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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我打了个寒战,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别过头看着窗外。车外夏虫吟唱,月光细细碎碎的洒落树叶,除了那两个木人,一切如常。
  乘客们多少恢复了些镇定,开始催促司机继续发车,有几个人还跃跃欲试地商量着要下车和那木人拍照留念发个推特,再挪到路边。
  我没心思听他们说话,心头沉重的像压了包水泥,司机和服务员用泰语说了几句,大概是因为一车的外国人,他们也没有顾及有人能不能听懂,声音比较大。我听到他们对话中反复出现了两个音节,这两个音节我曾经在泰语中文字幕的电影里看到过,用汉语翻译过来就是“草鬼”!
  蛊在苗族地区俗称“草鬼”,相传它寄附与女子身上,危害他人,而那些所谓有蛊的妇女,被称为“草鬼婆”!
  传说中制造毒蛊的方法,一般是讲多种带有剧毒的毒虫如蛇蝎、蜥蜴等放入同一器物内,使其互相啮食、残杀,最后剩下的唯一存活的毒虫便是蛊。蛊的种类极多,影响较大的有蛇蛊、犬蛊、猫鬼蛊、蝎蛊、蛤蟆蛊、虫蛊、飞蛊等。造蛊者可用蛊术给施术对象带来各种疾病甚至死亡。在中国宋朝,宋仁宗庆历八年曾颁行介绍治蛊方法的《庆历善治方》,就连《诸病而侯论》、《千金方》、《本草纲目》里面也有对中蛊症状的细致分析和治疗医方。
  在明朝郑和下西洋时代,泰国忽然出现了蛊术,并大放异彩,成了这个国家最神秘的秘术。
  关于这件事情众说纷纭,最主流的观点就是为了确保航行安全,郑和船队里面聚集了中原各类能人异士,其中就有善使蛊术的苗族用蛊高手,不知道什么原因,蛊术在泰国流传开来。
  他们俩为什么在讨论这个问题?难道我们已经被下了蛊了?那两个木人就是蛊术的宿主?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大巴车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车厢传来沉闷的“咚咚”声,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击车辆。车厢晃动的越来越厉害,可是外面分明什么都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乘客们刚刚回复的心情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激荡地尖叫着,“咚咚”声越来越密集,车厢左右呈四十五度来回倾斜,整辆车就像是在巨浪中颠簸的小船。所有人都惊恐得牢牢抓着座椅把手。慌乱中我看到司机却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冷静,对着服务员喊了几句,服务员看来有些有些不情愿,摇了摇头。司机愤怒地吼了几句,服务员才勉强离开座位,拉开车门附近的储物箱,拽出一个笼子,里面装着一只漆黑的公鸡。
  三
  司机抢过笼子,打开车门冲了下去,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把公鸡拎出,掐着鸡头,对着鸡脖子就是一刀。
  “蓬”,一团血雾从鸡脖子的腔口里喷出,身体掉在地上,“扑棱扑棱”拍着翅子,两条腿抽搐着,不时挣扎几下,洒出斑斑点点的血迹,然后一动不动了。许多外国人被这血腥的一幕惊得捂住眼睛,展示着爱护小动物的人道主义精神,完全忘记了圣诞节时把一只火鸡拔了毛用铁条从嘴直穿过肛门再放在火上炙烤的时流下的口水。
  不可思议的是,鸡头却在司机手里四处张望,时不时张开嘴“咯咯”叫着。鸡的身体又重新站了起来平平稳稳地走着,而这诡异的一幕彻底斩断了乘客们紧绷的神经,所有人反而忘记了尖叫,目光呆滞地坐着。
  司机拿着鸡头在两个雕像的眼睛上涂满鸡血,又在车身不停涂抹,手上身上沾满了鸡血,看上去特别狰狞。那个没有头的鸡身却走进树林,大巴渐渐恢复了平稳,那“咚咚”声也渐渐消失了,空气里残留着浓厚的血腥味。
  服务员情绪很激动,打开车门走到司机面前,指着车里的我们,又指着不远处的森林,双手胡乱挥舞着。司机森森地看了看我们,微微一笑,不知道对服务员说了几句什么,服务员也安静下来,眼中透着和乘客们相同的呆滞,木然地站着。
