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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节


第二百九十五章杀与被杀
河水下面完全是黑暗的,但是接近石门的时候,一眼就能看见前面的水底有两团昏黄模糊的光,两个潜水的人驻留在石门边上,来回比划着什么,他们肯定想打开紧闭的石门。我的气快要用尽了,迫不得已悄悄的浮出水面,换了口气,等到再潜游下来的时候,石门外的两个人已经消失不见,紧闭的石门果然被打开了。
石门一打开,那阵咚咚的跳动声更加阻挡不住,让附近的河底泥沙滚滚。我没有他们那样的装备,在水里不能过久逗留,马上游动过去,扒着石门的缝隙,探头进去。石门内部的空间有限,但绝对不算小,整个空间到处充斥着咚咚的跳动声,把其余的细微声响完全遮掩。两个先前进去的人也想不到会有人暗中尾随,他们进了石门之后,左右观察了一会儿,先后卸掉身上笨重的潜水服。空间里只有一张石床样的石台,除此之外,就剩下那口井,还有井边矗立着的六尊七门老祖爷的真身。我远行极西的那段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然而就是这段日子里,石门后的形势愈发不妙。咚咚的跳动声每时每刻都好像要脱井而出,六尊老祖爷的真身围在井边,不停的颤动着。
我估摸着,要是这样下去,可能老祖爷们也镇不住井里的那颗心了。
"小胡,现在怎么办?"一个人脱掉潜水服,小心的在空间里扫视了一圈,咂咂嘴巴,道:"以前上学,还有工作的时候得到的那些见识,好像不够用,从来没人跟我说过,黄河的河底会有这样一个地方。"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慢慢学着吧。"另一个人大概三十二三岁的年纪,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他淡淡笑了笑,语气里有一种好像与生俱来的自信和傲意。说着话,他的注意力就集中在井边那六尊真身上面,慢慢的移动脚步,一边走一边道:"把牵引绳准备好。"
"要做什么?"同伴马上跟在他身后,迟疑道:"上头说了,我们下来只是看看情况,不能乱动。"
"不要那么死板,上头有上头的命令,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名叫小胡的人微微瞥瞥嘴,好像有点看不起同伴的谨慎,道:"能带上去的东西先带上去,对我们的工作也有帮助,会是个参考。"
"小胡,有句话,我总想跟你说,但是不知道说了合适不合适。"同伴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道:"我觉得,你是不是有点......有点贪功冒进了......"
"别废话了!你要是怕受批评受处分,就在旁边看着,这些事情我一个人动手,以后有了事,我一个人担着。"小胡皱皱眉头,很不愿意听同伴的劝告,不由分说,在微微晃动的空间里最后观察了一圈,彻底靠近了古井。
我的心随即紧了一圈,老学究当时就告诫过我,石门后现在是一个微妙的平衡,不动是最好的,随便乱动了什么,很可能会引发出麻烦,所以上次和老油子来石门这边的时候,我一直都在观望,不敢乱动。但是这两个人百无禁忌,凑近古井边,低声嘀咕了几句,小胡伸手拖着一具老祖的真身,招呼同伴挪开。老祖真身是莲花木像专门运到这里来的,为的是镇压古井里的心,然而这两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下来就乱动手。他们合力搬着一尊老祖真身,用力给拖到了古井一边。
六尊真身紧紧围着古井,本来就随着咚咚声颤动不止,等到一尊老祖真身硬被他们拖到一边的时候,古井中水花猛然一晃,两条首尾相抱的阴阳鱼轰隆从井里一冲而起,在半空盘旋了一圈,重新落回井中。
"小胡!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那人明显是被吓住了,哆哆嗦嗦的朝周围看了一眼。
"在这种奇怪的地方,你就不要再找什么理论硬往上套了。"小胡很不耐烦,拿着绳子朝真身上绑,一边道:"把这个弄出去。"
看到这儿,我再也忍不住了,不说他们对七门老祖的亵渎,六尊真身勉强镇压古井,已经摇移不定,真的运走一尊,谁都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我不想露面也得露面,从石门边上猛然挤了进去,喝道:"住手!"
