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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节


周围的人随即散开了一圈,苗玉替我整好略微凌乱的衣服,也退到一旁,战团中只剩下我和那个很像我的人,跟他遭遇,波折连连,直到这时候才安静了一些。大鼎的血魄在身上流动,心里那种感觉愈发强烈。
这个人,终究会是我的死敌。
"大禹留下的鼎,那么厉害?我不信。"他一挥拳头:"一样能杀你!"
死敌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就如同自己面对一个人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他活着,自己就活不了,那种感觉时刻在敦促自己,必须杀了他。
两个人迎到一起,完全没有什么章法了,提着拳头扭在一起拼命的砸,身上片刻间中了不知道多少拳,满脸都是鲜血。天色已经很暗了,但是飞溅出来的血花仿佛带着大鼎上那种氤氲的光。我不知道前后纠斗了多久,很耗力气,却仍然咬着牙硬拼。苗玉在场,没有人插手,就我们两个在打,面对这个人,我聚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渐渐的,拳头就沉重的好像提不起来了,动作也慢了很多。
嘭......
我揪着他,一拳砸过去,但是脸上也重重遭了一下,两个人斗的精疲力尽,踉跄爬起来又打成一团。直到最后完全无法动弹,还犹自不肯分开。
"你心里一定在想,我杀不了你。"他噗的吐了一口唾沫,咬着牙笑起来:"但你也杀不了我。"
我的心猛然抖了抖,因为他那双眼睛好像一下子把我拉回了二十年前,我出生时的那个风雨大作的夜晚。我只是听七奶奶讲述过,没有亲身经历,也完全不知道当时的一幕。然而这双眼睛却让我意识到,和我出生时出现在屋顶上方那双眼睛,好像是一样的,空洞,却又深邃,没有一丝表情,干枯的朽木一样。
"你杀不了他!就让他走!"苗玉和弥勒一起冲来,把我扶住,她拿出一块带着幽幽淡香的手帕,把我脸上的血迹一点一点的擦干,这些血从我身上流下来,却如同疼在苗玉身上,她擦着擦着,眼圈就红了:"你走吧,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总是会护着你,这个东西,是你给的,留了多少年,我记不得,给你......"
她慢慢从脖子上摘下一根贴身的细绳,绳子的一端,绑着一颗牙齿样的东西,硕长,尖利,她什么都不说,把这颗牙齿样的东西挂在我脖子上。
这东西贴近身体的一瞬间,就仿佛深深的印到了心里,又仿佛融进了血肉,我感觉额骨后面微微转动的东西嗖的加快了速度,已经流逝的几乎所剩无几的力量又慢慢充盈起来。那种力量像是要带着我一飞冲天,我下意识的摸摸脖子上那颗如同牙齿般的东西,抬眼望向苗玉。
她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悲哀中夹杂着难舍。我的目光模糊了一下,心里一冲动,几乎就想告诉她,我不走了,就在这里陪她。
"快走吧,记得我,我一直在等,一直......"
我很想再问问她,但是弥勒唯恐夜长梦多,二话不说,背着我就走,对方有人想追,但是苗玉一转身,脸庞就冷的像冰,阻住所有人。
我没有受什么重伤,只不过力气流逝的快,那颗牙齿般的东西贴近肌肤,整个人像是要飞起来一样,我从弥勒身上跳下来,两个人顺着河岸跑了很远,又浮水过河,两三个钟头,已经在二十里开外。
这件波折,让我想了很久,那个很像我的人,还有苗玉,他们出现的那么突然,却像是早已经熟识了一样,一直回想一件根本想不起来的事,会让人烦躁,而且疲惫,想到最后,只能作罢。
我和弥勒无法停止,明知道这片看似悄然的河滩,已经充满了危机,却不能就此收手。接下来半个月时间里,我们走了一些地方,着意打听关于旁门和九鼎的动静,天气一冷,河面上各种行动都减少了,半个月等于虚度,什么都没有打听到。
赶了一天的路,我和弥勒在入夜后找了个废弃的窝棚,勉强在这里凑合一夜。那种地方不可能好好的入睡,最多眯着眼睛养养神。弥勒阳火太重,光着膀子就睡着了。我一直辗转反侧,到了后半夜的时候,胸口藏在衣服里的镇河镜猛然一跳,嗡的轻响了一声。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察觉到镇河镜的异状了,每每出现异状,几乎都跟老鬼有关。然而这一次,镇河镜跳动之后,我眼前立即升腾起一片真切到极点的情景,我看见老鬼一个人,浑身鲜血,枯瘦的身躯摇摇欲坠。
我猛然睁开眼睛,心里极度的不安,因为我知道老鬼西去了,到一个很远的地方,以至于苟半仙都推演不出,我每次因为镇河镜而产生的感觉,都飘渺虚幻,像是一场梦,然而这一次的感觉却那么真实,真实的好像就在眼前。
就在我因为这场真实到无法分辨的幻境而震惊时,正在熟睡中的弥勒突然坐了起来,他的眼睛一下子睁的很圆。
"水娃子!"弥勒像是发了癔症一样,嘴唇哆嗦了几下,直盯盯的望着前方,道:"是不是我爷回来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雪夜追击
弥勒这如同癔症一般的话让我本就很不平静的心更加躁动起来,他看似是醒了,但是双眼紧闭,我连忙拍了拍他。
"说什么梦话?"
