明问道。这是个关键问题,梁小彤的描述已算清晰,还是有必要确证。
梁小彤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整理思路,然后说:“是,我总共见到过三个拿枪的蒙面人,一个拿手枪,两个拿自动步枪。建伟被逼着报警的时候,主宴厅里只有那两个拿步枪的,拿手枪的那个人不在包间里,听另外两个人的意思,他已经拿到他们要劫的东西,先走了。”他一副实事求是的态度,仿佛在做财务报告。
“如果我们收集到所有幸存者的照片,你能辨认出没见过的脸吗?”姜明问。“没问题……除了大厨临时找来的两个打下手的,其他潇湘员工我都很熟,那兰和那个记者我也记得很清楚。”梁小彤说。巴渝生问:“从报警到警车赶到之间的几分钟,你们都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发生。”梁小彤眯起眼回忆着,“报警后的劫匪开枪,我开始以为他们要杀人,后来才意识到,枪只是对着天花板开的,是警告——因为建伟打电话的时候包间里所有人质都有那么点……大概算是蠢蠢欲动吧,反正我自己当时有点那样的感觉,你说你要劫的东西都劫到了,逃走就是了,为什么还留下来跟我们过不去?気不知道这煎熬什么时候是个头,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我就不由自主地就回头看。等枪声一响,被一惊一震,屋里变得很安静,没人说话……一直到听见警笛,我记得其中一个劫匪说:‘现在开始,你们是真正的人质了。’”
“他们有没有说为什么有机会不离开潇湘,反而刻意报警?”梁小彤摇头说:“我也觉得很奇怪,唯一的解释是他们打算利用我们这些人质,和政府交涉,换更多的钱、提更多的要求、得到更多利益。”沉默。梁小彤猜警官们一定都在想:但他们并没提任何要求。不尽然,谈判可以,找那兰。
“是谁发短信要求找那兰的?”仿佛证实了梁小彤的思路,巴渝生发问。
“我。”又一阵沉默。梁小彤抬眼看看面前的警官们:“当然,是被迫的。”他想起自己的iPhone5s被一只手举着,略带调侃的声音:“这,总是你的吧?”
巴渝生问:“有没有任何迹象表明罪犯们已经知道那兰就在人质里?”“没有。”“那兰知不知道劫匪要自己做谈判中介?”巴渝生又问。
梁小彤再次摇头:“事后我没有和那兰交流过,所以我也不知道。当时,那兰不可能看到或者听到短信的内容,劫匪给了我一张事先打印好的纸条,我是按照字条上的内容发的短信……补充一下,每条短信都是一张纸条。”
“字条还在吗?”
梁小彤凝神想了一会儿:“肯定是被拿走了,但不知道是被劫匪塞回口袋里还是随手扔掉了,我发好短信后,继续面对着墙蹲着,看不见他们的动作。”
他顿了顿,努力回忆。巴渝生说:“请继续。”
“那兰是……一直到……一直到后来我发出了‘还有一分钟’的短信后,她主动开口问:‘我们到底在等什么?’”梁小彤费力地说出了那兰挺身而出的前后。
因此她还挨了一脚,劫匪说:‘不叫你们说话,你们谁也别开口!’又叫:‘那兰!等他们叫来那兰,你们就不用再等了。’当然,后来证实,根本不是那回事。“那兰没怎么犹豫,就说:‘我就是那兰。’我当时一听,惊呆了,直到脑袋被敲了一下才缓过神,是劫匪叫我回复你们的短信,‘不用了!’”
巴渝生问:“劫匪什么反应?”
梁小彤说:“我看不见,我扭着脸盯着那兰……因为惊讶,盯着那兰,也没敢回头观察劫匪的脸色,相信他们一定也很惊讶,我听见他们立刻去翻她的包,找身份证确认。”“说说谈判内容吧。”姜明问。
短暂的沉默。
“我不知道。”沉默后的梁小彤带着歉意回答。
“不知道?”在场的三名警官都盯着他,对这回答大犯狐疑。
梁小彤说:真的。那兰倒是主动开始和他们交谈,希望他们让她和警方先通话,可以告诉警方劫匪们谈判的诚意,比如人质中还没有人员伤亡……没有死亡,至少……至少还没有死亡……劫匪不同意,说警方应该已经知道他们的诚意了,所以一直在楼外面乖乖等着,不敢推进,不敢行动。还说你是要和我们谈判,暂时不需要和警方交谈。“那兰说好啊,那请你们开条件。劫匪说,我们没有条件。”
梁小彤抬眼看看三位警官,他们脸上表情并不显著,但目光是不是都在大叫难以置信?他说:“我知道,这听上去很可笑,或者,从我们这些人质的角度看,很可怕——你想如果一个挟持人质的凶手不谈条件,那就没有什么可以制约他,做任何出格的事!血腥的事!”
“那兰估计也被吓到了,她忙说,我们谈判还没有正式开始,请你千万不要放弃,你们等了这么久,就是要找到我来和你们谈判,肯定知道我以前的经历,知道我可以直接和市局负责刑事案件的上层对话,所以相信你们至少会有一些要求,请告诉我,我可以帮你们。”
巴渝生仍保持冷静,但心跳已经开始加快:那兰并非田俐敏那样的专业谈判员,她在那种场合,完全凭心理学方面的学养和应变能力支撑着一言一行。她那样说合适吗?
梁小彤又说:“后来的对话,就是在小包间里进行了,我们都没听见。”
巴渝生和姜明都知道,主宴会厅里还有有一个小套间,原本的目的就是给席上宾客一个更私密的交谈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