"什么人!"那两个人反应非常快,一起转身,强光手电唰的照射过来,一看到我是个陌生人,小胡随即掏出了一支枪,二话不说,扣动扳机。我闪身躲过去,子弹射在石门上面,流弹又贴着头皮飞过,惊的身上汗毛直立。
小胡的同伴本来可能觉得这样冒然开枪有点不妥,但是小胡已经动手了,他也没办法坐视。两个人举着枪,砰砰连射,我在空间里面飞身到处躲藏,有点慌乱。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跟公家的人打交道,可是从来没遇见这样二话不说直接开枪的,心里顿时冒火。
砰砰声中,对方交替开了几枪,十几颗子弹几乎都是贴着身体打过去的,险象环生。他们也没想到我会有这么迅捷的速度和反应,枪里的子弹都打光了,我毫发无损。他们拿掉枪里的弹夹,想要上子弹,这对我来说是唯一反击的机会,当时就把速度提升到最快,轰的冲向对方,腾空抬脚猛踢过去。
枪里没子弹了,三个人陷入了肉搏中,他们没枪就没有任何优势,小胡的同伴全力想要缠住我,给小胡换子弹的时间,我唯恐他们翻盘,出手很重,一脚把那人踢到墙角,嘭的撞在石壁上,等到落地的时候,那人已经不动了。
"好大的胆子!"趁着这一瞬间的机会,小胡已经麻利的换上了新的弹夹,不等他的枪口举起,我全力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掰。看得出,他的身手其实很不错,但是普通人不可能都像圣域人那样天生带着异象和命图,生死之间,我用了全力,咔嚓一声扳断了他的腕骨,又抓着他的胳膊用力一甩。
小胡整个人就像一颗出膛的炮弹,呼啸着甩出去,那种情况下,他完全无法调整身形,空间又有限,随即,我听到嘭的一声,小胡的头部猛撞到了旁边的石壁上,颓然落地。鲜血一瞬间就流满了他的脸颊,我不知道这一下是否撞碎了他的颅骨,但多少有些心慌,在大河滩明里暗里争斗,械斗流血避免不了,然而伤一个旁门的人可能什么事都没有,伤一个有背景的公家人,性质就完全不同了。我不想他就这么死去,慢慢的观察了一下,朝他走过去。
小胡的头上被撞出一个口子,鼻子嘴巴一起渗血,眼睛紧闭,好像没有气息了。我翻出身上的伤药,伸手去探他的鼻息,但是手刚刚伸出去的同时,一脸鲜血的小胡骤然睁开眼睛,左手带起一片淡红的刀光。那刀光说不出的锋利,还没到脸跟前,身上已经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双方距离太近了,躲无可躲,我匆忙抬手架住他的左手,用力一挡。
然而,我高估了他的实力,头部被猛撞了一下,只想诈死袭击我,这一架一挡之间,他的左手完全窝了回去,手中的刀子锋利到极点,噗的一下,捅进他胸口半截。不知道是凑巧,还是他太倒霉,这一下正正的捅在心脏的部位上,他的双腿猛然一蹬,一句话没说,嘴角吐出一股血沫,随即就断气了。
我的目光一下子迟滞,脑子相被猛然敲打了一记,晕头转向。他肯定是死了,一点气息都无存,在这个地方杀了人,如果现在抽身悄悄遁走,可能不会牵连到我头上,然而我一看见仍然插在他胸口上的那把刀时,无比的震惊。
我认得出,那是蛇篆刀,是黄沙场胡家代代传承下来的蛇篆刀!我心头的慌乱更甚,脑子乱糟糟的,像是猜测出了什么,却又不愿承认。
他肯定是死了,但是我没有办法,当时那情况也没有抉择的余地,我不反击,蛇篆刀很可能就会无情的捅进我的心窝。
河滩上还有他们的人,一直在等,我不断的说服自己要冷静,不能在这个时候慌神。我匆忙起身,想要把被他们挪开的老祖真身先搬回原位,然后想办法把尸体处理掉,尸体留在这个地方,河滩上的人等不及他们,一定会下来找。
我把地面上一串一串的血迹都抹干净,然后走到老祖真身的旁边,刚刚想要动手,就觉得身后的石门那边,传来一声很轻很轻的响动,响动被隐藏在咚咚声中,却无比的突兀。我心里一惊,猛然转过头。
顿时,我的情绪就紧张而且无比复杂起来。
石门边闪现出一张熟悉的脸,已经许久不见的老刀子顶着一头水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石门后。他的神情好像也呆滞了,死死的望着窝在墙角那边小胡的尸体,身子一晃,堪堪的扶住石门,险些摔倒。
第二百九十六章彻底失控
看到突然出现在石门边的老刀子,我的心猛烈的跳动起来,心里那种预感越来越强烈。他直直的望着缩在墙角已经断气的小胡,一动不动,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形容不出的表情。我也呆住了,从小胡用蛇篆刀偷袭我的时候,我已经察觉出来,他姓胡,又有蛇篆刀,必然和老刀子有很近的关系。又过了很久,老刀子慢慢伸手抹了把脸,把目光投降了我。
"是你......杀了他?"
