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我娘!”
他专门找老弱妇孺,一站接一站地往前跑。
忽地看见一个卖摊点的铺子。那个香气飘散,小灰这馋狗,闻见就不肯走了。歪着狗头瞅那冒热气的蒸笼掉哈喇子。
玉米也受不住了,便小心地从口袋里摸出点碎银子,买了十个大包子,一屁股坐在小方桌边,祭奠小肚皮。
他抓起一个包子,啃了一口,咬一半肉馅,扔给小灰。再抓起一个包子,啃一口,咬一半肉馅。再扔给小灰……
人吃剩的才能让狗吃,专门买东西喂狗,那不是败家么!
十个包子。啃了十大口,玉米觉得肚子也差不多饱了,小灰饱没饱他可不管――它又没说没吃饱。
又要了两碗汤,自己喝了一碗,另一碗放地上让小灰喝。
卖包子的大娘急忙喊:“别……别……这碗是让人吃的,不是让狗吃的。你拿了喂狗,我还怎么卖东西?”
玉米听了,低头看看碗里的汤,然后再抬头问道:“那婶子说咋办?要是把汤泼在地上,狗狗也添不起来哩!”
大娘听了傻眼:这关她什么事?
有几个人正坐在桌前吃汤面,玉米不同寻常的举止早让他们注意了,都笑看着,这会子听了他的话,一个汉子便笑着打趣道:“你这小哥,这么心疼狗,你就连碗买下来好了。不过,这太败家了。”
玉米最讨厌败家,闻言踌躇,可要是不买下来,那个婶子好像不高兴,只得道:“那就买了吧。你可别蒙我多要钱,这粗碗,顶多值三文,我都是晓得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
大娘乐呵呵地说道:“不蒙你。你这么点大,蒙你不是要被雷劈么!这碗两文钱。你拿回家去,洗洗还能用。”
玉米却想,他手上捧个碗,那不成了小要饭的了?
于是,又跟大娘买了个包袱,包了二十个馒头――娘说肉包子冷了就不能吃了,吃了生病――再把碗也装进去,然后绑在小灰的身上,一圈一圈缠紧。
一边绑一边还唠叨:“这碗是你吃的,当然你拿着。小爷这么俊,拿个碗像啥样子,人家还不把我当要饭的!”
吃汤面的人听了都笑喷了。
实在看他有趣,一人就问道:“你这孩子,从哪来的?你爹娘呢?”
一听这话,玉米浑身警惕,翻眼道:“干啥?我爹就在前面买布,让我带狗狗来吃东西。”
前面确实有家绸缎铺子,那人就不问了。
玉米绑好了,收了大娘找的铜钱,好大一挂,塞到胸前衣兜里,对着小灰踢了两下道:“走,爹等急了,回头要骂人。”
然后转身就跑了。
刚吃了东西喝了汤,浑身都是力气,小娃儿两条小腿捣腾的特别快;小灰背了个包袱,也跑得十分欢畅,就是有些失衡,那包袱耷拉在一侧,让狗儿觉得十分不惯。
玉米想起刚才大家看他的异样目光,心里很不安,一边小心地回头张望,一边左躲右闪,在街市上窜来窜去,一直跑到一个泊船的码头。
这是一条比下塘集的清辉江略窄的河,码头也不大,三三两两泊了些大小不一的船,有几个苦力正往一条船上搬货物。
他觉得浑身难受,便坐在河沿上,解开裤腰,从裤裆里掏出包金子和珍珠的包裹,又解开两条裤腿,拿出那些银子。
将这些财物堆在跟前,摩挲着被这些东西磨得通红的足踝,又用手碰了碰裤裆里的小雀儿――
嘶――好疼!
怕是都磨破皮了。
于是低下头,一手牵起小雀儿,一边使劲弯腰看下面――可不得了了,蛋蛋都磨破皮了,怪不得这么疼。
玉米看着那伤痕,皱了下小眉头。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挑出一张膏药,努力用小指甲剥开,“滋啦”一声撕下来,小心翼翼地托着蛋蛋,把这治跌打损伤的膏药从下面一兜,再往上一裹,把两颗蛋蛋包的严严实实,还用手抹了两下,让膏药贴得更服帖,然后才舒了口气。
好了!凉丝丝的舒服极了!
这药膏就是管用。
疼了就得贴膏药。幸亏他有个当大夫的姐姐,懂得比旁人多,要不然,这蛋蛋可就遭罪了。
接着,他看着地上那堆金银珠宝,气愤愤地想道:“娘说的话就是对,钱这东西,多了就是累赘,还招人惦记。小爷累死累活背了这么远,要是叫人瞧见了,没准就把我杀了,抢了这银子去。刚才那些人见我买包子,不都盯着瞧么!哼,都不是好人!”
他实在累坏了,觉得把这些玩意掏出来,身上轻松一大截,于是,就不想再带着了。
“娘说了,啥都不重要,重要的东西都在脑袋里面。”
他虽然抠门小气,却很容易就想通一个道理:要是连小命都保不住,那这些财物最后还是落在别人手里。
他仰头“哼”了一声,潇洒地一挥手,将一块银子砸进河里,然后,跟打水漂似的,接连将金银往河里扔。
那几个搬货的脚力看呆了,不知是谁先喊一声,疯了似的一齐跃进水中,去摸那些财物。
剩下一个大爷,大概年纪大了,不敢跟年轻人比,虽然眼馋,到底不敢下水,见玉米抓起一串珍珠就要往水里砸,忙哆嗦道:“小……哥,不,小爷,你要是嫌弃这个,送给我老汉可好?”
说完,盯着那串珠子,眼子都不转了。
玉米道:“你要这个?”
大爷急忙猛点头,生怕回应慢了,玉米把这个也扔进河里。
玉米道:“这个东西不是好东西,招祸的……”
大爷忙道:“老汉不怕。你要是不要,就给老汉……”
玉米眼珠骨碌一转,道:“那好。这个就送给爷爷。爷爷,你帮我看着这些,我去尿尿,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