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椒道:“小娃儿最鬼了。都说他们小,不懂事,其实他们最有眼色,还不会走的时候,饿了就晓得找娘要奶吃,骂他也会哭。娘不惯弟弟,可他瞧一家子人,数他最小,都舍不得打他,他心里有数的很,当然霸道了。”
郑氏道:“那你们往后就给我使劲打。”
玉米听了越发哭得厉害了,众人大笑。
张老太太瞪了郑氏一眼,“这是三十晚上,你干啥要惹他?玉米,到奶奶这来。”
玉米便窝到奶奶怀里去了。
接下来,香荽也轻装上阵,表演侧手翻,从门口一路翻到厅堂上方条桌旁,又从上翻下来,极为轻灵;红椒则吹笛子应和,倒也像模像样的。
轮到山芋的时候,他说自己表演倒立,能撑住半个时辰不动。
刘井儿问:“那咱们都傻傻地等半个时辰不成?”
板栗出主意道:“你倒竖着,咱们说话逗你笑。你一笑,肯定就撑不住了。看你能撑多久。”
红椒拍手道:“这个好,这才是真本事。”
山芋愁眉苦脸地答应了。
他也脱了袄子,往西墙边一站,轻轻松松一个鲤鱼打挺,双手撑地,双脚就竖直靠到墙上去了。
众人便围着他,用各种话逗引。
也不知小娃儿是如何做到的,愣是一声不吭,最后居然闭上了眼睛,众人无法可想。
这时。玉米刚好哭完了,带着浓浓的鼻音,问张老太太道:“二哥这么竖着,晚上吃的豆渣条要是从嘴里漏出来咋办?”
屋里一静,接着便轰然大笑起来。
山芋终于撑不住倒了下来,起身对玉米翻眼道:“你才漏出来哩!”
又说笑一会。山芋便嚷道:“讲故事。奶奶,刘奶奶,你们快讲故事。”
他们最爱听老人们说古话,还有哥哥姐姐读的书多,肚子里也有许多新鲜事。故而早就盼着了。
张老太太开心地说道:“年年讲,肚子都没料了。还好,我留了个笑话没说。专门等今儿说。”
红椒香荽忙催,小葱也端着果盘,将椅子挪近奶奶,做出专心听讲的样子。
张老太太便说道:“我娘家村子里,有个小结巴。他有个大爷眼神不好,还忒小气抠门,性子又急。有一天,这大爷到小结巴家里去。小结巴正往外赶鸡。那鸡淘气,蹦到桌上屙了一滩屎,黑乎乎、稀溏溏的。这大爷就眯着眼睛瞧。瞅了半天也没认出是啥。就问小结巴。小结巴见他要拿手摸,急得要命,慌忙就叫:‘溏……溏……溏……’他越急越说不出来。大爷听了。以为他要说的是糖稀。咱们家做糖,熬的糖稀你们都见过吧?要是洒一坨到桌上,也跟那东西差不多了。这大爷是个俭省的,手指头一弯,往桌上一勾,再往嘴里这么一送――”
香荽捂着嘴巴惊叫:“嗳哟!”
众人无不拍腿跺脚,笑倒一片。
张老太太笑道:“那小结巴见他都弄嘴里去了,再急也没用了,他也不急了,说话也顺溜了,这才把‘鸡屎’喊出来。大爷尝着味儿不对,再一听是溏鸡屎,气得直往外吐,说小结巴故意害他,拿着拐杖满屋子撵着结巴打。”
大伙笑得直揉肚子,连郑氏也忍俊不禁。
接着刘婆子等人都说了,或是笑话或是故事或是往年的经历,娃儿们都觉有趣,一个个听得聚精会神,听见那可笑的,笑声能掀了屋顶。
轮到板栗的时候,他眼珠一转,走到堂屋中央,咳嗽了一声道:“我在云州的时候,听人说了个事。我说了,你们猜猜是咋回事。猜中了,我发个红包给他。”
小娃儿们听了,哄闹着催促他快说。
玉米忙追问道:“包多少银子?”
板栗瞪了他一眼,道:“包一百个钱,够不够?”
玉米听了眉开眼笑,直嚷“够了”。
香荽疑惑地问:“大哥晚上才得了几百压岁钱,给我们一百,那不是要破产了?”
郑氏忍俊不禁,拍了她一下,嗔道:“你倒会现学现用。破产能用在这么?”
板栗道:“你们还没猜哩,谁知我用不用付这个钱?”
因说道:“有个人胆子特别大,也跟咱们一样,姓张,叫张大胆。这张大胆有天去朋友家吃酒。三杯酒下肚,他就跟朋友吹,说自己如何胆大,人鬼都不怕啥的。那朋友听了不信。等吃完了酒,天黑了,那张大胆不顾朋友挽留,硬要家去,说自己胆子大着哩,走夜路算啥。于是就摸黑上路了。刚从有灯的地方出来,眼就有些发花,走得就慢。等他眼睛习惯了黑,他着急回家,就走快了。”
他放低放慢声音,做神秘状:“走着走着,就听见‘哗哗’的声音在后头响,轻轻的,好似就在脖颈后一样。”
香荽觉得自己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往娘身边靠,余者也都听得出神,屋里一片安静,只剩板栗幽幽的声音回荡,偶尔灯花爆响。
“这张大胆果然胆子不小,他一点儿也不怕,故意装不知道,趁那声音响得欢,猛然转身回头――”他一个旋身左转――“就听见‘哗啦’一声大响,后边空空的,啥也没有,连声音都没了。张大胆以为那东西被自己吓跑了,便回头继续走。才走几步,那‘哗哗’声又轻响起来了。他停下,那声音也停下;他再走,那声音也跟着响。”
小草讨竦燃父鲅就繁纠炊略诿趴谔模ソゾ醯帽晨看竺挪话踩觳欢贤梦葜屑湟啤?
板栗一边说,一边比划:“张大胆生气了,瞅了个机会又回头看,身子转得那个快呀,他以为这一回一定能揪住那东西了。结果,又是‘哗啦’一声,身后还是啥也没有。他想着那东西一定躲在自己身后,于是又往这边一转――又是‘哗啦’一声,还是没瞧见。他这时候就有些心里发毛了,站在路上,一会往这边转身,一会往那边转身,就听‘哗啦’声在耳边响个不停,偏又看不见人影。张大胆受不住了,大叫一声,撒腿就跑。”
山芋拍手笑起来:“胆小鬼!”
可是红椒和香荽却脸色发白,小手捏得死紧;玉米和扁头也不自在,直往奶奶怀里钻;只有小葱看着哥哥抿嘴乐,刘井儿也笑得合不拢嘴。
板栗继续道:“这一跑可不得了了,那‘哗哗’声一直跟着他,声音还大。张大胆是吓得没命地跑哇!一直跑到家门口,那声音也跟到家门口。张大胆使劲拍门,才叫了一声‘媳妇’,就死过去了。”
香荽咽了口吐沫,问道:“后来哩?”
板栗笑道:“后来么,张大胆自然是被吓破胆,变成张小胆了。你们猜猜看,这是咋回事?”
众人都面面相觑,红椒道:“肯定是他朋友在身上弄了啥东西?”
板栗赞道:“不错。那你说说,是咋弄的?”
这下众人想不出来了。
小葱笑道:“我只能猜出一半来:肯定是在他身后拴了啥东西。到底拴得是啥,我就猜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