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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节


督军早年间也是土匪出身,看到神通老总把这么硬,不知道触动了心底什么情绪,亲自给他松绑,把抓来的人放了,但是那船货都充了军饷,没能退回来。然而对十八水道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喜讯,一帮人抬着站都站不起来的神通老总把离开开封,刚刚出城,张四野的爷爷就跪到面前,重重磕了个头。这一个头磕下去,不仅仅代表感念神通总把的救命之恩,也代表着其他水道的人,从心里服了这个为同伴甘愿骨碎筋折的好汉子。
"从那之后,神通老总把就是十八水道的头领,大伙儿当着关二爷歃血为盟,造了十八水道的令牌,令牌就是总把的信物。"
歃血为盟这个东西,不一定对每个人都有用,就像有些人拜把子,一个头磕在地上,把兄弟名分看的比命都重,有些却不以为然。但是张四野的爷爷是神通总把豁出命救回来的,张家始终念着恩,一收到河滩有船锚大旗的消息,马上就赶来了。
当年的神通总把,张四野没有亲眼见过,所以老疯子是不是他,还无法百分百的确认,然而我综合前后联想一下,十有**是不会错的。我不知道老疯子到底是为什么落到排教的手里,按理说,他那种本事的人,不会轻易被活捉。
"老总把失踪很久了。"张四野道:"前些年风声很紧,我们不敢那么张扬,偶尔做点私活也要瞒上瞒下,日子很不好过。但是老总把照顾兄弟,有什么收获,几家平分,日子虽然过的苦,大伙儿都服他。"
就这样过了一段日子,神通老总把突然就走了,没人知道什么原因,走的很莫名其妙。他和张家的人私交一直很好,是过命的交情,临走之前,老总把跟张四野的父亲喝过一次酒,隐隐约约说了那么两句。
"老总把说,大河滩出事了,他得回去。"张四野道:"酒喝的多,老总把多多少少说了几句,我父亲听的不是那么明白。老总把说了,他要去对付一个人,一个长着三只手的人。"
"三只手的人!"我心里立即一阵疑惑,三只手,在河滩上只是个泛称的绰号,但是就在今天,我亲眼看到了山羊胡子的第三只手,而且被他第三只手给伤到了。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我心里就和打鼓似的。正常人不可能长着三只手,那绝对是一种异象,三只手的人,必然来自圣域。神通老总把要对付的,是圣域的人?圣域人当时主要活动范围就是河滩,跟十八水道其他势力应该没有瓜葛,但是神通老总把为什么要对付圣域的人呢?
接着,我又暗中想了想,张四野讲述的事情,无法具体到某一年,但是大致的时间段是不会错的,神通老总把离开十八水道总盟,前往河滩对付那个三只手的人的时候,恰好就是我们七门的庞大为了牵制仲虎,而远赴极西之后。
本来,十八水道对我来说是个遥远又陌生的派系,然而联想到这一系列巧合,就让我不得不深思起来,老疯子是十八水道的总把子吗?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面对付圣域的高手?
"从老总把那次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我父亲找了很多年,无影无踪。时间一久,其他水道的人把这个事情渐渐淡忘了,可是我们张家受了老总把的大恩,不敢忘记。"
我和张四野谈了很久,他所知道的也就这么多,靠水生活的人喜欢喝酒,那些汉子畅饮之后就地睡了。我们俩一直聊到快要天亮,张四野说,他还要继续找老疯子。交谈一夜,对张四野又多了一些了解,这是个好汉子,很值得交往。
"兄弟,相逢一场是缘分,我先告辞了,大伙儿要在河滩逗留一段时间,以后说不准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张四野叫醒那帮汉子,下河上船,离开了这里。
一直望着他们消失在视野中,我心里就疙疙瘩瘩的,不知道为什么,听完张四野的讲述之后,我心里反而更疑惑了,那老疯子的来历,真的就那么简单吗?
