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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当年第一个从山东老家逃荒到这里的人,可能是筋疲力尽再也走不动了,看到这座挡住了去路的大山,就此放弃了原本的计划,在山腰上驻扎了下来。
有人猜测,很可能那些日子是阴天下雨或多云没有太阳,等他发现自己选的方向与常理相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在中国,城市、村落、宅院,乃至坟墓,坐北朝南,是源远流长的一方文化。所以有一个行当从古到今都长盛不衰,那就是不管乱世还是盛世都吃香喝辣的风水先生。随便你走南闯北,风水好的地方无不一律严格地遵循着这一戒律,否则,不仅风水先生摇头,就是当事人自己也会战战兢兢,提心吊胆。
尤其是在北方,一年到头有大半年冰雪难融,阳光就更显得重要。可是在半坡村,只有到了日薄西山时辰,村民们才有幸享受一下阳光的照耀,紧接着压下来的,就是铁面无私的漫长黑暗。
半坡村就属于这样一个在选址时“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村子。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半坡村从当年第一户人家落户开始,就不断发生一些蹊跷古怪的事情。
据说那还是解放前兵荒马乱、大闹饥荒的时候,具体时间不可考证,从关内胶东半岛跑来了一对男女,男的年过半百,已有了衰老迹象,女的却正当昭华,如花似玉。两人逃难跑到这半山坡上,开荒种地,生儿育女,过了几年桃花源般安居乐业的日子。
一天,山路上突然出现几个来路不明的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看不清真实面目。到了他们的家门口,便瘫在地上,再也走不动了。
想起当年逃荒的时候,他们也有过这种狼狈的时候,于是夫妻两人动了恻隐之心,拿出自家种的苞米棒子,款待来人。又腾出自家窝棚,收留来人睡上一宿。
谁知第二天几个人一合计,就说:
“不走了。反正天下乌鸦一般黑,到哪儿都是个饿死,看老兄你过得不错,干脆咱也留下吧……”
女人一听,喜形于色,立刻表态说:
“那敢情好!住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下晚狼来了,大人孩子可害怕了!这回你们住下了,正好有个伴儿。”
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听了,也禁不住凑上前来,瞪着好奇的小眼睛,围着那几个男人问长问短。
他们长到六七岁了,还从没出过山沟一步,没见过一个陌生人。这些男人的到来,无疑给他们无色无味的童年增添了许多莫名的快乐。
只有当家的男人没吭声。
于是这些人就住下了。
坐东朝西的半山坡上,很快又搭起了几个木头结构的草窝棚。
被黑鸦鸦的松林的阴影终年笼罩着、显得死气沉沉的大山里,一时间人气旺了许多,鸡犬之声也热闹起来。
可是平静的日子过了没多久,山上就开始不太平了。
先是有人为了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动起手来,打得头破血流。接着,主人家的鸡鸭也不时少了一只两只,惹得当初就对这些过路人心怀警惕的男主人,扯着大嗓门儿不停地骂老婆,打孩子。
后来,常常睡到半夜就听到男主人在山上呼喊女人的名字,女人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后,回到家里就要遭到一通惊天动地的毒打。
第2章神秘半坡村(2)
不久,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男主人被几个人七手八脚地绑了,扔到西面的山沟里喂了熊瞎子(狗熊)。
天亮后,两个孩子上山采野果的时候,正叽叽喳喳地追逐着,玩得高兴,突然间就发现了他们失踪了的父亲:已经被形形色色的野兽们啃得只剩下一具基本完好的脑袋和绑在树上的两只手。
等到孩子们吓得面无人色,跑回家来的时候,母亲已经不在。
旁边窝棚的几个男人气哼哼地告诉他们说,那女人不地道,已经跟了他们中间的一个王八蛋私奔了。
小孩子不知道什么叫“私奔”,只觉得反正不是好事,吓得哇哇大哭。可他们毕竟太小了,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束手无策,只好由着大人们摆布,分头被其中的两个男人每人一个领养了。
孩子们从大人的嘴里渐渐知道了他们的来历,这是一伙大户人家的押运保镖,进山押运皮毛的半路上遇了胡子(土匪),东西丢了不敢回去见主人,只好当了“逃兵”,流落到此。
怪事还没完结。
几年中,几个“逃兵”先后在进山采蘑菇、打猎、挖人参的路上送了命。
那时候还不知道在他们这一带有个“迷魂谷”。反正那些人是走一个,少一个,最后只剩下了两个带孩子的男人。
女孩子长到十三岁那年,男孩子的父亲来提亲了。他说自己老了,干不动活儿了,得让孩子们赶快成个家,四口人一块儿帮衬着过,日子也许能好过点儿。
就在提亲那天夜里,一场大暴雨下了整整一宿,天一亮,山上就只剩下女孩子和她的养父了。
她的哥哥和养父双双失了踪,可他们仅有的一双鞋和一套破衣服还都在,女孩子在炕沿下的地上发现了一滩血。
当晚,养父露出了狰狞面目,把女孩子拉进了自己的被窝里,在撕心裂肺的哭叫声中占有了她。
当一个小东西在山沟里发出响亮的哭声的时候,男人正在后山上砍柴火。他提着斧头跑回家来,只见那孩子长着一身密密麻麻的黄毛,就像一只真正的狼仔那样。
男人挥起斧头就要结果了那个人不人兽不兽的小怪物,这时女人说话了:“他是你的亲骨肉。”
男人愣住了,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种儿居然结出这么个奇形怪状的果?可是他一直找不到治理女人和这个孩子的根据。
趁女人不注意的时候,男人还是偷偷把孩子扔进了深山。
女人背着男人进山找孩子去了,到了夜里也没回来。
男人打着松明火把进山寻找女人,也一去不返。
几年过去,山东大旱,闯关东的穷人流成了河。
一伙人流落到这里,看到了颓废的窝棚和大片开垦过的山地,知道有人曾经在此落脚。于是就放下担子,安营扎寨,拣起那些撂荒地,没费吹灰之力便安下了家。
因为这里正是一座大山的半山腰,就随口叫了个“半坡村”。
至于半坡村从前那段耸人听闻的故事是听谁讲的,现在已不可考。不过,笼罩着半坡村的晦气却从此就没有断过。
解放后,半坡村仍然是地处偏僻,交通不便,出山、进城徒步要走两天一夜。外面的人不愿意进来当干部,村里人又不愿意管闲事儿,已经到了八十年代了,村长还是几十年前的生产队长连任的,老眼昏花,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
半坡村的年轻人只要有机会出去念点儿书的,日后就都把爹妈接出山去,一去不回头。稍有点儿头脑的人家,也都慢慢地离开了半坡村,另谋出路。
剩下来的,都是那些辗转流浪到此,对“背井离乡”深怀恐惧的庄户人。他们老守田园,沉湎于“一亩地,两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儿”的安闲日子,倒也自得其乐。
半坡村一带最要命的是根本没有路,步步都是在暗无天日的森林里像野兽那样钻进钻出,连那些常年在深山老林里穿行,对山岭密林如履平地的皮货商人,都渐渐地懒得进来了。村民们吃个油盐酱醋,买点儿针头线脑等生活用品,就靠每个月来一回的进山货郎。一封信从山东老家寄到这儿,要几个月甚至一两年的时间,所以时间长了,人们就都懒得写信、寄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