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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这一天,狗蛋儿在村子里转悠了一个上午,只觉得烦躁得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于是趁着他妈没注意,就又往北山嘴儿的林子里跑去。
一边儿东张西望,一边儿往那个熟悉的地方走着的狗蛋儿,这会儿心里突然有点儿害怕。
昨天他在林子里听到他妈的大呼小叫后,一口气跑到那儿,就看到了那可怖的一幕:一个被狼吃光了肉的死鬼,就在他妈脚下的倒木洞里,露出一只带着几个黑窟窿的骷髅头,瞪着他和他妈,真恶心人!
狗蛋儿像所有的小孩子那样,上去就求救似地紧紧抱住了他妈的胳膊,一下子躲到老太太的身后,然后探出半个头来,抖抖嗦嗦地问道:“……这、这个人,是谁呀?”
娘儿俩磕磕绊绊地跑回村子,叫来了人,这才认出死者就是二柱子。他那一条粗、一条细,一只长、一只短的两根腿骨,证实了他的身份。
二柱子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呢?上个月,狗蛋儿还在林子里拣到他的柳条筐呢!狗蛋想到这儿,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现在,正经过那截藏过二柱子尸骨的倒木,狗蛋儿居然下意识地又走过去,弯下腰,往下面的树心洞里瞅了瞅。好像希望二柱子还躲在里面似的。
里面当然什么也没有,二柱子已经被运到他家里的坟地上埋了,那地方在村南头儿的山脚下。
就在这时候,狗蛋儿听到了林子深处传来“稀里哗啦”的树枝响动。他连忙抬起头,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正从林子里的灌木丛中钻出来,头上低低地压着一顶太阳帽,长长的帽檐,就像鸭子的长嘴那样。
狗蛋儿就那么呆呆地站在一棵大树后面,他紧紧地靠在树干上,这才帮助那两条软软的腿撑住了身子。
只见那个人从林子里面钻出来之后,东张西望了一阵子,然后一拐,就朝一座山坡后头爬去了。
狗蛋儿的眼睛一亮,跟上那个人影儿就往前追,他被自己的一种感觉激动得心头乱跳,腿就不由自主地往前迈。
进了一座老林子,树比先前那个地方的更粗了,黑乎乎的树皮看上去也更老。狗蛋儿突然脚一歪倒在了一块大石头后面,累得再也不想走了。
也许,自己看错人了?
狗蛋儿狐疑地趴在石板上喘了一阵子粗气,只觉得一阵疲倦袭上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听到两个人的说话声从石头后面传过来:“这是两万块钱。操!下批货什么时候送来?”狗蛋儿兴奋得差点儿喊起来,他觉得这个年轻人的声音太熟悉了!尤其是他那句十几年不变的口头语“操!”证明说话人正是自己的姐夫大龙。
“还是老规矩,下月初一。”这人的声音也有点儿熟悉。是谁呢?狗蛋儿一时没想起来。
“操,那好,我到时候再来。”
“不用了,到时候我亲自送去。”
“操,还是我来吧,正好顺路回家看看我老婆。”
“得了吧,干这行的,脑袋都难保,还看什么老婆?别忘了你是个通缉犯!到处都贴着通缉令,你回村子去,想送死呀?……”
“别吓唬我!我要是怕死就不干这个了,操……”
“你不怕死,我还怕死呢!你可千万别他妈的把我也给连累喽。这样吧,你要给老婆送钱,我替你办吧。”
“你老八?操!我怕你趁机把我老婆给睡喽……”
“得了吧,只许你在外头养女人,就不准你老婆在家也偷偷汉子?”
“好你个老八!操,你要是敢碰她一下子,我就跟你没完!”
“嘿嘿……我要是已经碰了呢?”
“我操你八辈儿老祖宗!”
狗蛋儿听得云山雾罩,摸不着头脑。
他刚要爬起来上前看个究竟,却又觉得那两个他熟悉的人这会儿好像都火气很大,他有点儿害怕。大人们生气的时候最好不要招惹他们,这是他做了二十几年孩子所得出的宝贵经验。
于是狗蛋儿还是保持着乖乖的姿态,趴在石板上,想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可是听着听着,那边就什么声音都没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恍然大悟地站起身来,可四周连一个鬼影儿都没有。
“姐夫!”狗蛋儿的舌头突然灵活多了,他流利地冲着林子喊出了一串:“姐夫!姐夫……”然后,山里就响起了一连串学舌般的回音:“姐夫姐夫姐夫……”
狗蛋儿朝着林子里一个模模糊糊的背影大叫着,一面急急忙忙地追上去。
他心里认定了刚才那个戴太阳帽的男人就是他的姐夫,那个说是“出去赚钱”已经一年多了的大龙!
至于他为什么突然在这里出现,又为什么跟那个老八在一起,他们在谈论什么事,他一无所知,也不想知道。
任狗蛋儿怎么叫,怎么追,前面那个人影儿却一直不回头,只是忽隐忽现地在狗蛋儿的视野里闪烁着。
不知跑出了多远,那个人的影子就像幻觉一样,突然消失了,一切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狗蛋儿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他一时弄不明白刚才这林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以狗蛋儿的智商,即使真的遇到了他的姐夫大龙,又能怎么样呢?而此刻的狗蛋儿却强烈地念着“旧情”,他一心想着离开半坡村之前的大龙,那个带着他下河沟捉鱼,上房檐掏鸟,对他就像对待自己的傻儿子那么有耐心的姐夫。
伤心失意的狗蛋儿发现自己把姐夫给弄丢了,就一个劲儿在原地打着转转,像一心想叼住自己尾巴的小狗那样。
他不甘心就此离开森林,回家去。于是,他就东一头西一头地在林子里转圈子,直到天黑下来,他才发现该回家了。
可是路在哪里呢?
第19章桔子的阴谋(1)
桔子躲在石头后面,看着老八和那个哭哭啼啼的女人渐渐走远,这才慌慌张张地跑进那片树林。
只见那个刚才还活蹦乱跳的男人,已经躺在一条山间小溪边上,身边的石板上是一大滩鲜血,还没完全凝固。
他的脸是陌生的,看样儿不是半坡村人。桔子仔细一瞅,男人裸露的前胸上,被割了一个血淋淋的大口子,里面有一些拖泥带水的内脏被掏了出来,就像小多死的时候被狼掏的一样。
老八这家伙剖了人家的胸膛做什么?难道是怕他不死么?桔子百思不得其解。
再一看,桔子吓傻了:那男人的裤子已经被褪到了膝盖上,他那男人的家伙被从根儿上齐刷刷地割了去!桔子恶心地急退了几步,脑袋“嗡嗡”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