天还没有完全亮,四周静悄悄的,这么多天跟老疯子耗时间,现在终于算是闲了,我和弥勒打算沿河巡视一段日子,金大少赖着不肯走,我劝他回家,河滩太不安稳,跟着我们随时都有危险。
"我跟丈母娘闹翻脸,回家也会被我家老爷子吊起来打死,横竖都是死,还是死在外人手里心安一点。"金大少可怜巴巴的,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我们一边走一边说,过了半个来小时,从前面远远的地方,骤然传来一道沉闷的钟声,我对那声音很熟悉,钟声一响,顿时让我闭上了嘴巴。
我听得出,那是空船上破钟的声音。但是爷爷在镇河期间跟旁门还有圣域的人斗了不止一场,用来召阴兵下河的鬼船已经被打沉了,怎么会又响起来?
"走,看看去!"我听到鬼船上的钟声,心里就无法淡定,顺着钟声而来的方向,带着弥勒和金大少就跑了过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船棺再现
我们三个人一路飞跑下去,以往,鬼船上的钟声都飘渺沉重,不管是爷爷还是老鬼,召阴兵都是有节制的,以免损伤太多无辜,然而此刻,钟声急促且隐隐能分辨到来源。顺着来源,我们跑了十来里地,天未完全放亮,河面上升腾着一片薄薄的雾霭,跑到这儿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到了漂浮在河心正中的鬼船。
尽管知道鬼船在不久之前被旁门和圣域的人打沉了,但是我心里始终有个印象,这艘召阴兵的空船一直都伴随着七门中镇河的人出现。可这一眼望过去,没有看到爷爷和石头棺材的身影,我只发现了两个赤着上身体壮如牛的汉子,正站在鬼船上,抡着鼓槌,拼命敲打鬼船上吊着的大钟。
鬼船的破钟被这样疯狂的敲打,钟声隐隐飘荡在大河两岸,如同山摇地动,我们还没有真正跑到跟前,两岸猛然冲出来一群家畜,家畜群后面,是一个个已经完全被大钟震慑的人,行尸走肉一样,跟在家畜后头朝河边涌来。
我们三个都有头晕目眩的感觉,当即就把耳朵死死的塞住。我跟弥勒对视了一眼,这艘鬼船很可能被人从沉没处打捞了上来,现在驾驭鬼船的,绝对不是我们七门的人。
噗通噗通......
不及多想,那群涌到河边的家畜和当地的人已经争先恐后的跳进河里,随即被水一层一层的淹没。这并非结束,鬼船大钟一响,阴阳不宁,附近肯定有村子里的公坟,活着的家畜和人跳进水里不久,那些已经被埋进坟里或长或短的尸体,全部破土而出,但是没有人引尸,密密麻麻的尸体被钟声引到河滩,顿时杂乱起来,有的在附近慢慢的晃悠,有的已经烂了半边身子,努力朝水里爬,黎明前的这段河道立即变成了一片幽冥鬼蜮,阴气横生。
我们三个人马上隐伏起来,鬼船既然被人弄出来在这里敲响,周围肯定还有其他人。刚刚藏起身,从对面河滩上骤然冲出来一头驴子,驴背上骑着一个人,手里挥舞长鞭,那种鞭子跟我们陈家的打鬼鞭一样,有驱邪的作用,那人舞动鞭子一路跑一路啪啪的抽打,那些在河滩边上来回乱晃的尸体被鞭子驱赶着一起下河,这次鬼船引来的活的死的阴兵足有三四百,进河之后就被滔滔河水给淹没了。
"这些人要干什么?引这么多阴兵干什么?"弥勒低声问,但我暂时也看不出来,却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七门镇河召唤阴兵,那是没法子的事,除非有了特别紧急的情况,才会引活人。然而面前的鬼船,不分青红皂白,把周围一切能引来的阴兵全都召唤过来,动机很险恶。
果然跟我想的一样,当死死活活的一群阴兵全部下河之后,周围立即蹿出来一堆人,三五成群的拖出几根铁链,用力甩到河里。这种链子必然带着偏术法门,河面一下就被锁住了。
河面上看不到阴兵的影子,但是一股一股的水花在不断的涌动,鬼船的钟声猛然一变,阴兵全靠钟声来引导,我熟悉鬼船,不知道这变了节奏的钟声到底意味着什么。不多久,河水开始哗啦哗啦的乱翻,偶尔能见到阴兵起伏的身影。
"它们在水里头,跟什么东西斗起来了?"弥勒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道:"总觉得不踏实。"
我没说话,但心里隐约的察觉出,这些驾驭鬼船的人,明显是想借助这些阴兵下河替他们做什么事。
轰......