  从刚才那一刻开始,杰克就再没说话,只是不停地抽着烟,还往我手里塞了一根。
  我属于一刻无烟不欢的主儿,可是对外烟的味道实在不感冒,更何况杰克呼出来的烟雾闻上去更有种说不出的怪味,再加上现在这个局面,实在提不起没什么兴趣,顺手把烟夹在耳朵上。
  服务员走上车,身体僵硬,步伐看上去很不协调,倒有点像鸭子走路的姿势。她并没有说话,只是扫视着所有人。
  “装出和那些乘客一样的模样。”杰克低声说道。
  刚才我以为乘客是因为过度恐惧而导致的反应缓慢,经他这么一说才觉得情况不对,好像所有人都失去了意识。我来不及多想,板板正正地坐着,尽量让眼光变的呆滞,心脏却越跳越猛烈,血液撞击着肺部根本喘不过气来。
  服务员说出了一连串语言,语调平的如同从石缝中挤出来,音节很像偶尔在网络上听到的佛经。
  话音刚落,乘客们呆呆地站了起来,用和服务员一样的姿势走下车。
  而那个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他们被控制了!”杰克也站起身,“不用害怕,有我在。跟着他们下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实在忍不住了,不知道还要面对什么样的未知恐惧,现在只有我和杰克两个清醒的人,这种要命的紧张感彻底击溃了我的心理防线。我甚至羡慕那些被控制的乘客,因为他们起码不用再抵抗恐惧的侵袭。
  有的时候,知道反而比不知道要幸福很多。
  杰克却死命地抽着烟,烟雾缭绕中,烟头一亮一灭,发出的不是常见的红光,而是幽蓝色的光……
  “我们遇上了尸蛊,附近应该有条养尸河!”
  尸蛊?养尸河?
  我在泰国真地碰上了蛊?我从心里不愿接受这件事情,但是发生的一切又让我不得不接受!
  “服务员也被司机控制了,”杰克走在我后面,“我来不及解释,你不要害怕,跟着队伍向前走,我先破蛊,随后就跟上。”
  我心里却暗自打定主意,下了车我就跑,鬼才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车外月色大好,树林特中潮湿温润的空气吸到肺里让我精神一震,如果不是有这件怪事发生,倒是个途中小憩的好地方。
  没想到这片树林看着不茂密,走进来才发现里面杂草丛生,每走一步都很费劲,不多时T恤已经被横七竖八的树枝子扯了几道口子,鞋里面也落进了树叶碎石,硌得脚生疼。
  每个人之间都保持着大约一米的距离,从我的角度看不到前面的事情,只听到潺潺的流水声,前面应该有条河。
  难道就是杰克所说的养尸河?
  不远处响来几声司机的吆喝,伴着清脆的铜铃声,失去意识的队伍好像加快了步伐,脚步声急促起来。
  国内有个流传甚广的一个传说:在湘西,最忌讳的就是夜间走路,因为常常能看见少则三两个人、多则七八个人排着整齐的队列,默不作声地向前走。而走在最前面的人时不时会低声呼喝,摇着铜铃……
  如果有人碰见,轻则重病几天,重则当场死去,加入到这列队伍中。这就是至今科学也无法解释的“湘西赶尸”。
  至于“赶尸”到底是为了什么,谁也说不清楚。有的说是为了送死者返乡,也有人说是为了修炼某种魇术……
  现在的情形,不正像是“赶尸”么?所不同的是,赶得是丧失意识的活人。
  我忽然很想念本来要和我一起来的朋友,如果他在,以他的能力,或许有办法解决。可是我现在该怎么办?难道就装成这个样子等不知道逃没逃走的杰克来解救么?
  可是我又能做什么?
  忽然,一只手拍到我的肩膀上,隔着T恤,我仍然能清晰地感觉到湿漉漉黏腻腻的冰凉触感,我顿时全身僵住了,同时发现身体脱离了那股奇怪的吸引力地控制。从地上的影子看,我见到了奇怪的一幕。
  一个人直直地站在我身后,身体异常宽厚,他的肩膀上竟然长着三个脑袋,另一只手也向我伸来,有两个脑袋竟然“噗噗”地掉在地上。
  五
  “别出声,是我!”是杰克的声音。
  我紧绷的神经这才瘫软下来,双膝软绵绵的一点力气没有,双手撑着地不停地哆嗦着,全身空荡荡的丝毫不着力,衣服早已被冷汗沁透。
  “千万别发出声音。”杰克紧盯着前面的黑漆漆的树林,“他们都被养尸河里的冤魂附了体,一旦受到惊吓立刻就变成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