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钦也道:“郑兄不可断章取义。”
黄豆立即道:“王兄此言差矣!小弟不过是打个比方,阐明看待事物应当权变通达,不可生搬硬套。王兄硬要说在下是讽刺胡二少爷,难道是心中有鬼?这茶楼刚才议论此事的人都没多心呢,二位这样愤慨不平。却是何故?说句不好听的话,只要你们家不曾这样墨守成规,做出这等荒唐事,又何须揽事上身?”
说着,上下打量二人,反复揣测。
这么一来。周围人也疑惑了:是啊,关你们什么事?
你家又不曾把闺女嫁了狗,气成这样干嘛?
王突暗骂黄豆奸诈,深吸一口气,道:“然我等读书人,受诗书礼仪熏陶,岂可演示这种败坏伦常小戏?郑兄不觉有伤风化、污人耳目?”
黄豆双手一拍,道:“对呀!小弟编这个就是为了警醒民众,万不可如此顽固不化。否则便如同这逼女嫁狗的无知愚父了。通过这样的演示,比说教更令百姓易于接受。”
转头大声问众茶客:“这小戏好不好看?”
众人齐声应答:“好看!”
岂止是好看,还可乐。
王突见他滑不溜手,无法可想。
田遥看到现在,总算明白黄豆心思了,就微笑道:“二位何须争论。以在下看来,郑旻借此讽喻那些食古不化之人,并无不妥。王兄觉得郑旻讽刺太毒了些。趁着大家齐聚在此,咱们不妨再编一出。不用狗,就用人。如何?”
众人都问,如何用人。
田遥笑道:“此事争论的焦点无非是何为丧失名节。咱们就以此为鉴,把狗换成欺男霸女的纨绔……”
黄豆不等他说完,一拍手道:“好!我郑家和张家不怕人议论。就以此为蓝本,再编一出小戏。演出来让民众评说。”
众茶客轰然鼓掌,赞玄武王府和白虎侯府行事大气。
山芋急忙拉住黄豆摇头。
这样不是害得二姐姐被人议论?
黄豆对他眨眨眼,小声道“无妨”。
红椒咬了胡钊下巴的事,早为人知。捂是捂不住的,越是遮掩忌讳。越被人利用。不如改动一下,编入戏曲。那个效果,哼,他都可以想象的到!
古往今来那些戏还不都是依据某些人事为蓝本编纂的,何必忌讳!
王突和胡钦对视一眼,各自微笑。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这事越被传扬开来,对胡家越有利。他们跟黄豆田遥想的不一样,认为红椒咬了胡钊下巴这件事,毋庸置疑是有失体统和脸面的,逼到不得已,张家嫁女不是不可能。
这就是观念不同造成不同的结果了。
对于张家郑家来说,便是全天下人都说红椒失了名节,张家也不会把她嫁给胡钊的。那些人所看重的体统和脸面,在张家来说,屁都不是!
更有一层,王突和胡钦就没有黄豆清楚了:那就是普通老百姓的想法。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黄豆当即口述,田遥执笔,将刚才编的小戏做了修改,改成一恶霸,欺辱街坊邻女。那女子奋勇反抗,不过是扯破了那恶霸衣衫,在他胸前挠了两道血棱子,便被人说是失去清白。恶霸因此上门求亲。女子家人不同意,哭号连天……
这出小戏依旧由虎子和黑娃演出。
因剧中不止两人,在黄豆编写的时候,掌柜的花银子请来两位常在茶楼卖唱的父女配合他们。
这出小品开演时,茶楼已经挤得水泄不通了,无数人闻风赶来瞧热闹。
结果,不等演出结束,尚在演出中间,看客们就狂怒起来。
一个老汉喊道,若是他闺女被人这样逼迫,他将跟那恶霸同归于尽,也不会答应把闺女嫁给这样人。
众人纷纷叫停,不许演了。因为他们听说这戏结尾是女子无奈之下,含泪嫁给了恶霸,这如何能让人接受?纷纷对正厅这边叫嚷,要黄豆等人改了小戏的结尾。
“要是这样演,还有天理吗?”
“什么狗屁名节!好好的闺女,被人欺负还不许反抗了?老百姓就是该被欺负的?”
“改了它!改了它!”
……
王突和胡钦惊呆了,万没料到是这个结果。
刚才这些人不还津津乐道地议论胡钊和红椒的事吗,怎么转眼就这么大反应呢?
他们如何知道,刚才众人不过是出于好奇心理说闲话而已,且张家和胡家同为权贵。跟他们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如何能切身体会两个家族之间延续多年的纠葛和纷争?
可这小戏演的就是他们身边的事,有些人或见识过,或亲遇过,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黄豆的聪明之处:他并没有按事实编剧本,而是采用市井常见的题材。
一来避免隐射其人其事。这也是常情,所以王突等人都觉应该;二来他就是要激发百姓的共鸣和愤慨之心,算准了会是这个结果。
王突趁着田遥去跟众人解释,对黄豆道:“郑兄,在下觉得这戏有失偏颇。想胡二少爷和胡三少爷当日并非有意欺负令妹,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那胡三少爷并非欺男霸女之辈,那日想是胡府办丧事,心头不顺,才迁怒于人。他也因此丧命。算是得到惩处。然此事……”
黄豆抬手制止他,道:“此事不必再提!当日三司会审已有定论;且玄武王和玄武将军也原宥了胡家,谋反那样的大事都没有落井下石,小弟又岂会再生波折?咱们眼下议论的是‘何为丧失名节’。难道这戏中女子所作所为跟我表妹不是同一种情形?”
王突哑然。
黄豆悻悻道:“若真按事实演出来,只怕大伙反响更大。王兄怕是不知道吧,当时我那小表妹才虚七岁,刚从黑莽原回来,又瘦小。看上去跟三四岁的孩子差不多。王兄若是遇见此事会如何?”
王突能如何?
他一个世家公子,又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当然会路见不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