水面下头波澜不定,一直有阴兵翻来翻去,好像被什么东西拱动的无法稳身,河滩上隐伏着的人都慢慢露头了,人数很多,他们随身带着各种工具,但是并不急躁,时刻关注着水面上的动静。过了有七八分钟,被锁住的河面咕嘟咕嘟的开始冒泡,六七个河里的阴兵被硬生生从水里震了出来,那股力量无比巨大,一个阴兵直接被甩飞了,划过半空,啪嗒落到离我们只有两步远的地方,手脚一颤,想翻身爬起来。
"狗日的!你他娘的死了还不老实!"金大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猫着腰抓起地上的石头,劈头盖脸一通乱砸,阴兵打不死,我赶紧拦住他,取了绳子用三花绑把阴兵绑起来困住。
就在这个时候,河滩另一边响起一阵突突突的声音,那声音如同一片潮水,此起彼伏,亮光一道一道的,由远至近。只要凝神一看,就能发现那其实是几辆被改装过的拖拉机,拖拉机后面拉着车斗,可以运货,也可以拉人。在当时那个年头里,这种拖拉机已经属于河滩上很先进的交通工具,一般人用不起。
五六辆被改装过的拖拉机突突的开过来,临近河滩,唯恐轮子被泥沙陷住,拖拉机上的人呼啦啦跳下来一群,为首的一个,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人长得瘦,但是精神抖擞,跳下来就大步朝河滩这边走,身后的人一窝蜂的簇拥着他,打眼一看,就能看得出,那群人里面很有几个硬角色。
被锁住的河面动静已经很大了,只要一靠近就能察觉,这群坐着拖拉机赶来的人刚站稳脚,河滩对岸的人就开始大声呵斥,让他们走。
"什么人,走远一点!咱们在做正事!"
"不耽误你们的正事。"那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好脾气,听到对方口气不善,皱皱眉头,但还是忍了下来,道:"我们就打听打听......"
"滚!"河滩这边的人冷笑一声,喝道:"知道你是金窑的人。"
我一听,猛然一转头,望向金大少,金大少的面色不停的闪烁,一会看看我,一会又看看刚刚赶来的那帮人,摸着脑袋嘿嘿一笑,小声道:"这个这个......我家的老爷子......"
我立即就明白了,金大少那么长时间没回家,金窑的金总把就这么一个独子,心里着急,亲自带着人出来沿着河滩寻找。
"说话做事,给自己积点德,也留点余地。"金大少他爹当年也是混迹河滩的人,年龄大了,脾气稍稍收敛,但骨子里那股火爆和倔劲儿却无法抹除,冷着脸道:"不要太过火,兔子急了也咬人!"
"亏你说的出口!积德!你要是积德!会半截身子入土了还没儿子接你的班!你那儿子来历倒是很可疑,是不是你自个儿的亲儿子都难说。"
"别废话,金窑的人,现在赶紧走,再不走,咱们就要动手了......"
轰隆......
双方的争执还没有结束,一直都翻着水花的河面突然一声爆响,至少十几个在水面下的阴兵被一股大力给拱的横飞,紧跟着,水面上渐渐露出一个船头,船头左右颠簸,被下面那些阴兵硬生生给顶了出来。
"这个!这是禹王的船棺?"我心里一惊,禹王十死十生,下葬了不止一次,前一次我跟弥勒一起见过的船棺已经损毁沉没,但这显然是另外一艘。一瞬间,河滩这些人的目的就很明显,用鬼船唤阴兵,拱出水底的船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