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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节

幸亏小葱向来是各样医药用具不离身的,随身小包带着,又让方威拿了些烈酒,倒了些开水带上,几人返回马场。
到了地方,小葱替黄观查看了一番,见伤在大腿部位,屁股下边,面上就有些犹豫。
板栗哪会让她帮男人弄这个,他早想好了,因说道:“妹妹,借你的东西用一用,我来帮他处置伤口。我常见你弄,也是会的。”
葫芦会意,也急忙道:“对!我给板栗帮忙。小葱,等会我们弄完了,你帮他诊脉看看,没有不妥就好了。”
黄观流了不少血,又疼痛难忍,神志迷糊间,听得“小葱”二字,不由惊醒。
侧目看向身旁少女,然后脑中响起济世堂的小丫头说“蠢”和“懒家伙”的声音,一时间就怔住了。
方智见他盯着人家张姑娘看,不解其意——他这个同窗可是个知礼君子,且出身清贵,并不是那等没见过美人的浅薄之流,这等表现还真是少有。
心里疑惑,急忙以身挡住他目光,示意板栗赶快动手:“流了好些血,怕是不大好。”
葫芦跟板栗大话哄人,其实哪有什么经验,一般外伤包扎自然是没事,可是这黄公子实在倒霉,从马背上摔下来,跌到那朽木上,被一些硬木茬子扎入大腿,那伤口乱糟糟的,实在不便宜处理。
板栗看了也是心惊,用小钳子夹出好几根细木茬,然后一边用温水冲洗,一边检视伤口还有没有木刺未剔除干净。
他是生手,难免下手就重了些,因此折腾得黄观不断痛哼出声。
好半天后,方才说道:“好了!上药包起来。”
小葱忽然过来蹲下,皱眉道:“等下。”
然后不待板栗反应过来,就从他手上接过小钳子,又掏出一把精致的小刀,双手配合,低头在那伤口里搜寻起来。
板栗急得叫道:“小葱,你……”
却见小葱从那烂肉里拽出一根两寸来长的细木茬,便不再吱声了,神情却十分郁闷。
黄观却疼得“嗳哟”一声叫唤。
方智见他们表兄弟一样神情,心下愧疚,暗道真不该让黄兄骑马的,如今害张姑娘干这个。虽说她本是大夫,可今日是方家的客人,这样实在失礼。
小葱当然不是爱管闲事的人,鉴于郑氏平日的教导,她一向谨慎,若不然,也不会在济世堂不许黄观陪其母入内了。
但她行医向来严谨,学医这些年,“医者父母心”的训示已经刻入骨髓。刚才板栗处理那伤口的时候,她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就知道哥哥怕是不能弄好,也就不顾男女大防了,想的只是解人病痛。
果然,她接连清除许多细小的木刺,把那伤口重新清理了一遍。
围观几人虽是男儿,也不禁看得嘴角直咧;黄观更是支撑不住,神志昏迷。
好一番忙碌后,确定没有遗漏,才用温水冲洗干净,又用烈酒将伤处周围擦干净了,上药包扎,动作纯熟,自然不是板栗能比。
板栗在一旁干着急,好容易见妹妹弄妥了,忙把她往一旁挤,一边道:“剩下的我来。”
插手就帮着系布带,将布条两头交缠打结,用力一扯,疼得黄观清醒过来。
葫芦将小葱一把拽起,往身后一推,道:“妹妹忙了半天,歇会儿吧!包扎这么简单的活计,我们难道还不能干?”
小葱见哥哥们这样,也就一笑歇手了。
第078章撇清
那黄观自小葱接手后,额上豆大的冷汗直冒。
迷糊中,每拔出一根细木刺,他都能感觉到尖锐的疼痛,痛完却是说不出的轻松。
待小葱全部清理完毕,再一清洗,伤处一阵火烧火燎,然后药粉洒下,更觉清凉舒适,再被温软的棉布一裹,帮他包扎的那双手也极为温柔,他因抵抗疼痛而绷紧的神经就放松了,疲惫之极,只想陷入沉睡。
可是,这时板栗接手了,用力一扯,他便从温柔乡里清醒过来。
耳听得葫芦的说话声,才知晓是那位小葱姑娘帮自己清理的。
他心下既感且愧,强撑着抬头,搜寻到小葱的身影,弱声道:“在下惭愧。有劳张姑娘费心了。”
想济世堂的女诊室都不让男人进去,如今这位小葱姑娘却为他清理伤口,且伤的又是那个地方,实在是医者仁心。
又想她前番虽然嗤笑了他,却也是意有所指,如今他不再愚孝,一味顺从母亲,而是时常劝导她,竟然收效显著。
因此两件事,他心里对少女说不出的感激,立意等伤好后要上门面谢她。
方智和方威也夸小葱厉害,说了许多的奉承话。
小葱见黄观无事了,才记起男女大防来。
见哥哥们那样说,这书生又这样谢,她眼珠一转,笑道:“这也不算什么。我们做大夫的,要牢记‘医者父母心’,方不负了悬壶济世之名。黄少爷若真要谢,不妨捐些财物或银两给医学院。若能令医学院多培育出几个大夫,也算是一项功德。再说,这医学院本就是无数人捐款兴建的。这些年,前前后后我家就捐了八万两银子,方伯伯家也捐了六万两……”
医学院是秦枫主持,张家和郑家牵头筹集财物,故而方家虽有钱,却没有越过张家去。
后面的话黄观也没听清——他被八万两白银砸晕了。
刚兴起的关于这小葱姑娘的种种美好,并思及伤愈后登门面谢的诸般情怀,都被那沉甸甸的黄白之物给压了下去。
一心只读圣贤书、不理阿堵物的他,脑子有些发懵:八万两白银,那是多少?
黄家虽然也算是清贵人家,轻易也不能拿出八万两银子来。
他因为心下震惊,就没听见小葱后面的话:“……也有捐几千两的,也有捐几百两的,至于几十两几两的就更多了。钱多钱少都不要紧,重要的是那份心意!”
因为漏听了这一番话,致使书生满心失落彷徨。
正好这时板栗帮他包扎完了,缠上最后一道,用力一系,高兴地嚷道:“好了!”
黄观正努力换算,想要弄清八万两白银的具体价值,被他这么一扯,疼得一哆嗦,顿时就晕过去了。
临昏迷前犹在想:等回去问问母亲,这回来下塘集带了多少银子。不够的话,先捐一些,再写信让父亲送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