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栗笑道:“这话本王怎么就听不明白呢!照这位学生所言,本王只娶一个媳妇不对,违反大靖律法了?”
众人都窃笑。
那书生道:“不是不对。王爷……”
板栗打断他的话。道:“既然没有不对,那各位又何必质疑?本王虽明言放话只娶一个媳妇,却不曾指责他人多娶。娶妻纳妾,该娶多少,这是各人自家事,与他人何干?”
众书生只愣了一会,又纷纷开言,无非是说他为一女子痴情,有失男儿气概云云。
无他,女子多情古来有之。男子痴情却未必被人称道。若藏在心里不为人知也罢了,轰轰烈烈、公然宣称,难免要被人诟病和耻笑。
玄武王少年封王。位高权重,闹了这么一出戏,早有人等着今日来挑刺了。
板栗起身,走到院子当中,对那领头书生笑道:“观这位小兄弟胸牌。好似不是青山书院的学生,是碧水书院的?”
书生点头道:“禀王爷,学生是碧水书院的。”
板栗问道:“来此何干?”
那书生微笑道:“王爷明知故问。学生当然是来论讲的。”
板栗却不识趣,又问道:“两个书院为何要开坛论讲?”
那书生道:“自然是因为见解不同。”
板栗大声道:“见解不同!这话说的好。”抬头望向人群,“尔等读书尚且有不同见解,这天底下有千家万户。男人娶媳妇为何不能有不同见解?有人三妻四妾,有人一妻一妾,有人只娶妻不纳妾。还有人终身不娶呢!各位倒是说说,哪种对,哪种不对?”
众皆哑然。
然而,书院的学生除了读书,最喜与人辩论了。常常是愈挫愈勇、遇强更强,板栗想三言两语打发他们。那是妄想了。
就听旁边一位学生接道:“学生相信王爷对周姑娘的真情,然学生不信王爷不娶侧妃和不纳妾的誓言,更何况是没有子嗣也不纳妾。王爷真能做到否?”
板栗转向他,上下一扫,笑道:“本王观这位学生器宇不凡,将来必能大放异彩。”
那人拱手笑道:“学生谢王爷谬赞。然学生依旧疑惑……”
不为所动啊!
众人都哄笑起来。
这时候,众书生学子都往戏台正前方聚来,观看学子们对玄武王的这场特殊“论讲”。
板栗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早就预谋好的大坑。
哼,他才不怕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横着讲直着讲,有理讲理,无理也要搅出三分理。这方面,他虽然比不上黄豆,也是个中翘楚。
因而咳嗽一声,继续问道:“这位学生寒窗苦读,将来定是要为国尽忠,为民谋利了?”
那人道:“不错!”
笑吟吟地看着板栗,且看他究竟要怎样。
板栗歪着头审视他,疑惑地问:“你真能做到否?将来会不会成为贪官,或者成为大奸臣?你说,本王是否该趁你羽翼未丰、立足未稳之际,将你铲除,替靖国百姓除一大害?”
众人愣了一瞬间,跟着就轰然大笑,又是拍掌又是跺脚。
那人倒磊落的很,愣了愣,才摇头失笑,拱手告罪道:“王爷好厉害的一张嘴。学生冒犯了,惭愧!”
往后退入人群,不再多言。
马上就有另外的书生上前来,也不问板栗能不能做到不纳妾不娶侧妃了,直接问:“王爷如此坚持,是否跟老王妃教导有关?学生听说,张家两代王爷都不曾纳妾,小辈更是连房中人都不许收,难道老王妃如此善妒?”
旁边有位中年书生沉声喝道:“子旋不可无礼!”
又对板栗施礼道:“这位兄弟并无冒犯老王妃的意思。然我等心中确实疑惑。听闻老王妃不仅贤良过人,且具有大智慧,为何不曾为夫君纳妾?”
见他如此作态,板栗先在心里骂道:“关你屁事!”
又在心里替娘左右开弓,扇了这二人几个耳光。
面子头上,他却笑容一收,沉脸道:“我张家就是这清南村人,乃地地道道的寒门农户。本王娘亲乃是一村姑。她虽然也识得几个字,却不敢当二位‘大智慧’的评价。昔日,我张家连饭都吃不饱,娶一个媳妇都难。更不要说纳妾了。”
那中年书生立即道:“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在下听说,张家后来可是富甲一方,更遑论眼下封了王爵。老王妃一直不为老王爷纳妾,实乃为人妻之缺憾,有负贤良之称。”
板栗轻笑道:“哦,有钱了就该纳妾?”
听他这话音,众人都觉得这中年书生怕是要倒霉了。
果然,就听玄武王接着道:“我娘到底只是村姑出身,不如先生博学,才有此高见。再说。她也太忙了。忙着生娃——我娘生了七个娃呢;忙着孝顺公婆,所以本王祖父祖母才能常开笑颜;忙着帮扶小叔,所以才有昔日张探花;忙着辅佐夫君打理家业。所以张家才创下了这份产业。等张家有钱后,又忙着劝我爹捐款给医学院,潜心做善事;闲暇时更忙着教导我们兄妹读书上进、为国尽忠,所以才有今日灭了三国的玄武王和玄武将军。她整天忙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单单把为丈夫纳妾的‘人伦大事’给忽视了。因此。本王娘亲当不得贤德的赞誉。或者这位先生的妻子是位大贤之人,想必家中只要略有富足,就会想到帮先生纳妾,使先生能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儿子想必也生的多。先生之才德。先生妻子之贤良,本王娘亲实在望尘莫及,不敢与之比肩!”
这一番话实在犀利。那中年书生顿时面皮紫涨,在板栗迫人眼光下,诺诺不敢再言。
众人也都凛然:何为小事,何为大事?
玄武王将话反了来说,讥刺大家的舍本求末。更是嘲笑那些有钱就纳妾的人,比之老王妃一番作为。简直是可笑之极。
若是一般妇人,定会引来更大一波攻击,因为养儿育女、伺候公婆乃人媳本分,创家业、捐款办医学院也不是女人该过问的事。然郑氏在抄家前夕教导儿女的一番话,早已在香荽金殿对答之时流传出去,所以无人敢质疑她对张家的影响力和功劳。
再看玄武王,显然刚才这二位对老王妃的指责触及了他的逆鳞,面沉如水,再无之前的嬉笑,且词锋犀利,讥刺之意明显。
众人不敢再纠缠此话,怕如中年书生那般自取其辱。
然而,想要他们就这样退场,那也是不可能的。
正惴惴间,忽听板栗笑道:“本王除了四书五经,也曾熟读《女诫》。”