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臣们各有说辞。比如赵耘就提出,将这些人弄去流地垦荒。玄武候和白虎将军却一致认为:应该将他们分散往靖国各州府落户。视其表现,三年内可以将家人接来靖国团聚;有些勇猛忠心的,也可以留在军中效力,时间久了,这些人就成为靖国人了。
永平帝觉得这条建议不错,于是命众人详议细节。毕竟若要真的施行起来。必定涉及朝廷各部及各地州府,万万疏忽不得。
正忙着,就有人报赵王爷求见。
恰好皇帝觉得有些疲惫,便令宰相带领大家继续商议此事,他则趁机退下了。在御书房接见赵王爷等人。
“什么,你真是朕的皇叔?”
永平帝目瞪口呆地看着秦大夫。
最近令人震惊的事太多了,亏得他身子骨还算强健,才能承受住,不然早倒下了。可是,凭空里冒出个小皇叔来,比他年纪还小,这比灭了南雀国还让他吃惊。
赵王爷点头道:“皇族的族谱上有记载,先皇也是知道的。只是,皇叔自小生活在乡野,不愿回来,先皇命将此事隐藏起来,极少有人知晓。但皇叔有高祖皇帝御笔亲书的遗旨,更有皇室九龙佩,足可证明身份了。”
永平帝跟听大戏似的,听着这些皇室秘辛,心中暗道:“不愿回来,现在怎么又回来了?”
他看着昨日的大夫、今日的皇叔秦枫,心里七上八下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既认了亲,寒暄已毕,皇帝便小心地问道:“不知皇叔此来,可是有事要吩咐朕?”
皇叔女儿死了,这事可不能怪他,当初他也是一片好心来的。
秦枫正容道:“秦枫虽在乡野间逍遥,但自问不算愧对祖宗:不仅济世救人,更是办了医学院;这几年,边关起战事,秦枫更是往南北两地边关送去许多大夫,救治受伤的将士。敢问皇上,秦枫可能凭此功劳讨个爵位?”
永平帝等三人都一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竟然是来讨爵位的?
御书房里诡异地安静,好一会,永平帝才讪笑道:“皇叔真是说笑了,不要说皇叔有功于大靖,便是皇叔什么也没做,此刻归宗,朕也该赐皇叔爵位。之前,朕不是不知道此事嘛,王兄又说皇叔不愿回来,所以……”
他看着秦枫不语,心道你总该说说回来的缘故吧!
结果,秦枫也不语,一副等候封赏的模样。
永平帝只好郁闷地摸摸手指,沉吟道:“皇叔如今在杏林中颇有威望,仁心仁术令人称颂,朕就封皇叔为仁亲王,如何?”
秦枫立即跪地,谢过皇帝恩典。
赵王和廉郡王都是一头雾水——这情形竟然是等不及赐爵位一般。
永平帝急忙扶起,说如今朕就这一个皇叔了,往后见朕不必跪拜,又吩咐赵王急速安排仁王府邸,将一应事项安排妥当后回报。
赵王应下了。
秦枫面色也好了些,说往后医学院新研制的药方药丸,首先告知太医院。
永平帝顿时欢喜极了,觉得这个爵位赐得好,他呵呵笑道:“皇叔回来,朕还赚了,往常可是请都请不来的。”
秦枫微微一笑。道:“秦枫生为秦家人,自然会为大靖尽心尽力。”
永平帝一想,确实如此,因此感动之余,很诚恳地问道:“皇叔乃闲云野鹤般的人物,一向不慕富贵。朕心里清楚。一个爵位皇叔还不放在眼里。此番进京,想是有事要朕帮忙,但请直说。”
秦枫就对赵王和廉郡王道:“二位贤侄,本王有些私话想告诉皇上……”
二人不等说完,急忙起身告辞,说改日再请皇叔。
等二人走后,永平帝道:“皇叔有话只管说,今日就当咱们叔侄闲话家常,不以君臣论。”
秦枫盯着他问道:“皇上果真如此想?”
永平帝道:“当然。皇叔不为名利所羁绊,朕又岂能在皇叔面前摆架子!”
秦枫点头道:“这些年来,皇叔虽然身在乡野,对皇上所为都看在眼里:政事勤勉,对百姓仁爱;边关战事起后,更是忧心操劳,连会试殿试都不忘向士子们求治国良策,算得上明君。若加上眼前的开疆拓土之功。功业只怕都要超过太祖皇帝了。”
这话很诚恳,不像那些大臣们的歌功颂德。永平帝听得又是感动又是得意,禁不住就裂开了嘴,又觉得落了行迹,忙低头端起御案上的茶盏,装作喝水。
谁知秦枫话锋一转,问道:“可是。皇叔想问一句:皇上到底是管天下大事的皇上呢,还是保媒拉纤的媒婆呢?”
永平帝“噗”地一声,将嘴里的茶水喷得满桌都是,目瞪口呆地望着秦枫,张嘴就要怒喝“大胆”。忽然想这人是才认的皇叔。刚才还许诺说,闲话家常不论君臣呢,遂把这一声怒喝生生地咽了回去。
秦枫并不惧他,定定地看着他不语。
好一会,永平帝才无奈地问道:“皇叔可否把话说明白些?朕听不懂呢!”
其实,他已经隐隐猜到秦枫此来是为什么了。
秦枫沉下脸道:“听不懂?事实就是:本王的女儿,皇上的妹子,她当初没有死,而是跟张乾和张灵儿一起投入西南军中,为你这个皇帝哥哥卖命呢!谁知,等把南雀国灭了,她诈死还原身份后,你却把她的未婚夫婿赐给宁静郡主了。加上上一次赐婚洪霖,皇上已经两次破坏你妹子的姻缘了。皇叔想问一句,我们父女招你惹你了?”
永平帝额头青筋直跳:这下可麻烦了!
为什么,为什么一沾上张家和郑家,所有的事情都让他头痛,仿佛专门跟他作对一样,哪怕他的初衷是为了他们好也没用——好心也会办坏事!
老乌龟又在他头顶划拉着黑爪子,搅得他头晕脑胀。
“皇上第一次赐婚,逼得你妹子小小年纪就离开家,投入军中;原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谁料熬了几年,皇上又来一次赐婚。这是成心不让她活啊!”
“别的公主郡主整天锦衣玉食,可怜你这个妹子,才十几岁的年纪,就在战场上杀敌,好几次差点丢了性命。大战小战无数,身上也留下伤痕无数。明明立下汗马功劳,却不能认,还要诈死还原身份。”
永平帝有气无力地呻吟道:“皇叔,朕真的不是故意的,朕也不知道哇!就说第一次,都说郑昊死了……”
秦枫打断他的话,不客气地说道:“所以我才问你,到底是皇帝还是媒婆?你是皇帝,你管他们的嫁娶干什么?郑昊就算真的死了,我的女儿,我想嫁给谁就嫁给谁。洪霖想要求娶我的女儿,他找过我,我拒绝了,难道皇上下旨硬逼我答应?这不成了强抢民女了!再说这一回,郑昊娶不娶得上媳妇,跟皇上有什么关系?他求皇上了,皇上这么热心地要把侄女塞给他?”
永平帝算是听明白了:这是在说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呢!
他满脸苦涩,说不出的悔恨。
可是,光悔恨是不能解决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