"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我对老刀子的感觉一直都不错,彼此之间虽然算不上无话不谈的朋友,但老刀子每每出现的时候,总是在隐约中帮助和维护我,有时候还会交谈一阵子,越是这样,越让我无法解释,只能实话实说。
"好......人已经死了,说什么都没有用处。"老刀子走到小胡的尸体跟前,尽管没有掉泪,但眼神和表情中的悲楚压抑不住,伸手把小胡子嘴上的血迹擦干净,又把他怒睁的眼睛抹上,道:"现在不是乱世,有法度,杀了人就要偿命。"
"你想怎么样?"我有些激愤,人都是自私的,老刀子看见自己的儿子被杀了,立即把法度搬了出来,但是转念想想,这也是个上了年纪的人,爷爷那么深沉的人,当年知道爹被排教坑杀的事,还大怒不止。
"我一直不想和你,还有七门为难,我只是想把自己该做的事都做好,这一次,真的是不行了,你跟我走吧,孰是孰非,会给你一个公断。"老刀子闭上眼睛,似乎有些不愿面对我,我看得出,他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的手指在不断的发颤,站起身道:"如果,他只是我儿子这么简单的身份,我可能会考虑忘记追究你的责任,但是你杀掉的,不仅仅是我的儿子,还是一个在为国家做事的人。"
我无言以对,我相信老刀子可能不会是一个公报私仇的人,然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再解释都不会有用处。两个人交谈的这段时间里,空间内的咚咚声越来越激烈,那口古井似乎也在晃动,我顾不上跟他说那么多了,一转身重新蹲在那尊被搬开的老祖真身脚下,想先把它挪回原位。
老刀子可能不完全了解这个地方镇压的是什么东西,看见我一动,他马上机敏的生出反应,身形一晃,已经闪到了我眼前。黄沙场胡家一甲子一出的血眼,不仅天生退避百邪,而且体质过人,我迫不得已回身挡了一下,就那么一下,老刀子目光中又生出一抹惊讶,在他看来,我还是过去那个凡事都要靠人维护的毛头小子,完全没有料到如今已经变的这么强。
"你先不要插手!这口井里的东西如果出来了,后果难以预料!"我架开老刀子,转身抱住老祖的真身,头也不回的对他喝道。
"法度无情!你犯了罪!"老刀子根本不管那么多,我一转身,他又猛然抽身扑过来。
完全没办法了,他完全像是豁出去了一样跟我剧斗在一起,这样的人虽然不像庞大仲虎那样河滩无敌,然而一拼命,我就得全力招架。两个人翻翻滚滚在空间里随着咚咚声斗来斗去,我心乱如麻,又慌又急,他们在河滩上头还有别的帮手,如果再下来几个,我就彻底无力了。
"你不分轻重缓急吗!"我恼怒的望着老刀子,但是仍然没有停手的意思。
就这样翻来覆去的斗了七八分钟左右,老刀子的功夫,应该比当年全盛时的爷爷要逊色一点,否则也不会被爷爷打伤,但是他现在好像不顾一切的要把我捉拿,而我却惦记着这个空间随时都存在的强烈波动和变化,且要阻止变化的加剧,心神不安,越是想要脱身,就越被老刀子给缠的死死的。
"你真要鱼死网破!?"我彻底愤怒了,双手用力架住老刀子的胳膊,喝道:"你知道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那肯定是场天大的祸乱!"
"一个国家,如果没有法度和秩序,才是最大的祸乱!"老刀子咬着牙,两个人谁也不能短时间内制服对方,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老刀子突然就松了一点力气,各自后退了一步,他站在我面前,道:"我平生从来不做公私混淆不清的事情,但是这一次,可以网开一面。"
"你说。"我心里顿时一动,老刀子的口气松了,事情就有商量的余地,我现在只想着先把古井给压制住,剩下的只能慢慢再说,但我知道,老刀子不会平白无故的就罢手,肯定有他的原因,所以我马上接口道:"说吧,有什么条件。"
"我知道你的身份,你是河凫子七门的大掌灯,这一次,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是,你带着你们七门的人,从这件事抽身出去,别再参与。"老刀子叹了口气,道:"有的事情,不是一个人,或者一个门派家族能够逆转改变的,你们越插手,会让形势越乱,对我们的工作不利。"
"这事,没得商量。"我一听,当即就拒绝了,谁不想抽身出去过几天安稳的日子,但我是七门人,从生下来开始,脚下的路已经就铺出去了,我知道一些大河的隐秘,一旦大河失控,产生的后果将会祸害影响到多少人?七门的祖辈生死不离河滩,为的不就是这个?
"你要考虑清楚!"老刀子只觉得自己做出了最大的让步,但条件被我一口拒绝,也有些急眼,那双情绪复杂的眼睛变的通红,仿佛是两团燃烧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