"我会拿我爷爷说梦话吗?"弥勒慢慢睁开眼睛,道:"水娃,我已经感觉到了,我爷已经回来,他现在肯定就在河滩。"
"怎么说?"我觉得异常惊讶,也异常不安,一个人产生了不能目测的感应,或许还能拿错觉来形容,但是两个人同时产生了这样的感应,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能感觉的到,这个木像,动了……"弥勒的表情已经变的很紧张,他是个乐观的人,即便满身伤痕身陷重围还是谈笑自若,然而此刻,弥勒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一把抓起脖子上那块黄灿灿的莲花木像。
咔嚓……
弥勒把莲花木像抠开,木像是中空的,我看到木像里面分了几道凹槽,每道凹槽里,都有一小缕头发。
"这是爹给的东西,里头有太爷,爷爷的头发,只要他们距离不太远,木像会动。"弥勒翻身就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推开窝棚的小门。
门外,是一片漆黑的夜,寂静无声,弥勒呆呆的望着暗夜,他使劲的张望着,像是要把目光投送到很远很远之外。
就在这时候,我脖子上的镇河镜又是猛烈的一抖,一种若有若无的吼声随之飘荡出来,那种声音可能不是错觉,因为我和弥勒同时都听到了。弥勒从来没有见过老鬼,但我对老鬼的音容非常熟悉,那若有若无的声音像是一只无形的手,陡然把我的心攥成了一团。
那是老鬼的吼声,愤怒又凄惨的吼声。
"这是……这是我爷的声音吗?"弥勒本来已经带着哭腔的语气再也忍受不住了,眼泪哗的流了下来:"水娃!我没有见过我爷!你告诉我,这是我爷的声音吗……"
"走!"我连觉都顾不上睡了,种种一切都让我意识到,老鬼可能真的回来了,从西边回来了,已经到了河滩。
镇河镜所产生的颤动和幻象,绝对不是个吉兆。我们心急如焚,却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去找。那是我最惦记的人,甚至已经超过了对自己爷爷的牵挂,至少那五十年里,爷爷过着正常的生活,而老鬼,却在漫长的大河里孤独的漂流了五十年。
从那一刻起,我和弥勒就没有停止过寻找,一直不停的找,几乎忘记了疲倦。一连两天,我们一步都未停过,但是河滩太大了,如果没有线索和行踪,很难精准的查寻到一个人的下落。
到了第三天,弥勒实在熬不住了,双眼熬的通红,而且阴火旧伤一发,更显得憔悴,我们远远望到了一个打尖铺,我就劝他休息一晚,但是弥勒不肯,强撑着要继续找,就在两个人争执的时候,从西边那条路上,有几辆骡子拉的车,飞快的奔来,停在打尖铺的门外,有人跳下车,冲进打尖铺。河滩上很少有车辆之类的交通工具,一般想要赶急路,都会坐船或者坐那种骡马拉的车。本来这很正常,但是车上的人跳下来的一瞬间,我就看出对方练过功夫。我跟弥勒苦苦找了两天,一点点线索都没有,发现了这么点点异常就不肯放过,我让弥勒呆着,自己裹紧了衣服,把半张脸埋在领子里,飞快的跑向打尖铺。
我靠近的时候,对方恰好抱着一大堆干粮从打尖铺出来,接着把干粮给几辆车上的人分了。
"又是硬馍馍。"有人拿着干粮,嘟囔道:"这都几天了,什么时候让兄弟们好好吃一顿?"
"不要废话。"抱干粮的人跳上车,随即让车夫赶着骡子,大车的车轮轰隆一动,重新上路。他们走的很急,转眼间就蹿出去老远,但是就在对方将要远走的时候,我隐约听到车上的人道:"老家伙已经受了伤,咱们是第三拨人,要是运气好,恰好能赶上老东西精疲力尽的时候……"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但是就那么几句,却让我极为敏感。我不知道他们说的老家伙是谁,然而听到这些,心里就急,而且冒火。我马上叫上弥勒,一路沿着大车碾压出来的印记追赶下去。
追出去不到二里地,天就开始下雪,这可能是今年入冬之后最大的一场雪,鹅毛般的雪片不多久就让大地白茫茫的一片。我和弥勒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一路猛跑,唯恐大雪会遮盖住车子行走的路线痕迹。
这一路不知道是怎么跑下去的,大概二十多里之后,已经是这段河滩最荒僻的路段。冬天黑的太早,虽然只到了黄昏,却已经视线模糊了,加上飘飞的大雪,视物更难。模模糊糊中,我看到那几辆车好像停在了前面,大雪掩盖住我们的身形,为了听的更清楚点,我猫着腰又冒险朝前跑了一段。
小路的路边有三个人,正从雪里朝外面挖什么东西,大车上的人下来打招呼,这一次听的很清爽,他们肯定都是旁门的人,交谈间说着黑话。匆匆几句,挖东西的人接着从雪里刨出两具已经冻的**的尸体,我对黑话听的不是太懂,只能听出挖东西的人说,点子扎手,已经杀了他们几个人。
来不及多想什么,对方把尸体扔上一辆大车,继续朝前狂奔。我和弥勒紧追下去,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距离,这可能是我一辈子不间断奔跑最长的一次,从黄昏一直跟到第二天天亮,大车一夜没停,我们也一夜没停。我身上有九鼎的血魄精华,还熬得住,弥勒完全是在硬撑,累的将要吐血。
这时候,几辆奔驰了一夜的大车终于停了下来,拉车的骡子随即倒地不起,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大雪依然在纷飞,我隐约看见前面是河滩附近的一个晾尸崖,晾尸崖的地势很险,背面是临河的悬崖,正面只有一条小路,崖脚下的小路聚集着一些人,至少拿着五六支火铳。
大车上呼啦啦跳下二十多个人,跟崖脚下的人汇集到一起,拿着火铳的人见后援赶到,都是一阵轻松,有人指指点点朝崖顶上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